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明知道自己會殘廢
“人呢?”宋緒皺眉,剛想打個電話問問,就聽到了一旁傳來的腳步聲。
轉眸看去,宋緒的眼眸就驀地瞠大了,“泊舟你……”
男人從洗手間的方向朝這邊走過來。
身上的衣服依舊如同先前那般,沾染着血污。
但比那更甚的,是他垂在身側的手。
手背已經血肉模糊,此刻鮮血正順着手指往下,在修長指尖凝聚。
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沿着他走來的路線。
滴落一路猩紅的星星點點。
宋緒很快察覺到不對,“……藥呢?吃了嗎?”
“沒。”陸泊舟的表情不以爲意。
細看的話,目光裏竟有幾分躍動的火光和瘋狂。
宋緒一擰眉,趕緊拉着他去一旁處置室,處理他手背上的傷口。
再開了處方讓護士把藥取來。
“……”看着陸泊舟手背的一些水銀鏡片,宋緒嘖了一聲,“你得把洗手間鏡子賠了。”
天知道得用了多大力氣,對着鏡子砸了多久拳頭,手背上的傷口裏有這麼多的鏡子玻璃碎……
“嗯。”陸泊舟對此不以爲意。
他此刻的狀態看起來尤爲平靜淡定,如果忽略掉他眸底裏的閃爍的火光和瘋狂不計的話。
“怎麼樣。”陸泊舟淡聲。
“小石頭沒受傷,應該是嚇着了,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所以昏過去了。”宋緒答道。
陸泊舟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他沒受傷。宋洵在飛機上就檢查過了,他被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陸泊舟看向宋緒,目光輕忽不定,“姜棉呢。”
“輕微腦震盪,多處軟組織挫傷,全身都是,頭皮裂傷約三釐米,外傷性結膜出血和消化道出血,右手五指的指甲全部撕脫。”
說宋緒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了陸泊舟一眼。
這才繼續道,“這些都是她傷勢裏目前控制住的部分。換而言之,是比較輕鬆的部分。”
“她肋骨還裂了三根,脾臟、腎臟和腹腔都有輕微出血,消化道也因爲外傷所致毛細血管破裂出血,然後就是她的手。”
“她雙手拇指都有脫臼復位的傷勢,再加上手背指背和手腕的擦傷。我合理懷疑……她可能把手指扳脫臼了,用來解除什麼束縛。”
陸泊舟聽了這話,沉默了幾秒,“你說什麼?”
宋緒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問,因爲就連自己給她檢查出這傷勢時,都覺得離譜。
因爲不管怎麼分析怎麼連想,似乎都應該是她扳脫了手指的關節,用來逃脫手腕的束縛。
“我也知道離譜,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天,她是什麼女特工嗎!這是什麼電影裏纔會出現的情節啊……”
究竟怎樣的人才能忍住那樣的疼痛,做出這樣的舉動啊?
陸泊舟不語,沉默了幾秒之後,微微啓脣。
語氣並無太多變化,只是聲線愈發沙啞,“接着說。”
“她左手尺骨橈骨開放性骨折,已經讓骨外科過來會診準備手術了。”
“能恢復?”
“能。”宋緒點頭,“只不過開放性骨折,受傷環境又比較複雜,感染風險要持續控制。”
“那就行。給她治。”陸泊舟說道。
護士這時送了藥進來,宋緒從鋁箔板上擠了一顆出來遞給陸泊舟,讓護士幫忙倒杯溫水。
護士看看那藥,又看看陸泊舟。表情有些微妙。
不多時,也不知道是藥效開始起作用,還是心理作用開始起作用。
他的眼神漸漸平復,一片死寂的淡漠。
聲音裏的沙啞也逐漸褪去,變成了往常的略啞的聲線。
“她可真是……”宋緒嘆了口氣。
“你真得好好謝謝人家。既然綁了他們,總不會是衝她一個保姆去的,那肯定是衝陸朝馳,但陸朝馳毫髮無傷,答案就只有一個……”
陸泊舟淡聲接道,“傷都被她擋下了。”
“是啊。”宋緒又嘆了一口,“而且聽說那是個壓盤?多危險啊。還好中間有點空隙,不然她的手真是神仙都救不回來。”
宋緒說完這句,就聽到陸泊舟聲音低低的一句。
“她怎麼會知道那機器中間有個縫隙呢?”
宋緒乍聽這話沒多想,順嘴就答道,“我哪知道她怎麼知道的……”
話說到這裏,宋緒聲音戛然而止。
臉上表情也有些僵住了。
是啊,她怎麼會知道那機器裏有個縫隙呢。
如果小石頭這次受了傷。又或者她沒有傷得這麼重的話。
或許還可以猜測,這次綁架就是她自導自演的,爲了讓陸泊舟欠個人情什麼。
像陸泊舟這個層次的人,欠的人情,那是錢都換不來的。
可是她傷得太重,小石頭毫髮無傷。
意外性太明顯。
也就說明,她並不知道那機器裏有個空隙。
那麼她就是……
“她明知道可能會廢掉一條手臂,卻還是那麼做了。”陸泊舟聲音低沉,帶着些讓人琢磨不透的深意,“這究竟是爲什麼呢?”
宋緒也覺得很是驚異。
或許真的有人會爲了保護弱小而悍不畏死吧。
宋緒有些喫驚,於是並未注意到陸泊舟深邃瞳眸裏的那些深沉的意味。
姜棉並不知道這些。
她很快就上了手術,似乎是做了夢。
夢到了前世的一些場景,但仔細想,或者想要細看時,又看不明晰了。
迷迷糊糊裏,看到了一些刺眼的亮光。
聽到了一些滴滴的儀器聲。
以至於在那瞬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
或者說,自己當初在ICU裏煎熬的時候,也就是這樣的狀況嗎?意識浮浮沉沉?
就在一陣陣的意識浮沉裏,姜棉聽到了一個聲音。
“姜棉,醒醒,醒一醒啊。”
聲音有些陌生。
姜棉眉頭皺了皺,和自己陷入昏迷前聽到的那聲‘醒醒’完全不同。
而且也聞不到那烏木沉香的厚重氣息。
鼻間充斥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再然後,就有了別的知覺——疼痛。
彷彿無處不在的疼痛。
她輕輕張了張嘴,發出了一聲乾啞的聲音,輕輕的,沙啞的,聽起來卻帶着委屈。
“哎喲……”
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下去,“我疼……好疼……”
有微涼的觸感,輕輕在她的頰邊眼角拂過。
男人低沉的聲音微啞:
“那再睡一會兒,睡醒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