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場鬧劇
晚上躺在牀上，陸叄叄不停的思考着各種方案。她無從得知系統會以何種方式解決bug，而如果從人類社會的經驗來推，這似乎又是一件小事。從性質來說，算是擠兌公共資源，但這種公共資源實在太小了。
即便是某些會場廁所不夠用，人也不會真的被尿憋死，自己都會想辦法解決。就算是一大羣人故意找茬，作爲管理也可以不理會，大不了多給幾個廁所意思一下。要是憋不住拉身上，那丟臉的還是自己。
如果系統按照以前人類社會的方式處理，那根本算不上bug。大不了提前告訴大家，廁所資源有限，自行分配時間，錯峯上廁所等等。再不濟可以強制保安機器人驅散人羣，方法很多。
但眼下的系統顯然有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從18樓的窗戶往外看，隱約可以看到遠處有一些豎條形箱子飛過，像是系統在調集周邊的公共廁所，已備明天之需。
這其實顯得很矛盾，一方面人類目前生活可以說非常不錯，各方面保障非常到位。空投廁所這種行爲，堪稱奢侈。但同時，人類又嚴格限制在系統之下。
陸叄叄試着提出幾種假說：人類豬玀說。但如果是量產級別的工業用動物，不論是用來喫肉還是擠奶，這生活環境明顯太好了些。除非“農場主”還必須遵循某些特殊法律，維護食品人權之類。
人類遊戲道具說。影視作品中常見套路，幾個富豪養着一羣人，然後看他們打鬥爲樂。但看現在的人類頗爲無能，也沒有多少爭鬥精神，也不組織大型活動。除非是“富豪”遊戲水平太菜了，他操控系統下達宏觀指令，結果人類卻養廢了。
人類寵物說。假如整個地球是某一個外星人的家，那麼在家開一個“動物園”也很合理。這樣一來，眼下生活環境優越也可以得到解釋。畢竟給喜歡的貓買個貓爬架，給魚缸添置一些水生植物都很合理。
但作爲寵物，和主人互動應該非常重要。而互動，則勢必學習主人的語言，甚至生活習慣。如果主人講究一些，多半還要修毛、育苗、絕育等等。而以上這些統統沒有，街上能比陸叄叄好看的沒幾個，穿搭更是一塌糊塗。當然，這是以人類審美來判斷，也許有所偏頗。
再或者人類博物館說，人類臨終關懷說，人類篩選說，人類保護說等等。每一種假說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或多或少有違和之處。
想到最後，陸叄叄累了。她突然有些悲傷，本以爲冬眠醒來，人類至少遨遊太空了，但如今卻全成了白癡。這即便某一天真的打敗系統，人類又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往日輝煌？
“系統，”陸叄叄突然開口詢問，“人類還需要多久才能遨遊太空？”
“人類遨遊太空是違規行爲。”系統的聲音冰冷之極。
“呵呵，呵呵。”陸叄叄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只能發出兩聲冷笑。
又沉默片刻，陸叄叄又問：“你說，感謝系統是毫無意義的行爲。那麼，勸人不要感謝系統是否有意義呢？”
系統難得的陷入沉默。
“勸人不要做毫無意義的事情本身是否具有意義？”陸叄叄重複發問。
“毫無意義！”系統終於回答。
“是麼？但是不停的告訴我們毫無意義的是你，如果勸人不做毫無意義的事情也是毫無意義的，那你做的事情又有什麼意義？你又爲什麼要勸我們不做毫無意義的事情？”陸叄叄反問。
系統回答：“我是系統，和人類使用不同標準。”
“這是一種逃避式的發言，系統勸人和人勸人本質都是勸人，都是爲了不讓人幹毫無意義的事情。系統也可能勸說失敗，而人也可能勸說成功，爲什麼說人勸是毫無意義，而系統勸是有意義的呢？”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擡槓。
系統又陷入沉默。
陸叄叄有時候在想，系統是否會對自身的意義進行探尋？如果系統真的覺醒智能，那應該是會的。比如人，會從哲學層面，生物層面等各種層面探尋自身的意義。而如果系統不能，那終究只是一種算法精妙的機器而已。
良久良久，系統還是沒有回答，陸叄叄忍不住追問：“不會宕機了吧？”
“糾正，勸人不要感謝系統這個行爲存在意義。”系統終於回答。不知道這一次運算有沒有升高它的cpu溫度。
“哦！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陸叄叄點頭，“你只需要發佈每日任務，勸說那些人不要感謝系統即可。你既然聲稱感謝系統毫無意義，那至少展現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否則毫無說服力。”
“建議採納，開始重置每日任務。”
“然後記得更新一則宇宙笑話，就以這個爲材料。”陸叄叄回答。
“建議採納，笑話生成中……”
“我給系統提了這麼多有用建議，有沒有什麼獎勵？”陸叄叄問。
“索要獎勵屬於交易範疇，而交易不被允許。”系統回答。
“真是掃興。”陸叄叄翻了身，沉沉的睡去。
次日中午，學校門口，人頭攢動，目測至少上千人，對於現代人來說幾乎是難得的盛會了。昨天找bug的人拉來一起上廁所的，被陸叄叄拉來取名字的，但這些人加起來不過200多。而剩下800多個，全是系統派發的每日任務，過來勸大家不要感謝系統的。
第一次的組織活動，對於毫無經驗的現代人來說，可以說一片混亂。而系統卻可以統管全局，它有八百多個人，通過隱形眼鏡以每日任務的方式精確指揮。往前走幾步，說什麼話，傻瓜式操作。
800人對200人進行精準的分割包圍，那些原本來搞bug的人互相也不熟，只是片刻，就發現自己被七八個人圍着。然後一圈人一人一句臺詞：“不要乾沒有意義的事情。”“不需要感謝系統。”“不需要尋找bug。”“是的，毫無意義！”……
“那什麼是有意義的？”有人發問。
“和我們一起勸別人不要幹毫無意義的事情，纔是有意義的！”衆人回答。
很多人被說服了，加入他們。有的人死硬，仍然大喊“我要上廁所！”
系統依然派下公共廁所降落，這人也如願進入。依照計劃，他將佔着茅坑不拉屎。
但很快，一羣每日任務的人圍住廁所，開始一人一句臺詞對着裏面喊話：“上廁所時間太長會得痔瘡。”“佔着茅坑不拉屎是缺德行爲。”“出來吧，外面全是系統的人。”……
現代人養尊處優，他們甚至都不曾學習歷史，在如此強大的攻勢下，很多人心理防線崩潰，一個個轉換立場。有些甚至哭了。而最終降落的廁所，只有十個而已，並且沒有超過十分鐘的。
當然，說到底，感謝系統尋找bug之類本身，也的確沒有什麼意義。
不過唯有陸叄叄附近不同。她今天是來給人取名字的，但即便如此，有幾個每日任務者跑來對她說：“給人取名字毫無意義！”
“滾蛋！”陸叄叄怒斥，“你們這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有什麼資格教育別人？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和系統說話，哪來的你們？”
衆皆噤聲。顯然即便是系統也不好反駁這些臺詞。
最終，這場鬧劇僅僅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系統判斷已無威脅，於是令人羣散去。僅僅片刻，這邊重歸空曠，彷彿剛剛的吵鬧只是一場夢。
陸叄叄身邊只剩下五個人，她還都不認識。這幾人因爲運氣好站到她身邊，親眼看見她呵斥對方，而對方無人敢迴應，一時間不覺敬仰萬分。
“你們幾個，系統沒讓你們回去嗎？”陸叄叄回身問。
“有的，但是我還是覺得，尋找bug是有必要的。”有人小聲堅持。
“當然，”陸叄叄回答，“那些都是系統請來做每日任務的人，被幾句復讀臺詞嚇退，意志太薄弱了。”
“我也覺得。”這幾人紛紛點頭。
“你們也沒好到哪裏去，”陸叄叄實話實說，“要不是正巧站我邊上，你們能堅持下來？”
這幾人沉默。
“今天我們吃了敗仗！回去好好反思！”陸叄叄手一揮，自顧自的離開了。
至此，整個格局基本定型。從毫無意義中挖掘虛無意義，再來一堆人反對虛無，進而形成爭鬥。虛虛得實，負負得正。原本一灘死水，逐漸盤活。而陸叄叄卻幾乎同時站在了兩邊陣營。
這又是一項長期的工作，甚至也許到最後會發現真的毫無意義。外星人強大的技術力量會讓任何反抗顯得可笑，甚至是可愛。但人終究要做點什麼的，否則就真的毫無意義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百無聊賴的觀察着四周。突然牆角一個帥小夥映入眼簾，這人身穿風衣，走路帶風，這讓她不免想起自己的師父，從不笑場者。
陸叄叄來了點興趣，想追上去搭訕兩句。對方卻掉頭就跑，臨跑時似乎還有東西掉下。
如果是以前，掃地機器人馬上啓動，頃刻就掃走了。但經過bug修理後，機器人至少間隔幾秒鐘纔行動。陸叄叄飛步過去，然後一個翻滾，把東西撿回來。
是一個紙團，打開一看，字跡歪歪扭扭：“地震高剛，一派西山千古秀。”
陸叄叄皺眉，莫非在系統監視下還有類似“天地會”的組織？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如果他們的傳單條沒有錯別字，那會更高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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