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作者:提裙
社畜的週末往往是沒有上午的。上班後的第一個休假日,初澄在家酣睡到了兩點鐘。

  醒來後,更是一鍵還原在校時期的作息,隨便點個外賣喫,衝杯滿冰咖啡,開電腦打遊戲。

  空蕩蕩的好友列表裏只有徐川在線。初澄打了個“.”過去。

  [對方:shibenren]

  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操作,回覆消息很倉促,直接一串拼音就發了過來。

  初澄點擊地圖,追過去找他,順手彈了個語音,很快被接通。

  “你怎麼在打網遊啊?組織上交給你的任務呢?”

  徐川在對面把鍵盤按得噼裏啪啦響:“不是你叮囑我們下手收斂一點嗎?昨天半夜我剛打掉他四顆星,再不讓他贏幾把,我們的號就排不到一起去了。”

  “反正你看着辦,盯住他的段位就行。”初澄說話時,聽着他的敲擊速率越來越高,似乎已經開始飈手速了,好奇道,“你幹什麼呢?”

  “散步。”徐川甩來一個組隊申請,指揮着,“你再往前跑幾步,然後朝左邊的石頭後轉一下視野。”

  初澄沒在意,進了隊,照着他說的做。剛繞到後側,耳機裏傳來兩聲叮叮的插件示警。

  下一秒,紅色的傷害標識在屏幕上瘋狂溢開。

  什麼情況?

  初澄的角色迎面捱了多段高傷攻擊,被擊退數步,血條急降幾成。他意識到徐川是坑自己替他擋傷害呢,罵一聲:“你個狗東西。”

  “哈哈哈哈哈哈。”伴着川哥浪蕩的笑聲,整個畫面視角混亂起來。

  在一片蒼涼的黑戈壁中,徐川的遊戲角色身着黑袍手持橙光利刃迎面而來。他頭頂閃着金燦燦的賞金標識,背後有數不清的紅名玩家四散追逐。

  初澄終於認清情勢:“這叫散步?你這是被追殺!”

  徐川叫:“知道還不奶我一口?哥哥要去世啦。”

  “我拿頭奶啊?你看清楚,我是dps!”初澄剛剛下意識進行了反擊,此時已然無法脫戰,只能硬着頭皮迎上去救他,“你幹什麼缺德事兒了?被追成這樣。”

  徐川答:“劫鏢遭仇殺。”

  他一打一羣的時候都沒在怕,現在多了個幫手更加放肆,甚至自信回頭打了波反擊。自己爽完後纔在語音通話內高聲喊:“技能cd!遭不住了,快跑,快跑!”

  “我往哪跑,被這麼多人包圍跑得掉嗎?”初澄看隊友在遊戲界面裏上躥下跳,一會兒逃命,一會兒又販劍,恨不能臨陣反戈揍他一頓。

  [哎喲跑不動了跑不動了。大哥們動手鯊我吧。溫柔點,別踩臉。]

  初澄這邊還在奮力消耗對面血線,餘光瞥見徐川竟在地圖頻道來了這麼一句。

  嘲諷拉滿的同時,對面的火力也拉了滿。幾秒後,他們兩人同時躺地了。

  “看,相親相愛,整整齊齊。”耳機裏瘋狂的敲鍵盤聲消逝,傳來打火機按動的聲音。

  “相愛個鬼,我枉死了。”初澄被氣的發笑。這傢伙本來就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一路跑來卻還要喊救命,拉個墊背的。

  “有難同當嘛。”徐川答得賤兮兮。他撲街後不急着復活,點了根菸,守着相靠在一起的屍體,閒適地聊起天,“剛纔說到哪兒了?手遊裏面那個是你的學生嗎?”

  初澄也歇下,喝了口冰咖啡,應聲:“恩。”

  徐川嘖一聲:“你說這孩子怎麼就死腦筋呢。他做直播還能沒資源嗎?把你的號讓出去,交給別的代練打不行嗎?”

  “哪有那麼容易?”

  人是最會和自己較勁的生物。初澄立段位目標的時候,很巧妙地從白小龍到達過的最高段位上降了一檔。所以,這是對方認知中絕對力所能及的事。他怎麼會甘心放棄。

  初澄哼笑一聲:“聽說他最近在研究新打法,怎麼樣?”

  “恩……防針對意識是提高了些,但不多。”徐川算是正經評價了一番,“你打算讓我狙他到什麼時候?”

  “快了吧。”初澄稍作思考,“無論什麼東西,一旦變成強制性,那也就失去了自由和樂趣,我想換了誰都堅持不了多久。”

  徐川默許了自己被當成工具人的事,悵然感嘆:“我們那時候不也是這樣過來的麼。你說你跟他較什麼勁啊?”

  “一樣,也不一樣。”初澄放下咖啡杯,把遊戲界面截屏發到□□羣聊裏,邊在裏面打字,邊迴應川哥的話。

  “凡事都需要有界限。學習這件事其實並不阻礙學生們青春的多姿多彩,反而能讓他們在經歷最好的年紀之後,也可以擁有更廣闊的選擇空間。”

  “我一直贊同讀書不是成材的唯一途徑。但對於他們來說,目前還是。”

  徐川狠吸兩口氣後,捻滅了菸蒂:“話說得像模像樣的,你現在有點做老師的潛質了。”

  初澄聽出他話裏的揶揄,反駁道:“教育工作者的事,你少管。”

  “行行行,我不管。”徐川正說笑着,無意間瞥向遊戲界面,看到右下角消息框裏一溜兒的好友上線提醒。

  當初一起玩的這羣親友年紀都相差不多。畢業後,他們忙於工作或家庭都很少打遊戲。不知怎麼的,今天竟像約好了似的一起冒了出來。

  [幫會頻道消息:哪兩個丟人的被埋復活點了?座標發來。]

  徐川連忙翻看羣消息記錄,詫異道:“你在幫派搖人啦?”

  “不然呢?”初澄點擊復活選項,慢悠悠地答,“出來混必須要講規矩。弄死我朋友可以,但打我不行。”

  由川哥一人販劍引發的血戰,從兩夥人的打鬥升級成了兩個幫派的恩怨。

  初澄在遊戲裏打了不知道多少個小時的大混戰,熬不住時直接趴在牀邊睡着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週日。

  他的脖子僵得厲害,帶得整個頭都昏昏沉沉,艱難地爬起來去客廳找東西喫。

  啪嗒——

  是外房門的開鎖聲。

  周瑾推門進來,剛好瞧見師弟無精打采的模樣:“醒啦?喏,從街邊給你帶口包子。”

  “什麼時候出門的?”初澄接下,順帶活動肩膀和頸椎,緩解痠痛。

  “早上,新房那邊送家電,我過去忙了一上午。”周瑾換鞋進門,看到初澄晃脖子的動作,問道,“頸椎不舒服?”

  初澄懶洋洋地應答:“恩,可能總是低頭的原因。我這樣一動都能聽到咔咔的響聲。”

  “你主要是缺乏鍛鍊。才20出頭,熬夜史就已經有十來年了。晝夜用冰咖續命,學校家裏兩點一線的窩着,能不疼嗎?”

  周瑾瞭解初澄。這傢伙讀書的時候很宅,得空就在宿舍裏打遊戲,學校的各種活動都懶得參加。搞得傳說中的文學系才子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當初初母知道兩人即將成爲同事時,還特地拜託過他多監督這小子。

  肩膀酸得要命,初澄嘶了一聲,難得主動提出:“我是該運動運動了。”

  周瑾順勢提議:“要不下午一起去打網球?”

  “你不用陪沈老師了?”初澄問。

  周瑾一臉拜託狀:“在結婚前,我也是有私人生活的好不好?”

  “行,晚點喊我,我再睡會。謝啦。”初澄笑着提了提包子袋,轉頭回自己屋裏。

  傍晚天色未黑,初澄跟着周瑾到達健身館。

  這是一家多層獨棟的活動俱樂部,佔地面積很大,運動種類繁多。各種場地都採用會員預約制,不會產生任何高峯期的擁擠。

  初澄在獨立的更衣室內換好衣服,走出來到明亮的燈光下對鏡整理。

  他的身材高瘦,長相清俊,穿上修身的運動裝,拎着網球拍的樣子賞心悅目。

  周瑾從後打量,讚道:“還挺像樣。”

  “是吧。”初澄撥了撥自己的碎髮劉海,笑得明豔,“但其實我根本不會打網球。”

  “簡單,我教你。”周瑾也拎起一個球拍,走上鋪着橡膠的場地,示範性地教學。

  初澄在旁傾聽觀摩,時而實戰演練。他雖然學得不慢,但短時間內還上不了手。

  在一次稍顯笨拙的揮拍之後,初澄聽到耳畔傳來竊笑。他擡頭瞧見身着休閒裝、頭扎運動髮帶的少年正伏在場地邊觀看。

  是鹿言。

  “你怎麼也會來這兒?”初澄有些驚奇。

  鹿言卻道:“不奇怪啊,這裏是離繁天景苑最近的健身館。我之前和周老師就遇過好幾次。”

  因爲沈楠楠教7班英語,他對周瑾也頗爲熟悉。

  初澄本就不擅長球類,剛纔似乎還被學生看了笑話,一時惱火,失了耐心。

  “不打了。”說着,他便坐下休息,抹着下巴上的汗珠,灌了幾大口礦泉水。

  周瑾忙勸:“別啊,才揮這麼幾下。你撂挑子我怎麼辦?”

  初澄縮在椅上玩手機:“這運動我不適合。要不然你們倆打吧。非必要我不就上場了。”

  周瑾無奈地攤了攤手。

  “怪我。”鹿言笑笑,只好代替着撿起被初澄放下的拍子。他只似隨手把玩,卻突然前臂旋內高點使力,發出一個漂亮的平擊球。

  周瑾也麻利接招。

  兩人有來有回,讓網球靈活絢麗地遊走於其間。在神仙打架的映襯下,旁邊的初澄顯得更加萎靡倦怠了。

  直到這種進攻與防守被磁性的聲音打斷。

  “你不打算去游泳了?”

  初澄倒在長椅上,仰視到一抹高大精健的身影。

  穿着泳褲的喻司亭立在網球場地外,目光沈沈地看過來。他的皮膚不黑,身材又好,浴巾下半遮半掩着實打實的腹肌,看一眼就很有可能讓人飆泌腎上腺素。

  初澄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反應彈坐起來。

  “我想先和周老師打會兒球。”鹿言和周瑾正戰到激烈處,自然不想被人打擾,他的眼睛向四周一瞟,接道,“要不然,把我預約的那條泳道讓給初老師吧。”

  什麼?

  初澄的右眼皮一跳。

  周瑾在旁看得真切,更知道他最近怵喻司亭,變着法子使壞:“游泳也是個鍛鍊肩頸的好方法,這個你應該會吧。”

  “我沒帶泳褲。”初澄脫口而出。

  奈何周瑾是鐵了心要完成初母的囑託,朝着一邊清理場地的工作人員便喊:“趙哥,給他辦卡。我記得首次充值送全套泳具來着。”

  周瑾……

  初澄切齒地看過去。

  “你想去嗎?”喻司亭垂下黑眸看過來,“不遊的話,我就取消預約了。”

  “錢都扣啦,你去吧。”鹿言趁着揮拍的空檔開口,“我要和周老師再大戰幾十個回合。”

  話已至此,初澄再推脫就有點怯場的嫌疑了。更何況,游泳還真是他在衆多運動項目中最拿得出手的一個。

  初澄站起身,迴應道:“遊吧,我去選條泳褲。”

  喻司亭點頭:“那我先過去了。”

  大約十分鐘後,初澄也裹着條浴巾出現在了游泳館。喻司亭正在池邊做下水前的熱身。

  這裏的泳道和普通場館不同,沒有休閒娛樂的淺水區,而是標準的50米競速賽道。初澄很少做這樣高強度的運動,爲了安全起見,只好老老實實的過去一起做拉伸。

  兩人這樣並肩站着時如果不聊些什麼好像有點尷尬。於是初澄率先開口:“喻老師經常來嗎?”

  “只有週末,平常空閒時間不多。”喻司亭的態度還算友善,但在答話間扳動着自己胳膊,沒怎麼偏過頭看他。

  賽道里的水乾淨清澈,被池底映成蔚藍色,緩緩晃盪着波紋。初澄在池邊蹲身下去,伸手試了試,冰涼爽冽。

  喻司亭做好熱身就下了水。

  初澄也戴好泳鏡泳帽,緊隨其後。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這個舉動是錯的。

  無論是速度還是耐力,他根本就無法與喻司亭相提並論。倒不如在開場的時候就拉開些距離,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對比慘烈。

  當真是自取其辱。

  等到初澄游完被落下的幾個來回,上岸的時候,喻司亭的頭髮都快乾了。

  初澄的皮膚是不怎麼曬太陽的冷白,全身溼溼嗒嗒,兩條筆直細長的腿邁着慵懶步伐走近,躺上休息椅後,抓着浴巾漫不經意地擦拭下頜水珠。

  喻司亭伸手遞給他一罐維生素水,一針見血:“平常不怎麼運動吧?”

  初澄單蜷起一條腿,伸手接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恩。”

  即便走出了校園,他仍是一副翩翩少年氣,靜時清絕的五官讓人如沐清風,笑起來又帶着一瞬傾心的明豔。

  即便就那樣賴着不動,也惹得游泳館內的人頻頻注目。

  喻司亭盯着他兩秒鐘,把已到嘴邊的刻薄話嚥了下去,改爲更平和的建議:“做班主任也是個體力活,以後沒事多鍛鍊吧。”

  初澄疲憊地向後仰身:“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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