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敵友三 作者:未知 在這個世界上有着很多因爲孩子未曾生長成自己想要的狀態而陷入歇斯底里甚至狂暴狀態的父母,但安東尼。霍普金斯絕對不會是其中的一個。 他對撒沙。霍普金斯的愛不會由於他的變化與成長而消失,非但不會消失,這份良好的情感還在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深厚凝重安東尼。霍普金斯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這種微笑出現在”食屍鬼”臉上的機會並不多,簡直就像是冬日的灰色雲層中偶爾投下的光線那樣罕見且匆忙,他想要告訴撒沙,他不會那麼做——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撒沙。霍普金斯,就像樹不會離開它的果實那樣,無論是爲了什麼——他幾乎就要那麼做了。 沒人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像一根弩箭那樣穿透了”食屍鬼”的顱骨,刺進他的大腦,他的牙齒磨切着,舌頭顫抖,卻不曾發出哪怕一個音節。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確認過,他和凱塞琳的孩子,他的兒子是他年僅六歲就被潰兵們殺死並喫掉的小妹妹,撒沙。霍普金斯的重生,時間逆流,空間翻轉,她藉由凱塞琳營養豐富的子宮回到了這個世界上,她重新獲得了她原本就該得到的生命、自由與幸福,這一點令安東尼。霍普金斯深感安慰,但也正如凱塞琳所說的,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撒沙。霍普金斯的身上有着許多美好的地方,這些優點並不僅僅來自於原先的撒沙,其中一些源自於安東尼,一些源自於凱塞琳,還有一些源自於他們各自的父母甚至祖先當然,其中最多的還是屬於小妹妹撒沙的部分,甜美、柔軟、純潔的本質。而其他的亮片則如同點綴在貴蛋白石上的紅寶石、紫水晶般、祖母綠那樣閃爍着——安東尼。霍普金斯經常凝視着他的孩子,試圖從他的身上尋找出那些熟悉的痕跡——他的聰慧與敏捷,卓越的記憶力,還有曾經他在凱塞琳的身上與記憶裏找到的善良、勇氣與正義感。 正是因爲有着它們,凱塞琳,這個初出茅廬的,莽莽撞撞,毫無後臺可言的聯邦調查局的新人探員纔會敢於單槍匹馬的調查與追捕他,並在千鈞一髮之際,把他從意欲施加殘酷私刑的仇家牙齒間救出來——爲此她殺死了一名警察。一名被金錢所誘惑而成爲他人爪牙的瀆職者——她在那次行動中受了傷,不過還不如之前的重,上司的利用與騷擾。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和不明真相的公衆的橫加鞭撻,急匆匆將她推出來頂罪的上級部門已經足夠讓她心力憔悴的了。 這是個好機會,霍普金斯進入了她的內心,也讓她走進了他的記憶之宮,凱塞琳贊成他的想法。他們的意見在一定程度內重合,他們拿凱塞琳的頂頭上司做了一道美味的嫩炸腦片,而後又吃了點甜點並且喝了酒——就在那天晚上,撒沙。霍普金斯回到了這個世界上。 如果凱塞琳曾經的同事知道凱塞琳的行爲,他們一定會嚴厲地譴責她,或是認爲她早已墮落了。可事實上,她沒有,她仍然保持着她所有美好的地方。只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表現出來罷了。 就像臍帶傳遞着養分,凱塞琳將它們傳遞給了撒沙,所以說,雖然撒沙。霍普金斯也曾經毫不留情地傷害或是殺死過他們的敵人,但他的內心卻仍舊是溫暖而又柔軟的——但他愛他的父親。他遵從了安東尼。霍普金斯的命令,留下了奇茲。卡遜。 奇茲。卡遜所遭遇到的事情讓撒沙傷了心。但他很巧妙地將之隱藏了起來,他隱藏的很深,連安東尼。霍普金斯也未曾真正瞭解——它就像是一條病根兒,一旦時機恰當,就突然發作起來——也許在格蘭德的前兩個月裏,撒沙有設想過如同一個普通人那樣生活,但他很快就發現這行不通——可憐的孩子,他被卡住了,他的狼告訴他應當謹慎從事,而他的情感卻渴求着肆無忌憚的爆發——尤其是在別西卜與他處於危險之中的時候。 安東尼。霍普金斯的話將有利於他做出決定——放棄,還是放開? 若是依照其本人的想法,撒沙。霍普金斯毫無疑問地會站在保守的一方,他固然不會乖順到任人欺辱,卻也不會主動傷害別人,特別是那些沒有過錯的人,比如奇茲卡遜。 這樣好嗎?霍普金斯動了動胳膊,手肘掃到了一旁的玻璃酒杯,酒杯連帶着香濃的味美思酒一起落在了地板上,金黃色液體在深褐色的地板上跳了起來,晶瑩剔透的玻璃杯摔的粉碎。霍普金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只剩下一個杯腳的玻璃杯在空中停住了,碎片集合起來,黏貼起來,味美思酒返回到杯子裏,杯子飛到桌面上,站的穩穩的——霍普金斯盯着它。 撒沙警覺起來,他抓住了父親的手。 孩子的熱量從手指傳遞過來,霍普金斯感覺好多了,他閉上眼睛,幾秒鐘後再次轉向那兒——桌子上沒有杯子留下的任何痕跡,一個侍者正在急急忙忙地打掃地板,另一個侍者正在端來新一杯的開胃酒。 安東尼。霍普金斯想起他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前和他的妻子凱塞琳所說的話,他記得凱塞琳的槍,那種只有六發子彈的史密斯-韋森10型警用手槍,從它裏面飛出的子彈曾經打穿過一個厚實的警徽,沉甸甸的,他把它插進自己的靴子裏面。 如果他是一般人的話,撒沙。霍普金斯自然可以爲所欲爲,但安東尼。霍普金斯知道自己是什麼——一個高踞通緝令榜首多年的罪犯,一個嗜好同類血肉的”食屍鬼”一個懸賞極其豐厚以至於可令任何一個人產生貪念的被追緝者,即便他現在已經從國家暴力機構的通緝名單上爬了下來,並在短期內大大降低了自己的私人懸賞額度,卻仍舊不能放鬆警惕——追捕他的行動或許會延續至二十二世紀也說不定,無孔不入的獵人們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堪稱絕妙的弱點——就像是昨天的馬丁。霍普金斯知道他想要的是自己。他對那個年輕猥瑣的男人意義非常——”食屍鬼”殺了他的兄長,也差點殺了他,而作爲一個可以拿去作爲某個時代標誌的危險人物,安東尼。霍普金斯還意味着豐厚的獎賞與響亮的名聲。 假如他沒有出現,那道雷電會毫不猶豫地打在撒沙。霍普金斯身上,他們可不會在乎你是不是真的無辜,何況撒沙。霍普金斯也算不得是隻純白的小羊羔。 馬丁這樣的人可不在少數。 地窖的門打開了,臭烘烘的氣體涌出來,他們先抓住了安東尼,卻又放棄了。安東尼。霍普金斯的小妹妹被哭喊着拉走,他撲過去,門板夾斷了他的胳膊。他疼痛難忍,湊在門縫邊,但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過了一會兒。他聞見了誘人的香味兒——他們把她殺了,切碎了,扔在鍋裏煮熟了喫掉,一乾二淨。白色的雪地和黑色的泥土上只留下了幾根金髮與一顆乳牙——凱塞琳說過,如果撒沙。霍普金斯有着利爪和獠牙,整個情形可能就完全不同的。她不會被喫掉,她會喫掉別人。 被別人喫掉,還是喫掉別人?這還用得着選擇嗎? 霍普金斯不會容許人們再一次地殺死撒沙。霍普金斯。把她喫得一點兒都不剩——他能做到,撒沙也能做到。 “食屍鬼”低下頭,把額頭貼在那隻抓着自己的手上,那隻手熱乎乎的,血液在皮膚下面流動。 前菜送上來了。蝦和蘆筍,口味清淡。他們沒再說話,吃了個精光。 然後是今天的主菜,撒沙喜歡的鵝,它看上去有兩磅那麼重,金紅色的皮膚又香又脆,裏面的肉浸滿了鹹味汁,入口即化,旁邊搭配着蘋果醬。 在享用鬆軟細膩的甜點時,霍普金斯醫生已經想好了“再陪我走走吧,”他說:“我帶你去看點有趣的東西。” 撒沙當然不會拒絕,他們手挽手走過整條街道,在那個熟悉的停車場上,撒沙看到了一部有着閃亮黑色皮殼的龐然大物。 這部車子感覺上甚至不比校車小,撒沙在走進它的時候,甚至不必太過彎腰,車廂裏有着一個胡桃木制的黑色小吧檯,上方的架子上掛滿了酒杯,白色的牛皮沙發圍繞着一個紫羅蘭大理石圓形茶几,下面鋪設着軟綿綿的地毯,正對着它們的是一面由深色玻璃與玫瑰金板裝飾的牆壁。 霍普金斯打開了熠熠閃亮的頂燈,它們照亮了深褐色的頂板,他走到一個亞光銀的架子前面,彎着腰仔細地看了看,從層層疊疊的cd裏面抽出一張,把它放進設備裏,他按了按遙控器,寬約五英尺的深色玻璃後逐漸亮了起來。 霍普金斯按了暫停“不要急。”他看看錶,七點一刻“我們還有點時間。” 霍普金斯從吧檯後面拿出了方糖、冰水與lafée(蒸餾苦艾酒),依照承諾,他給自己的孩子調製了一杯含有苦艾的清爽飲料,然後他給自己倒了半杯,純淨的,不加水也不加糖。 撒沙喝了一口,微妙而適度的苦澀味兒過去後,就是淺淡的甜味與薄荷的清香。 打開播放設備後,霍普金斯關掉了大多數燈,拿着酒杯坐到兒子的身邊,他伸出手臂,抱住男孩的肩膀。 深色玻璃後面的亮光增強了,他們先是看到了水流——鏡頭往下,水越來越深,新的光源在黑暗裏隱隱搖擺,淺色的影子浮現在黑色的玻璃上——如海藻那樣四下散開的捲曲長髮就像古老的銀幣那樣閃着光。 (待續) ps:這是6月28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