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五千章 安息 亡靈祭
她聳聳肩。天滄將軍應該還沉睡在自己後背吧?
不管是什麼活動只要有標準時間在,她往往會很強迫地提前到場,結果是行政部大廳除了一個男性值班者在根本沒有其他人。
常規下行政部晚上不受理工作,大門也已經關閉。她推開備用的側門進去,裏側漆黑,只有接待櫃檯上一盞檯燈兩個,一本書放在臺燈下,身影模糊的男人正在看書打發時間。
男人擡眼看了她,再看手錶確認一下時間,判定她是來參加亡魂祭的人,便也沒搭理地繼續埋頭看書。
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打開通訊表刷貪喫蛇。
大約十分鐘過後整個大廳忽而瞬間透亮,她眯起眼。
……開燈前能說一聲麼眼睛好疼。
站在側門口剛伸手打開燈的是……凌桑再眯了眯眼。夙鳳。
“吔?”夙鳳還真沒注意到旁邊的椅子上還坐着一個人。
此時他還叼着一根冰棍,硬是撲棱撲棱看了凌桑良久才反應過來將冰棍拿回手裏,笑道:“你好啊小傢伙。”
“啊……你好。”凌桑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的冰棍上去了。
“來一口麼。”夙鳳遞上。
“……誰要。”瞬間低頭再刷貪喫蛇。
“……”哪有拒絕的這麼直白的,完全拿他當熟人了麼。
他也看了時間發現還有空餘,就說了聲“我出去一下”就轉身離開。
之後陸陸續續來了幾個藍服與黑服,凌桑就不敢再刷遊戲地靠邊站着。
……似乎是大學部的人,凌桑並沒有在高中部見到過這些年輕人。隨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袍的埃斯利亞進來,因爲沒有穿制服而且這件長袍還綴滿了藍色流紋顯得異常美豔,杵在衆人間絕對是相當突兀的存在。
於是精靈在與衆人互相問了好之後也靠邊站着以免太招搖,凌桑本能地蹭過去與他貼在一起。
隨後門口又進來一個沒穿制服的青年,空澤大概也覺得自己穿一件白襯衫顯得與衆人格格不入,於是徑直走向牆角靠着,見凌桑和埃斯利亞在附近,順便地蹭過來和埃斯利亞這個也沒穿制服的來扎堆。
“都是什麼人?”凌桑輕聲問埃斯利亞。
“現在來的是大學部,再晚一些會有公局的人來。”
出去了一趟的夙鳳回來,手裏拎着一大袋的物資,然後相當不見外地給在場大學部的人一個個分發——
凌桑眯起眼。棒冰。
什麼時候自己手裏已經塞了一份了?
埃斯利亞已經拆了包裝優雅地舔着奶油,凌桑側過頭看見正在用目光交流感情的夙鳳與空澤。
夙鳳的右手拿着要分發的棒冰,空澤雙手環抱在胸前完全沒有可以塞的地方。
“於是你不喫?”夙鳳眯眼。
“現在是喫棒冰的季節麼。”空澤一臉要順從自然的嚴肅。
“等到了喫棒冰的季節爲了喫棒冰而喫棒冰你還能體會到快感麼?”
“身爲火系的你想要什麼冷凍的快感?”
“你能別給我嘴賤把它拿了就好了要化了啊——”
瞬間夙鳳提着的袋子裏剩下的棒冰連帶塑料袋整個結成一大坨冰塊,連帶他手上舉着的那根同樣包裹了一層厚冰。
“給你保鮮半小時不用謝我。”一臉惆悵的空澤將迷離的直線拋向遠處。
“……謝謝!”夙鳳掄起一大坨冰塊瞬間砸在空澤臉上。
行政部大廳內所有人往這個角落看了一眼然後集體再將視線挪回去跳話題。
已經要把一根棒冰啃完的凌桑喃喃一句“到底何苦。”
接下到場的是sritana的黑服教師以及其他部門工作者,在等待公局人員到來之前大學部的幾個無聊的學生正在鑿冰塊取棒冰玩。
夙鳳和空澤的某種莫名偏執的爭執已經成功地引發到了空澤爲什麼不穿制服上——
夙鳳在公局有席位,定然是知道空澤已經被公局除名的。就在剛扯到這個話題的瞬間始終沉默的埃斯利亞忽而開口說到:“空澤你去給我倒杯水好嗎?”
秒回:“不要。”
“不要鬧氣嘛快去。”
空澤順手甩給埃斯利亞一坨冰塊:“自己融着喝。”
“……”
不過已經被打斷,空澤和夙鳳也就沒有繼續執着下去,此時門口忽而響起鈴鐺聲,所有聊天着來打發時間的人都安靜下來望向門口。
一個成熟的女人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個搖鈴。再晃一下搖鈴後對衆人收到:“請諸位來門外。”
所有人並不着急地有秩序出去,埃斯利亞在等衆人起身後他才最後出去。
行政部門外已經由公局的接待者佈下一個巨大的轉移陣法。
接待者在確認了人員後雙手結印,陣法啓動。
周圍一切霧化,等到一片漆黑中再度掃入天穹的星光,衆人發覺這裏依然是室外,但是光線亮麗得多——
寬闊的草原上,處身與天地之間。
“請諸位務必站立於最外側結繩之外。”接待的女人解釋道,“這一次的亡魂祭對於諸位來說只是一次觀賞,能夠獲得這個資格,也是對大家爲公局所作出的努力而表示的感謝。”
似乎完全不在【感謝】之列的凌桑始終眯着眼盡力刷低存在感,等到厭倦之後她將眼睛瞥向遠處,還能看見其他早就到場的人。
其中她似乎還看見了樣貌格外出衆的十幾個精靈,穿了與埃斯利亞今天穿的一樣的長袍。
粗略地觀望過去一共有三層結繩,結繩是粗製的草黃色麻繩鋪在地表上,最外圈直徑有接近一百米,最內圈直徑大約二十米。
沒有人想在這樣的場合說話。
查看一下時間,十一點四十五。
難得熬夜到這麼晚,還真是很困。
聚集在一起的人逐漸散開,畢竟外圈相當大在場的人也並不多,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覺得最舒適的位置。
她擡起右手點一下食指,整片草原地表上緩緩掃過一道溫和的氣浪,在一片草筋拂動的沙沙聲中暗灰色的波紋在星光下盪漾開。
精靈們寬大的長袍緩緩逆風飄揚,十二位精靈繞着第二層結繩環繞成一圈,同時張開雙手打開寬大的水雲秀。
在溫潤的風中美絕。到場的精靈們並非是精靈王族般純正的血統,長髮多數偏向淺黃與金色,也有兩人純白底色之下的髮梢是淨粹的天藍。
重疊於一起鈴鐺聲忽而同時響起。其中四個精靈的雙手揚起來從寬大的袖口中露出,雙手手腕處都繫有一圈的銀色鈴鐺。
實際上腳腕上也綁有鈴鐺,剛纔在走動時隱約也發出了銀鈴震顫聲。另外四位精靈隨即從袖子中取出面鼓,面鼓周圍彩文上系滿了金色藍色與紅色交纏的一米長絲帶。
埃斯利亞踏入最外層結繩。
凌桑站在埃斯利亞所在的這一側,可以隱約看見百米外的黑暗處也有一個黑色的身形踏入結繩區域。
高大的身形,一裘黑色的華美長服,黑色長髮披散並且脖頸後鬆垮地用銀色絲線繫住。面目約有三十餘歲,如此妖嬈的服飾與完美的偉岸體格讓他再冷峻嚴肅不過的臉也顯得異常美豔。
陽剛與陰柔,他與埃斯利亞的形象成爲兩個極端的存在。
實際上本來是要請用女性,但是沒能夠找出力量比埃斯利亞更強並且更適合作爲女性的女性了。
於是沒有人會在意他終究還是雄性的問題。
午夜整。
埃斯利亞與另一個男人同時從袖口中抽出接近半米長的摺扇再同時打開,在第二圈結繩間伴奏的精靈在收到號令後開始踏出碎步集體掀出長袖。
有節奏的鈴鐺聲震響,清脆的鼓聲與鈴聲交融。
伴着奏樂,埃斯利亞與黑色長服的男人反向踏出一模一樣的舞步,每一次落腳都踩踏了鈴聲與鼓聲。
黑蝶與白蝶的交融纏-綿。
熾熱狂暴的風息。
巨大的摺扇甩起一米長的彩色流蘇,冰涼的氣流向四周掃蕩。
瑩藍色光蝶從最中央的舞者身形中飛散。
以兩人爲中心的腳下出現藍色光斑,光斑向外擴散逐漸出現一個巨大圖陣的雛形——
舞者掀開長袖旋轉,銀色長髮與黑色長髮拂散飄揚。藍色圖陣在鈴聲與鼓聲中有規律地持續向外擴展。
圍觀的所有人驚歎。從未見過的圖陣,沒有出現在任何教材上的珍貴之物,很可能是某種程度的禁忌之術。但是如此美豔的舞蹈與妖嬈的圖騰,絕對是衆人有生之年第一次所見。
“那一個……黑色衣服的……”凌桑極小聲地問身側的空澤。
“他很少出現,基本很難見到他。”空澤觀望着,“是公局最高位的執政。”
“……啊。”簡單來說是公局的頭領麼。
“你沒有覺得不適麼。”空澤藍色的眼睛瞥向她。
“……沒有啊。”
“是麼。”爲什麼他覺得周圍的力量壓迫越來越大了……
不止是他,所有在場的人都能感知到潛在的危險……有人擡頭,在此暗示之下逐漸地所有人都仰起頭——
他們清楚的,公局成員中最強力量的人都已經到達了這裏,也許他們要來應對一切情況的突發——
就在藍色圖陣中心的上空逐漸亮出暗紅色的點,紅色熒光擴散同樣布出圖陣,但是這個圖陣呈現立體的濃郁質感,每個紋路之間還密佈着分叉的咒文。
凌桑睜大眼。
這個她見過……
封印的……最大的……黃泉印。
她的後背逐漸傳來灼熱的刺痛。
因爲有天滄在,所以自己才感受不到黃泉印帶來的巨大壓迫麼。但是此時天滄將軍已經被驚醒地做出了反應。
暗紅色封印隨着藍色圖騰的擴散一同擴散。
凌桑忽而慘叫一聲向前撲倒下去,空澤迅速俯身把他攔腰摟住:“桑!”
她大口喘息,背部黑氣滲出。
空澤揪住她後衣領,摟住她的右手解開她制服胸前的側扣,左手猛地一扯就將她後背的制服扯開再拉開內襯的汗衫。
暗紅色的圖騰在她背後纏繞,隨着黑色霧氣的散發圖騰也在逐漸向中心收縮。
周圍人都往這一側看過來。
“沒事的。”凌桑再喘息一會兒後逐漸恢復力氣將軟塌塌的身體直起來,緩緩扯過後領重新整理衣服。
天地之間所有自然的色澤湮沒,黃泉印已經覆蓋了衆人視線所能夠涉及的整片天穹。
那一晚整片大陸所有的國度上空都遍佈了暗紅色的圖騰色澤。
白色與黑色舞者的身影停駐,對立而站將雙手打開揮出水袖,再緩緩將雙袖合在身前閉上雙眼。
吟誦。
聽不清吟誦了什麼,在第二層結繩處所有精靈也已經停駐,一同俯頭吟誦。
所有吟誦聲匯聚在一起的時候能夠隱約讓百米之外的人聽見,像是沉緩輕和的遠古歌謠。
地表的藍色圖陣煥發絢爛熒光,光斑繼續化爲透明的藍色蝴蝶飛向暗紅色的上空,逐漸沒入黃泉印中消散。
黑色的霧氣在凌桑身前匯聚成形。
“……天滄。”凌桑輕聲喊道。
周圍的人注意到這個出現的不詳形體,但是在亡魂祭中,不會有人在沒有指令下妄動。
半透明的身軀逐漸實體化,黑色霧氣從他體內發散。
“想起我們了麼。”天滄喃喃。
“在爲你們做葬。”凌桑說道。
“不得已而做葬麼。”
“是否不得已是否誠心,只有你能感覺的出來了。”
凌桑自知自己改變不了什麼。
天滄陸能否接受這個世界對他們的懺悔與祝願,不是她能取決。
決定接受,亦或是決定再次將災難降臨這個世界。
決定只是一瞬間的意志。
天滄將軍緩緩踏入第一層結繩,黑色霧氣將身側藍色熒光蝴蝶撕裂。
踏入第二層結繩處,他身側的精靈受到瘴氣侵蝕,淺白色的長髮逐漸轉化爲灰黑色。
與埃斯利亞和公局執政對視。
這也不是他能夠取決。
“公局沒有調遣軍隊來駐紮應對突發,已經足夠有誠意了。”凌桑喃喃。
將軍緩緩仰頭望着上空黃泉印的中心。
“你們……怎麼覺得呢?”
天滄陸的生靈們。
“……厭倦嗎……疲憊嗎……”
黃泉印紅色熒光跳躍。
“……還是興奮。”
所有人沉默,連帶埃斯利亞與公局執政。
黃泉印封印的符咒扭動發出巨大的轟鳴。
所有人心臟劇烈跳動。
一旦封印突破,世界的覆沒只是眨眼之間。
躁動的黃泉印恢復寂靜,亮麗的紅色斑點消失。
祈禱。聽到了。
億萬藍色蝴蝶從地表圖陣中涌出沒入天穹。
暗紅色圖陣逐漸瓦解,從中心向外潰散。
自然地星光與月光再次透入大地。
“結束了。”
天滄仰頭看見澄澈的夜空,暗紅的雙眼霧氣散去。前所未有的輕鬆了。
身形被環繞的藍蝶淹沒,最終藍蝶散開,他的身形已經消失。
潰散的黃泉印逐漸消失。
盛大的光景。
地表上藍色圖騰也消散,最後的藍蝶全部飛揚至遼闊的天幕。
從怨恨中掙扎,可以往生了。
一切恢復原狀。
凌桑也仰望蒼穹。
“我只是意外地降臨這個世界。”她喃喃。從生命最初的孕育開始,她的純在便是意外。
世界,便是這無數個意外所構建。
站着擡頭的埃斯利亞露出笑意,緩緩將雙眼闔上,身體向前傾倒。
公局執政側身接住昏迷的精靈。
要淨化瘴氣全靠埃斯利亞,也真是夠勉強。
接待者再次搖鈴,衆人會意,自行離開。
第二日凌桑勉勉強強定時從牀上爬起來去上課,上午課程完畢後整個人困到不行地走出教室,從c班沿着走廊到a班正好看見慕德蘭就杵在門口——
啊咧目測是會攔截的節奏……她默默轉身要寧可多走幾步從反方向的走廊口下樓。
“阿桑。”後背被一隻手搭上,隨即很嫺熟地一推就把她壓在牆上,慕德蘭張開的雙手把她三面圍在牆面之間。與她當時攔截空澤時一個樣。
“啊你好~”自知自己躲得有些尷尬,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着。
“真的是很久不見了啊最近很忙麼?”
“嗯啊倒是沒有……”她將眼睛向下瞥,慕德蘭的手拍在牆面上位置偏高,應該可以很輕鬆地鑽出去然後一路狂奔甩掉他——
畢竟要忍受慕德蘭背後如此衆多的路人甲的驚豔目光可不是什麼很舒服的事。
結果慕德蘭好像知道她意思,一擡腳就踩在她分開的雙【強迫性隔離】腿【強迫性隔離】之【強迫性隔離】間的牆面上——就踩在胯下的空白檔。
——這樣看起來更讓人覺得驚悚了啊!
“所以去喫午飯了嗎?”慕德蘭微笑。
“……好吧隨你不然呢。”凌桑捂頭,“先放我出去。”
於是攔截的意義僅僅在於一起在食堂吃了一頓午餐,另外慕德蘭給她買了一杯奶茶。
午飯之後她好好地趴回牀上補覺。兔子在書桌上踢着六個毛球玩,毛茸茸的毛球滾動着發出愉快的啾啾聲。
有什麼翻抽屜的摩擦聲。唔,睡不着。她翻個身面朝下。
等等,翻東西的聲音?
那個身影最終停止翻找,朝凌桑走過來然後一把拎起她衣服後領將她上半身提起來。
……打擾睡眠不足的人會下地獄的啊。
神志不清之際她一個高擡腿猛地將腳背提出狠狠砸在對方下巴上——
“嗚!”
幾乎還可以聽到對方上下顎骨撞擊在一起發出的上下牙碰撞聲。
於是發泄完後她才滿臉舒適地甦醒過來——
等等自己舒適個鬼啊!
空澤的臉已經黑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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