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
初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近
州。
自放假以來，??其實一直都想和父親聊聊,??次話到嘴
今
徊,依然糾結，卻被老父親??現了。
“小澄,你在那?轉悠什麼呢？”初先生坐在顏色黝黑的實木方椅上練字,無意間擡起頭，看到一道修?的影子落在折門邊，時遠??時近。
初澄只好走進去,站到案前叫了??爸。
“準備回學校了？”老爺子執筆俯??書寫，手下的墨跡潺潺流暢。
??平日雖然不大表示,卻也在心?認真算着兒子待在家的日子。
“嗯，高三學期初很關鍵。”初澄如常聊起天，“??一陣子肯?會??別忙，我??沒什麼經驗,所以提前兩天??去做做準備。”
初先生：“工作??忙也要顧??體,少熬夜多休息，注意飲食規律……這些話你母親肯?都囑咐??不止一次了,我??說怕你覺得煩。”
初澄幫對方移動有些擺偏的鎮紙，垂首答：“沒有,我都聽進去了。畢竟??體是自己的,我也不想年紀輕輕就成爲醫院的常客。”
“這麼懂事？都不像你了。”老爺子擡頭笑看兒子一眼,??繼續潛心於自己的作品。
書房?靜下來,只有細索的紙張摩擦,和流水擺件的波動??。
初澄低着頭，看着父親的側顏。
這??年??衰老的速度明顯加快,鬢邊的白??一波接一波瘋?，堆了皺紋的眼角遮蓋不住深炯的目光，卻爲??增添許多分親藹。
近來每當這樣看父親時，初澄的心?就會閃??愧疚。老爺子一生清白要強。初澄很怕??因有一?取向不正常的兒子，?在晚年遭受非議。
“對了，你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初先生沒有擡頭，目光依舊落在紙上。
初澄只應了??，沒有??說下去。
老爺子見兒子嘴邊吞吐，眼底卻是一副有許多話要講的樣子，忍不住笑笑。
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藏不住丁點心事。
??壓腕落下蒼勁深厚的最後一筆，然後換了張嶄新的宣紙，連同毛筆一起遞到兒子面前，說道：“很久沒瞧見你練字了。既然那麼糾結說不出?，寫給我看總可以吧？如果有什麼實在不妥的，我就當你只是胡亂抄寫了一篇文章。”
或許以信件代替不失爲一?好辦法。初澄點點頭，坐到一邊，心緒複雜地拿起了筆。
初澄的字體，無論是硬筆還是軟筆都盡得父親真傳，把婉約和剛勁，規整和飄逸，遊刃地平衡了起來。
??一直低頭書寫，老爺子??耐心地??着。
書房?沒燃薰香，也沒有掛鐘，不知道??了多久，原本空白的紙張已經被洋洋灑灑鋪上千字。
終於，陳情書一樣的紙被遞給初先生。
老爺子只看??前??行就陷入了沉默，眼神?表露着一種難以置信。可紙上字字都寫得那樣懇切小心，不可能是玩笑話，必然經??了深??熟慮甚至是煎熬。
所以，??選擇繼續看下去，即??眉頭已經不自覺地深皺。
“爸……”初澄空了很久纔開?，足夠對方看完紙上的全部內容，然?依舊不得迴應。
父親的年紀已經這樣大了，理所當然難以接受，的反應??太??平靜。
就在初澄感到強烈不安時，對方開?了，語氣輕?沉緩。
??問：“小澄，你在擔心什麼？”
我在擔心什麼？
初澄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老爺子心性平和，從不疾言厲色。初澄知道??不可能會情緒失控，憤恨咒罵，卻也沒料想到父親開?第一句，竟然是問自己的顧慮。
“是怕自己做錯選擇以後會懊悔？怕成爲異類被人另眼相待？還是怕因爲自己的行事讓家?遭受詬病？”初先生不得迴應，??繼續問道。
事實上，??很瞭解自己的兒子，也猜得到，最後一種的可能性最大。
“這件事我知道了，也很欣慰你能有勇氣主動告訴家?。”茶室內良久的沉寂後，初先生說，“??我想先和你母親聊聊，我們要仔細地想一想才能給你回覆。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初澄很清楚，父母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這件事。
??點點頭，沉默着離開書房，回自己臥室的路上，還能聽到老爺子的喚??。
“舒淇，你可以進來一下嗎？”
“什麼事啊？”
“……”
一整?下午的時間，初澄沒有??聽到??父母的??音。就連晚飯時間，也沒有出現??提起這件事的預兆。
坐在餐桌上，初澄觀察了父母的神色。兩人一如平常，只是稍微寡言了些。
??們都是情緒穩??且善於自控的人。對於這樣的局面，初澄不覺驚訝，??有些食不知味。
終於，在晚餐結束的時候，金教授率先打破沉靜。
她把手掌搭在初澄的肩膀上拍了拍，開?說：“??會兒我想把畫室?的??種花移盆另栽，如果你不出門的話，??來幫幫我的忙。”
母親愛花，更愛親自打理的??程。大多時候，初澄只能幫她打打下手。所以，這不??是她用的託詞。
初先生看着已經喫得差不多，??還在愣神的兒子，和藹地提醒道：“??去陪她聊聊天吧。”
“好。”初澄略微欠欠??，離席跟??去。
夏日的玻璃花屋明亮絢爛，沿着那條靜謐的?廊向前，至少可以在高低錯落的架子上看到上百種花競妍盛放。
初澄只晚了??步進來，就已經看到金教授戴上園藝手套準備幹活了。
??也挽袖幫忙，??因爲技藝不夠熟練，依舊只能打打下手，順??陪她聊天。
金教授騰不開手，向??旁尋求協助道：“拿兩根細棉繩給我。”
“好。”初澄站起??到一邊去翻找，遞了東西后，還被擺在架子上的書冊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初勵寧文集》的第九卷，也是專門記錄初澄的那一卷。??它和外面??售的版本不一樣，就連厚度也增加了一倍，像是專門印刷的私人典藏款。
初澄好奇地翻開看看，??現果然不一樣。在市面上架的自傳都是全文字版，?這本卻是每一頁都有手繪插圖。
“這是？”初澄有些詫異。
金教授看??來一眼，語氣淡然：“噢，那是你爸前兩年就有的心願了。”
“心願？”
“嗯。??說??想要一份禮物，就是讓我幫忙爲以前的書籍配圖。”
初澄翻看着那些關於自己的插畫形象，不解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金教授手上的動作稍頓，答道：“你細想想就知道了。”
初澄腦???緒一閃，動動嘴脣：“是因爲姥爺？”
??的外公金釗曲先生是位國畫花鳥大家，可惜晚年患有阿爾茲海默症。到臨終之前，??甚至認不出自己最疼愛的女兒了。這件事導致金教授傷心許久。
初澄怔然道：“老爺子是擔心自己也變成那樣？”
金教授點頭：“是啊，所幸??用書籍記錄下了關於兒子的全部。??說，哪怕有一天自己忘記了，看見這本書大概也會想起一些。”
聽到這樣的話，初澄心?很不是滋味，悵然地開?：“??的??體一向康健，怎麼會想到這些呢。您怎麼也不勸勸，還和??一起……”
“我覺得也不算是沒根據的憂慮吧。”金教授很認真地看着兒子，述說事實，“??你到?立之年，父親已??古稀了。我們陪不了你很久，??是希望把你教育成獨立優秀的模樣，所以不敢太縱容你。有時候就會顯得刻板嚴厲些。”
她說到這?停頓了片刻，?後繼續：“可是，我們從來沒有以扭轉你的想法、改變你的決?，和干預你的人生爲傲。”
初澄愣了愣。
下一秒，??清楚地聽到母親說：“如果你覺得喜歡上一?同性，得到或者付出一種與衆不同的愛意，就算影響家門清譽的話，那我們真的白教你了。”
“媽，你們……”
“我與你父親的意見非常一致。”金教授說，“如果我們可以親眼見證你找到那?能陪你生活更久的人，無論是誰，無論性別職業年齡家境，只要??正直誠懇，只要你??自真心，我想，我們都會高興的。”
除了感謝，初澄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覺得心?百感交集，安靜地陪在母親??邊，直到把所有的花都移栽完畢。
“好啦，都走出校門工作這麼久了，還是喜歡把情緒都寫在臉上，像?傻的。”金教授摘下手套放在一邊，把溼紙巾遞給??，“忙自己的去吧，我和你爸很好。”
初澄接??擦了擦手，依然忘不掉那本在別處看不到的書，詢問道：“我能先把它拿去看看嗎？”
“可以。”金教授點點頭，“不??只印了這麼一本，別忘了還回來。”
“會的。”
初澄向母親承諾完，帶着書離開畫室，回到自己的房間，靠在沙??上認真地翻閱起來。
因爲老爺子的書?都是記錄自己兒時的事情，初澄從未讀得像這樣仔細。
原來，父親講述的事和自己所經歷的感受真的不一樣。靜下心來看，這本書?，每一?文字，每一道線條好像都傾注了濃濃的愛意。
初澄把書重新翻回扉頁，??現上面還記有姥爺說??的話，??下方是一排印刷小字。
誕育孩子，並非是任何人生命的延續，我們將教??以熱愛的方式，??完獨屬於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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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初勵寧］
［繪畫：金舒淇］
翻看片刻後，初澄覺得自己的鼻子一酸，眼眶也溼潤起來，書頁上的字都變得朦朧不真切。
直到牀邊的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是喻司亭打來的視頻電話。
初澄放下書，吸了吸鼻子，點擊接受。??本想隱藏好情緒，??沒說兩句話就被對方??現了端倪。
“怎麼哭了？”喻司亭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的眼圈泛紅，鼻音也不大對勁。
“沒有。”初澄笑笑，解釋說，“我是看書看的，有點忍不住。”
電話另一端的喻司亭有點擔心，輕??試探：“那，想出來散散心嗎？我去接你。”
初澄看了看還早的時間，點頭道：“嗯。”
喻司亭：“??我。”
對方說完，掛斷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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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澄懶懶地倚着後海湖邊的石頭圍欄，邊喫夜宵，感受晚風拂面，邊聽着背後酒吧街內傳出的歌??，或嘹亮或滄桑。
“給。”喻司亭拎着男朋友要的麻醬爆肚和小餛飩從遠處回來，遞給??。
初澄的手?已經拿着其??小吃了，快速把最後一半蛋燒塞進嘴?，吸一?瓷罐子的老酸奶，然後才伸手接。
“晚上沒喫飯啊？”喻司亭問。
初澄搖搖頭，??點點頭。@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喻司亭看着??乖巧??有點委屈的模樣，接上去買東西之前的話題，詢問：“到底怎麼了？”
“沒事。”初澄說，“就是，我把我們的事情告訴我爸媽了。”
喻司亭動作一頓，想起自己出櫃時與家?老頭子對峙的場景，試探道：“家?不同意？”
初澄??搖頭，用方??筷子攪了攪裹滿醬汁的爆肚，?感脆嫩濃郁。
“那是怎麼了？”喻司亭看着對方雲淡風輕的樣子有些不可置信，“難道??們是同意？”
“嗯，??們尊重我。”初澄鼓着腮邊努力地嚼着，把食物嚥下去後才繼續說話。
喻司亭聽??完整地講述完全部經??，以及爲什麼會掉眼淚後，才放下心，輕嘆一??問道：“好喫嗎？”
初澄：“嗯。”
喻司亭：“我嚐嚐？”
初澄聞言，夾一筷子湊向??。喻司亭卻無視遞到面前的美食，偏頭繞??，快速地親了親??嘴角的醬汁。@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初澄慌張地回頭，向四周望望。
“沒人看。”喻司亭噙笑，“??喫點別的？”
初澄：“飽了。”
喻司亭：“那走走吧。”
燈光璀璨，湖波粼粼。天色昏暗，卻能映得人的眼眸清澈明亮。
兩人圍着湖畔散步。喻司亭自然地拉起初澄的手，一路牽着??，聊着天，慢慢走回停車的地方。
初澄倚着車站立，感受寧靜夜晚和飽腹後帶來的滿足。
喻司亭順手拉開後排的車門，坐進去休息，仰頭看着初澄片刻，忽然開?問：“我們見??僚機，一起吃了飯，現在雙方家?也都知道了，算是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了吧？”
“所以呢？”初澄追問。
“既然關係都已經這麼正經了……”喻司亭單手拄在背後的座椅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引-誘着開?說，“那是不是可以做點上不得檯面的事?和一下？”
初澄剛喫飽本不想動，可是看着??的姿勢，不免生出玩鬧心??。
??也從後排座椅擠進去，撲着喻司亭壓倒上去，十指相扣與??對視：“可以啊，把眼睛閉上。”
車廂空間狹小，喻司亭被限制了動作，只能順從聽??擺佈，緩緩闔上眼瞼??待。
初澄俯??湊近，正要主動吻上去時忽然頓住動作，只是蜻蜓點水地親了親。
喻司亭閉着眼笑笑：“耍我呢？”
初澄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對??耳語：“其實，我家?人還不算都知道。”
“嗯？”喻司亭仰面躺着，??待下文。
初澄扶着後排座椅爬起??，從?袋?摸出手機撥打出一通電話。
??待音後，揚??器?傳出和婉的女??：“初澄先生晚上好，我是金董的??助。??正在開視頻會議，您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我轉達嗎？”
初澄對着電話開?：“所以??現在是在公司吧？大約什麼時候結束？”
??助停頓一秒，??考後回答：“預計在一?小時之內。”
“好，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初澄說完，掛掉電話。
因爲兩人的距離相當近，喻司亭清楚地聽到了電話的全??程，卻依舊不清楚對方意圖。
“要幹什麼？”
“提款，五五分賬。”
初澄笑笑，正準備開門下車坐回前排去，忽然被??心都不滿足的男朋友抓住了手腕，
“這麼急？”喻司亭沒理解??的意??，徐徐地直起上半??，緊緊地攥着初澄不肯鬆手，語氣慵懶，“不能親完??去嗎？”
初澄的眉眼間染着風逸，挑着眉梢道：“去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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