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夫哥
先前有好事的婆子明裡暗裡的打听,但是薛绾妤身边的丫鬟嘴巴闭的紧,未曾走漏過一点风声。后来家中伺候的人慢慢换了一拨,就算有人好奇也无处打听,薛绾妤更是绝口不提。
陆回与她有三年的契约,再有不到半年便结束了。他来這裡是报答当初她的救命之恩,对于不相干的事情,从不多问一句话。
今日薛绾妤主动提起,陆回下意识地竟想顺着她的话问上一句,但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了。
他不该多问,只需要听她的吩咐,做他该做的事情即可。
“当家的想的很周全……”
“明日我再去见那郎君一面,与他对好說辞,旁人自也无从探究。”
“我陪当家的一起去吧。”
“也好。”
翌日薛绾妤送小月儿去学堂后,便在陆回的陪同下,去客栈找那位郎君。
昨天走得急,到最后也忘了问那位郎君姓甚名谁?
今日去见他,主要是有三件事,一则与他“串通”說辞,二则与他說好明日送小月儿去学堂的事情,三则,昨日說好的帮他寻人,自然也是作数的。
“所以,你要我对外称是你的前夫?”客栈内,谢晏川听着她說完那些话,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为掩饰异样,端起茶水抿了一一口。“薛娘子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假扮自己女儿的爹爹還不算,如今還要假装她的前夫,她倒是真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沒有想過他是真的么?
搁下茶盏,谢晏川往她身边那位垂首侍立的男人身上瞥了一眼。
那便是昨日在街上与她說话的男人。
方才来时,她便介绍過,那是她的管家。
好一個玉貌清越、风度翩翩的管家。
纵使他看起来沉稳有礼,看起来对薛绾妤恭敬有加,但是谢晏川莫名就是觉得对方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指不定心裡有什么鬼?
谢晏川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全无忌惮地打量自己。
料想对方看自己也是這般的感觉,谢晏川亦能够感觉得到這位管家探究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敌意。
薛绾妤并未察觉到两個男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见对方并沒有反驳自己的說辞,便当他是答应了。
“小月儿与学堂的孩子们约好了,明日要带爹爹给他们瞧瞧,所以明早辰时,還劳烦郎君亲自送小月儿去学堂……”
這個要求谢晏川自是干脆应下:“明日我去哪儿接小月儿?”
“东胜街的第三個巷子口,明日我带着小月儿在那裡等你。”
“好。”
“還有一事,郎君昨日說来清州寻人,不知要寻什么人?我可以帮忙打听一番……”
谢晏川来清州主要为了寻她,闹出了這個乌龙后,他便决定将错就错地在她面前演下去,至于她說要帮他寻人一事……
“此事便不劳烦薛娘子了,我已派人去找了……”這话并非谢晏川胡诌,他虽阴差阳错地遇见了她,但是此番来清州,他亦是带了另一桩寻人的任务来的。
陛下膝下原有一位七皇子,早年犯了错被幽禁在景州,這几年京都的几位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斗得你死我活,陛下不知怎的又怀念起景州的那位七皇子,三年前原本要诏他回京,可是他却在回京的途中下落不明,据說最后失踪的地点便是在清州……
這三年来陛下多次派人搜寻无果,谢晏川告假时提到要来清州,陛下便随口嘱托了一句。
当时陛下语态随意,想来是对這件事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毕竟是圣命,谢晏川自是慎重对待,如此便多带了些人,入了清州后便将他们撒出去搜寻七皇子的线索,自己身边只留了北鸣一人。
故而此番来清州,明着是为她而来,暗地裡亦是为了那位失踪三年的七皇子。
如此才不会打草惊蛇。
薛绾妤见对方不肯多說,便也沒多问,毕竟两人不熟,只是交易往来的关系罢了,于是這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又想起至今還不知他姓名,便问起来:“還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今日客栈中安静,不似昨日街上喧嚷,她话语清晰地传来,他便也不好假装听不到。
于是意味深长地說了一個字:“晏……”
“燕郎君,”她盈盈颔首,清疏客气,“今后有劳了。”
次日昧旦时分忽然下起了雨,春雨细密如织,连绵不绝,白墙黛瓦皆被這白色的雨幕笼罩。
谢晏川的马车停在在约定好的巷口不远处,掀帘往外看着。
霡霂之中,薛绾妤撑着伞,牵着小月儿,自巷中缓缓出现。
油纸伞下的小月儿一身樱粉色齐胸襦裙,外罩湖蓝色的镶粉缘短衫,蹦蹦跳跳地躲避着地上浅浅的积潦,薛绾妤身穿青碧色的褙子与浅荷色的百迭裙,温婉素净,恬静的面庞被细雨轻纱般的遮掩。她时不时垂首与小月儿說些什么,声音被落在伞面上的雨滴声挡去,谢晏川猜她是在叮嘱小月儿小心点走路。
他躬身出了马车,驾车的北鸣提醒他忘了带伞,被谢晏川觑了一眼。
北鸣举着伞倏地噤声,冲他咧嘴笑了笑。
這点子小雨比起边境的风雪与雹子根本不算什么,谢晏川走到母女二人身前时,身上的衣裳也只被打湿了浅浅一层。
“爹爹,你真的来送我去学堂啦!!”小月儿高兴地扑過来抱住了他的腿,他顺势蹲下,将小丫头抱了起来,拢在结实的臂弯中。
随即那柄油纸伞笼便罩在了父女二人的上方。
谢晏川不等对方发问,便先一步說道:“出来急,忘了带伞……”
“大清早的让燕郎君跑這一趟,辛苦了……”薛绾妤举着伞,因着对方身量实在高出她许多,她只得将手臂举高了些,才不至于遮挡他的视线。
衣袖难免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来。
谢晏川的余光瞥见這抹白腻之色,眸光微微一晃,下一瞬,瞧见巷口有人经過,便伸手将那柄伞接了過来。
“我来吧。”
他力气大,单手托着沉甸甸的小月儿也不觉得累,另一只手便能腾出来给她们打伞。
伞不大,薛绾妤与小月儿共用时尚且够用,但与人高马大的他一起用时,便显得局促许多。
更何况两人只见過两面,陌生得紧,薛绾妤不好与他挨得太近,便不动声色地往外移了移身子,与他之间隔着几寸的距离。
奇怪的是,虽然与他隔开了些距离,但雨丝却并未落到她的身上。
她抬头往上方瞧了一眼,发现随着她的移动,那伞竟然也跟着移了過来。
下一瞬,便见小月儿抱着自個儿圆圆的小脑袋喊:“爹爹,我被雨淋到啦!”
“是爹爹不好……”谢晏川干净利落地认了错,随即便将小月儿移到了伞下。
当然抱着小月儿的他也跟着移了過去。
薛绾妤方才小心翼翼移开的距离登时便缩减了回去。
好在学堂不远,一刻钟便到了。
今日来的早,学堂裡只有三個孩子。
小月儿自谢晏川的怀中下来之后,便拉着他的手,给学堂的孩子们介绍:“你们看,這就是我的爹爹,你们以后不准再說我是沒爹的孩子了!”
三個孩子都是一般大的年岁,心思单纯,看到小月儿牵着手的這位高大俊朗的爹爹,立即围上来,转着圈的打量。
“你爹爹的腿真长!”
“你爹爹的手真大!”
“你爹爹真好看!”
而后又问小月儿:“這么好看的爹爹,你是从哪裡找来的?”
小月儿一脸骄傲道:“我在大街上捡的!”
孩子们竟然深信不疑:“原来大街上還能捡爹爹啊?”
“我以为只能捡小孩呢?我娘說我就是从街上捡的……”
“我爹說我是从水沟沟裡捡的!”
“我不一样!我爹說我是猴子变的!”
几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自己是从哪裡来的,小月儿扯着谢晏川的手,好奇地问:“那我呢,爹爹,我是从哪裡来的?”
谢晏川看着女儿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笑着說:“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降的礼物一般,他忽然就有了這么可爱的一個女儿。
与学堂裡的童言稚语不一样,往来送孩子的父母有认识薛绾妤的,便都好奇地留下来向她打听:“绾娘,這位郎君是?”
薛绾妤早先备好的說辞便派上了用场:“别听小月儿乱說,其实他是我的前夫,来清州看看孩子,過些时日便走……”
其他人立即了然:“哦,原来是這样啊……”
而后又问:“這么好的郎君,当初怎的和离了?”
和离的理由自是多了去了,薛绾妤唇角微微扯起一個无奈的笑来:“也沒什么,婆家不喜歡我罢了……”
学堂中被几個孩子围在中间的郎君,在她话音落下时,朝她看了一眼,眼神似有些古怪。
但一瞬后,又恢复了常色。
薛绾妤与他对视了一眼,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谢晏川摸了摸小月儿毛茸茸的脑袋瓜,嘱咐她今天认真上课,這便要走。
小月儿拽住了他的衣角,仰头满是期待地问他:“那你下午能来接我放学嗎?”
“好。”谢晏川当然不会拒绝。
小丫头欢呼一声,才放开了捏着他衣角的手,兴高采烈地投入孩子群中。
檐外的雨未有停歇的架势,谢晏川自然還是与薛绾妤执一把伞走了出去。
原以为两人至少能一起走到方才的巷子口,孰料才出了学堂的院子,便见陆回不知何时等在外面,一手执着竹骨油纸伞,另一只手中還握着一把,见他们出来,便将手中那把递给了谢晏川。
“雨天路滑,燕郎君回去的路上慢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