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疑問
看書不好玩，但看人好玩。她喜歡看她在陽光下偷偷摸摸的樣子，做賊似的表情，半眯着眼，心虛地薅着頭髮。
圖書館裏禁止大聲喧譁，所以每次安盈說話都得湊到蔡菜耳朵邊上，用極小極小的聲音問：“這特麼寫的什麼玩意兒？”她離得很近，很近很近，近到呼出的氣能直接吹到蔡菜心裏去。
蔡菜也做過一些瘋狂的小事，比如在安盈看過的每本書裏都放上一枚小小的書籤。那時候還是很希望她能有所察覺的，也希望她能給小小的她一個小小的機會。
那些書籤，都是她畫的簡筆，背面寫滿了傾慕之言。
執拗的人，心願難免落空，課代表有了女朋友，而安盈，也就再沒有去過圖書館。書籤被蔡菜一張一張地收了回來，直到今天它們都還被鎖在某處的抽屜裏，誰也無法開啓。
……
蕭雨出差去了雲南，部門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暫時由劉雙雙代爲管理。
這天一大早，蔡菜拿着文件去找劉雙雙簽字。
“喲，菜菜呀！”劉雙雙看到蔡菜來，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聽說蕭雨劃了好幾個客戶給你？厲害啊！”
“沒有好幾個，就一個。”蔡菜被這個聲音驚得冷汗直冒，急忙解釋道，“是因爲曉曉那天沒有來，剛好我……”
“剛好？”劉雙雙面露譏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剛好她沒來，剛好你又在，剛好讓你去做解說，然後剛好就把客戶給搶到手了？我的天，這麼多剛好，你怎麼不去買彩票呢？”
“不是搶……”
“哦，對，不是搶，是人家蕭主管送給你的。”劉雙雙說着，竟自顧笑起來，“做過公關的就是不一樣，客戶在她面前都跟兒子似的，聽話。”
“劉姐，別這樣說。”蔡菜皺起眉頭。
“怎麼？難道不是？”劉雙雙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頤氣指使地說，“不過你也別覺得佔到了多大便宜，咱們這主管，呵呵，可精明着呢！”
“精明？”蔡菜沒聽明白。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蕭雨做事從來都是有目的的。送你客戶？呵呵，當心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
“什麼意……”正要再問，突然有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劉雙雙意味深長地看了蔡菜一眼。
“別被人當了槍使。”她說。
又一位同事抱着文件進來了，看樣子也是來簽字的。
“出去吧。”她下了逐客令。
蔡菜？？？
她滿腦子問號，心情也不爽到極點。劉雙雙的嘴真是討厭，無論什麼話從她嘴裏說出來都那麼難聽，不過……恆信的轉手確實很突然，難道真是蕭雨從中幫了忙？
正想着，突然看到楊曉曉從茶水間出來，蔡菜靈光一閃，決定先去問問她。
“早啊。”她主動招呼道。
曉曉聞聲擡頭，看到是蔡菜，隨即盈盈一笑，順手接過她手裏的文件，然後兩人一同往會議室走去。
“接待恆信那天……你真的睡了一整天嗎？”趁其不備，蔡菜突然發難。
“啊？”
“睡着了也應該會聽到電話響吧？我打了好多個……”
“開的靜音。”曉曉低下頭，腳步明顯加快了許多。
“哦……那真是不巧。”看到她一副心虛的樣子，蔡菜更覺猜疑。難道她其實是知道的？難道這件事另有內情？
半晌。
“主要是頭天晚上喝得太多，斷片兒了。”曉曉又解釋說。
“明知道第二天要接待客戶就不要喝酒嘛……”蔡菜隨口回了句。
“不知道啊。”曉曉說。
“什麼？”
“我不知道他們要來。”
“不知道？”
“對啊，他們一般一個季度只來一次，而且會提前一個禮拜通知我。”
“那……”
“這個季度已經來過了，就在一個月以前。”
“……”果然有問題。蔡菜心想。可是，爲什麼？
“不過也沒關係啦，”曉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個客戶單量不大，還特別難纏，要求多提成少，丟出去更好。再說了，世事公平，有失有得，有得有失嘛。”她這話說得十分坦然，神色間淡定從容，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那你得到了什麼？”蔡菜有些好奇。
“辣……”
“什麼？”
“！”曉曉一陣大笑。
蔡菜也跟着笑起來。她決定不再多想，反正一切都可以交給時間，反正一切都會過去。曉曉不覺得委屈，她自己更沒有什麼損失，至於蕭雨是如何打算的……她相信她不會害她。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你剛去找劉雙雙籤什麼？”曉曉問。
“明年春季展的參展資料。”蔡菜說。
“有費用麼？”
“費用？”
“對啊，展位費，搭建費，商務費，之類的。”
“好像有，”蔡菜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肯定地點點頭，“有。”
“多少錢？”
“40多萬吧好像，沒仔細看。”說到這裏，蔡菜不禁也覺得有點奇怪，“蕭雨不在爲什麼是劉雙雙代簽呢？應該是李部籤纔對吧？”
曉曉“噗哧”一笑，然後神神祕祕地說：“要不怎麼叫劉老三呢。”
“劉老三？”
“是啊，現在公司裏的人都這麼叫她。李部老大，蕭雨老二，劉雙雙老三，所以是李老大，蕭老二，劉老三，哈哈哈……”
“……”
“你不知道？”
“不知道……”
“哇，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這都叫多久了你居然不知道？”曉曉聞言，頓時換上一副嚴肅臉，語重心長地說，“你真的太內向了，這樣不好，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無趣的工作會造成無趣的生活，同事之間來往很重要，這是正常的人際關係，也有很多樂趣。”
“我沒辦法在經營工作的同時經營同事。”蔡菜說。她知道曉曉是好心，她很感謝，但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她是爲了生活而工作，不是爲了工作而生活。這兩者，她一直分得很開。
“可是……”曉曉還想再繼續說，蔡菜卻搶先一步岔開了話題，“劉雙雙也有籤款的權力？”
曉曉點點頭：“其實這些費用以前都是她籤的，只不過現在蕭雨來了，把她壓下去了，才變成了蕭雨籤。不過蕭雨的權限也就在100萬左右，再多，就還是要去找李部了。”
“原來如此。”蔡菜恍然。
“要不我剛怎麼問你費用呢，就是怕超了額度。”
“謝謝。”
“不客氣。中午喫什麼？”
“面。”
“一起吧？”
“好啊。”
……
天辰路上新開了一家三和麪，最近成了蔡菜的食堂。兩姐妹開的，每天早上從那兒過都能看到姐姐在水龍頭下呼哧呼哧地淘着青菜，妹妹在店子裏左掃掃右擦擦。爐子上的大鍋裏熬着骨頭湯，蘿蔔和冬瓜在湯裏慢慢熬成了渣，她家的油辣子是自己盅的，香極了，遠遠就能聞到。
姐姐長得十分嬌俏，妹妹也水靈乖巧，蔡菜常聽到其他食客叫她們麪條西施，也有人專程來喫這碗西施麪條。
兩人頂着烈日排着隊，打着哈欠，有點無聊。
“昨晚沒睡好嗎？”曉曉關切地問。
“嗯，玩得晚了點。”
“哦？在哪裏玩？”
“酒吧。”
“和誰啊？”
“安盈和……幾個朋友。”蔡菜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不提蕭雨。她畢竟是領導，身份不同，要是讓曉曉知道她們下班後還一起喝酒，恆信的事就更說不清楚了。
“她和穆辰和好了嗎？”曉曉似乎一直很關心這件事。
“還沒有。”
“那她還去酒吧玩？心可夠大的啊。”
“吵架歸吵架，生活歸生活嘛。”
“也是。”曉曉贊同地點點頭，“說起來，他倆到底是爲啥吵架的？”
“都是些小事，”蔡菜想起那天穆辰穿的那身稀鬆平常的衣服，越想越覺得……“不值一提。”
“那安盈會先低頭嗎？”
“什麼？”
“我是說，如果穆辰沒有先去跟她道歉的話，她會先去找穆辰賠不是嗎？”
“應該……會吧？”如果還愛的話。蔡菜心想。
“這樣啊……”曉曉眼神閃了閃，眉目間似乎有火苗在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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