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一章工作四 作者:未知 “沒事兒,”佩皮說:“對於西大陸的人來說,他尼人只有一張臉。” 他尼的男孩站在拳擊臺子上面,他的對手正從摺疊椅上站起來,那是個黑人,皮膚光亮,黑的幾乎要讓人以爲他連骨頭和血液都是同一種顏色。面孔稚氣未脫,渾圓的鼻子、厚嘴脣和捲曲的短髮表明他來自更南邊一點的地方,他的身高已經接近於成人,體重也是,有着一身漂亮的肌肉。 “那也是個兒童?”安普問:“他比我更像個爸爸。” “十四歲以下就行。”佩皮有滋有味地喝着自己帶來的淡啤酒,喫着健身館免費提供的薯條。 安普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鬼臉“可這樣的話,”他說:“那小矮子就算伸直了胳膊也不可能打到他的頭,他幾乎能直接吻到他的ji巴!”他轉向別西卜和撒沙:“他上一場是和誰打的?也是個巨人?” “他上回的對手是個女孩,”撒沙回答:“他把她打死了。” “那麼你覺得這次誰會贏?”安普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道:“我想下個注。” “下在那個他尼人的身上。”別西卜說。 “就算是他被揍的很慘?” 兒童拳擊比賽每一回合只有一分鐘,而就在這六十秒鐘裏面,他尼的男孩已經被擊倒了兩次。 “就算是他被揍的很慘。”別西卜說:“他和他的對手有着最本質的區別。” “看上去實力懸殊的比賽反而是最容易出意外的,”佩皮說,捏扁了那隻啤酒罐“尤其是它還牽涉着一大筆錢的時候。” 然後他們聽到身邊有人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大叫。 大概除了別西卜和撒沙,沒誰能看明白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一些人茫然地東張西望,但他們只能看到他尼的男孩正在瘋狂地反擊。 “他踢了他,還往他的眼睛裏吐了唾沫。”別西卜說。 “他尼的拳手最歷害的不是拳頭,而是腿,”佩皮說:“在他尼本國。拳賽裏是可以使用雙腿的,一個成年他尼拳手的掃踢能直接抽斷一根和他小腿直徑相等的竹子,他們的速度都很快,有人說過那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在他們身邊大叫的人是黑人男孩的教練。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沒能看到太多的東西。但他仍然可以詛咒他尼人,指責他有意犯規。 裁判懶洋洋地走過去,把他們分開,然後轉過身來詢問黑人男孩的教練是否需要放棄比賽,因爲他的拳手眼眶骨被打碎了,而且腳踝的情形也不客觀——“看上去像是折斷了,他沒辦法站起來。” 他尼男孩站在拳臺上,平靜地對了對自己的拳頭,他的手套上沾着血,被打中過的臉和肩膀疼得厲害。不過沒關係,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比賽,很快他就能得到治療,還有美味的食物和舒適的牀鋪。 他打的很好,而且也願意遵守教練的安排贏或輸。所以在同樣的他尼兒童拳手中,他拿到的錢最多,待遇也最好,他一個人睡一個房間,他能進醫院,能給家人寫信,寄錢。還能在賽事少的時候在教練的監督下打上一小時的電子遊戲。 他今天的名字是信,但他真正的名字就是另,幸好在絕大多數時候他還是被叫做另的,他喜歡這個名字,因爲有着四張臉和八隻手的哈努曼神也是一隻猴子。 猴神神通廣大,能夠抓住雲彩。捕捉太陽,搬動山巒,它還曾經幫助王子羅摩對抗魔鬼羅波那,救出王妃悉多,它慈悲而又勇敢。他尼的人們尊奉它,認爲它是學術的傳授者,農事的庇護者——另的母親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希望有着這個名字的男孩能夠因此獲得哈努曼神的庇廕。 也許她是對的,沒哪個孩子能比另聰明,強壯,有力氣,他能和牛摔跤,到樹上抓猴子,咬下蛇的腦袋,能通宵幹活,次日毫不疲憊。一個慈善機構的義工教他寫字,他學會了五百個字。 義工離開前保證過他會再回來,他願意收養另,讓另到西大陸來學更多的字。 他離開的時候是夏天剛好開始,第三天另的哥哥被送回來了,半身不遂,瞎了一隻眼睛,另的哥哥是拳手,送他回來的年輕人向他們的母親索要一大筆錢,因爲另的哥哥的醫療費是教練墊付的,他給了另的哥哥一條命,現在他要收回來更多。 另的家裏能有什麼呢?他們沒有土地,另的哥哥從沒能寄錢回來,父親死了,另的母親太老了,他的妹妹只有兩歲,還有弟弟還是個嬰兒。 另說,他可以打拳,在一個年輕人發笑的時候,他撲上去打斷了他的肋骨。 另被其他兩個人打的半死,但最終那個能做決定的男人把他帶走了。 如果繼續留在家裏,是不是能等到那個義工回來呢?假如他遵守了承諾,另,還有他的家人是不是會比現在過的更好點? 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走出來,那麼他年僅兩歲的妹妹和還是個嬰兒的弟弟會被那些人帶走,有個地方就連這樣的小孩子和嬰兒也是能夠“工作”的。 另接受了半年的訓練,在他尼打了一年的拳,在西大陸打了兩年的拳。教練允許他和家裏通信,在第一封回信裏,另的母親告訴他他的哥哥在他離開家的次日就死了。 對於這個另早有預感,在另離開家的時候,他最後看了一眼他的哥哥。 這是另的祕密,他誰也沒告訴,哪怕是自己的母親和最好的朋友——只要他集中注意力看着某個人,那個人的身體就會透出太陽般璀璨的光芒,年輕人明亮,老人和孩子微弱,但有些年輕人的某個地方也會像是被烏雲籠罩着那樣暗沉陰鬱,那些地方不是受過傷就是不太好。 在拳臺上,這個很有用處,很多拳手都有舊傷,只是看不出。甚至於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要盯着這些地方,總能打倒他們。 他也不止一次地被打的奄奄一息——這才知道教練根本不會給他們治療,他的哥哥頂多是被擦乾淨了——他曾經以爲自己也會血肉模糊的死去,就像那些被扔在帳篷角落的同伴。但是沒有,他一次又一次地活了過來,教練認爲他是個有用的好孩子,他獲得的資源與經驗逐漸多起來,另的名字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 這是猴神哈努曼的賜福。 他到了這兒,這兒就像義工所描述的那樣又幹淨又漂亮,食物充足而且美味,就連水也是甜的,清澈的,他拿到了更多的錢。也許再過幾年,他就能像那些被登在報紙和雜誌上的拳手那樣,在這裏買棟房子,把母親、妹妹和弟弟接過來,一家人快快活活。高高興興地生活在一起。 另閉上眼睛,在他的想象中,他已經和自己的親人團聚,一起住在一棟如同天宮般富麗堂皇的屋子裏,每天喫着母親做的咖喱。 房門開了。 當另發現有個人正站在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睡在毯子裏的他時,並沒有太驚慌。他沒有*也不懂得那是個什麼狗屁玩意兒,教練隨時隨地可以走進來,也會帶着人過來,有些時候是賭賽的主持人,有些時候是好奇心重又有錢的賭客。 *** 別西卜盤着腿坐在牀中間,看着撒沙赤着腳忙來忙去。 “你在幹什麼?” “給我們找個談話的地方。”旅館的牀是老式的鑄鐵牀。有用來掛設帳幔的細巧橫樑與立柱,小霍普金斯從旅館的前臺那兒拿了不下半打的牀單,現在他正忙着把這些牀單掛起來。 別西卜看着自己的牀變成了一個雪白的方形盒子“你覺得這樣會比較適合談話?” “我們不在這裏談,”撒沙說。他推了推別西卜,讓他讓出位置來,然後拉着他和自己躺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別西卜,你知道我和你一樣,是有力量的——但我的力量與你不同。” 別西卜點了點頭。 撒沙。霍普金斯在他的父親安東尼。霍普金斯的引導和幫助下建立了自己的記憶之宮,那可能是世界上最爲安全的地方之一,但他不能在那兒和別西卜談話,因爲那座記憶之宮對他的父親是完全不設防的,他隨時可以踏入那裏,得知儲存在那兒的任何一個祕密。 他們接下來的談話是不能被第三個人知道的,無論用什麼方式,他們也不想引起哪個人的注意。所以撒沙只能冒個小小的險,短時間內建立起一個臨時的記憶之宮——如果只是這樣,那還不算太糟糕,問題是他還必須想辦法把別西卜弄進來。 “我希望你還能記得——別西卜,你還記得我們一起看過一部電影嗎?叫做盜夢空間,一部老電影。” “記得,”別西卜回答的很快:“我喜歡那柄貝瑞塔,可以加裝消音器的,還有伯萊塔92f式和g3sg1,還有你不停的掐我。” “因爲你總是在關鍵的地方打盹好了,我現在快速地和你講一下,我會架構一個空間,這是我第一次獨立架構記憶空間,以及,邀請除我父親之外的另一個人入內所以” “所以?” “我不能把它設定得太複雜,因爲它的某些地方和盜夢空間所設定的夢境會有點像,譬如說當你身處其中,你不能對這個空間產生疑問。” “產生疑問會怎麼樣?” “會被彈出來,”撒沙飛速地輕聲說道:“我能夠保證自己能夠‘回來’,但你得小心。如果你被彈出來了,會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回來’,另外一種是‘迷路’。一旦發生後一種情況嗯,請呆在原地不要動,我會來找你。” “我不能自己解決?”別西卜覺得這很有趣:“我記得你曾經教過我如何擺脫噩夢。” “請收起你的想象力,”撒沙黑着臉說:“在接下來的五分鐘裏,你可以在不需要講和聽的時候把自己設定爲一個腦袋空空的白癡,我不想被一羣狂奔的史前猛獁象踐踏。” “這個和裝着我們的盒子有什麼關係嗎?”別西卜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 “我的架構空間會以它爲藍本,”撒沙說,他的手指在牀單上動了動:“它會很真實的。所以,你不用去想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它就是你的牀,沒別的。” “我大概明白點了。”別西卜說:“所以我要熟悉它,是嗎?” “盡力熟悉它,每一個細節,看到的,聞到的,聽到的,感覺的,”撒沙嘆了口氣:“上帝,我突然有點後悔了。” “哦,這個說法可真是有點太殘忍了,兄弟。”別西卜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