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玫瑰餅
今早送走了四爺後，只覺得有些腹痛。她月事上倒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有時從第二日會開始痛，那種感覺像是綿密的針扎一樣,雖不劇烈可是有些磨人。
一整日她都沒什麼胃口,晚膳想等着四爺回來再用,左等右等卻聽馮永泉打聽回來說四爺在耿格格和鈕祜祿格格那處。
她愣了片刻，這纔想起耿氏和鈕祜祿也是來了的，第二日還來她這裏請安過,她說了今後不用再來請安，耿氏和鈕祜祿氏也就沒來過了。
看着馮永泉偷偷看她臉色,又覺得自己太過小氣了,畢竟耿氏和鈕祜祿氏都是四爺的妾室，四爺歇在那兒也是無可厚非。
既是四爺不回來，她就吩咐小滿擺了晚膳，用了小半碗珠玉二寶粥和幾口小菜就飽了。
洗漱完躺在牀榻上,心中有些莫名的煩躁。
“主子,你要想開些,別難受了。”小滿的聲音從旁傳來，今兒是她值夜。
“小滿，我腹痛當然難受了,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這小丫頭倒學會開導她了。
“小姐，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剛纔馮永泉說主子爺在耿格格和鈕祜祿格格那兒，你明明臉色都變了，我知道你心裏肯定難受着呢。”
“胡說，我只是腹疼的厲害。”
“小姐，你就是嘴硬。上回老爺壽辰咱們回去，夫人還特地把我叫到一邊，讓我遇事多多寬慰你，還說男人就算寵愛誰可也不妨礙他去別的女人那兒，保重自己的身體纔是最要緊的。”小滿顯然不信她腹痛的說辭。
她難受嗎？或許有點小小的妒忌和委屈吧，是因爲她來了月事不能陪他做那事他就要去別的女人那兒吧。可能在他心裏她和別的女人也沒有太大的不同，不過是自己更合他的心意一些，可不方便的時候，別的女人也是可以。
“小滿，把蠟燭滅了吧，我要歇着了。”
“好，主子有事就喚我。”
蠟燭熄滅，屋裏一片漆黑，她的眼睛有些莫名的酸澀，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半夢半醒間卻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勉強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的人竟是四爺。
“四爺，您怎麼來了？”她有些迷糊了，他不是歇在別處了嗎
“爺剛回來就聽下人說你腹痛，讓隨行的府醫來瞧瞧吧。”
他在多稼軒忙了一整天，正要回來，卻在半道上碰到了耿氏和鈕祜祿氏。他整日裏不是在九州清晏就是在多稼軒，都差點忘了還帶了這兩個過來。
耿氏和鈕祜祿氏見他來先是請安，他叫起後正要走，卻聽耿氏主動邀他去用膳，這二人一向算是安分，又都給他生了孩子，他不好直接拒絕，索性就去一趟。
看到桌上豐盛的膳食他就明白這倆今兒是刻意堵他呢，自他開始和那小妮子用晚膳，再到福晉那處，福晉也會備着晚膳，帶的整個府裏都開始用晚膳。
只是這膳讓他有些食不下咽，二人在旁站着給他佈菜，明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猶疑不定。鈕祜祿氏倒是乖覺，伺候他用的差不多了，就提出要告退，明擺着是要給他和耿氏創造機會。這倆還真是親如姐妹，互相幫襯，不留餘地。
機會創造到這兒了，他本可以留下，畢竟耿氏也是他的妾室，他留在這兒是天經地義。可想到要把那丫頭丟在九州清晏一個人，他居然有些不落忍。
尤其昨日因她來了月事沒能做成，今兒要是他留在別處了，那小丫頭會不會傷心？她這種書讀的多的女子，最是容易敏感多思。
他裝作沒看出鈕祜祿氏和耿氏的意圖，喝了一盞茶便離開了。也幸好是他回來了，他是知道一些女子月事來的會比較辛苦，這丫頭居然腹痛了一整日，就連晚膳也沒用多少。
“爺，不要府醫來了，我不想喝藥。”
聽着她聲音軟糯的說着不想喝藥，簡直像個小孩子，他也只得同意了。上回請了御醫給她調養，似乎成效不大。但御醫說女人身上這些毛病有時可以在坐月子時調養好。等她有了孩子，坐月子的時候派人仔細照顧着，應該能調養好。
等他洗漱完躺在牀榻上，看着身邊的小女人縮成一團，就把她拉進自己的錦被裏，把手伸進她的裏衣，小腹處確實有些冰涼，這丫頭好像怕他跑了一般，把頭埋在他懷裏，兩隻手還抓着他的手。
得了，他成了她的湯婆子了。
“嵐兒，這樣好受些嗎？”他用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摩挲着。
“好些了。”她軟軟的聲調傳來。
“之前怎麼哭了？”
“我，妾身沒哭。”
他也不再問了，這丫頭明擺着不想承認，一慌亂把自稱都忘了。
她小臉兒上還留着淚痕，定是剛哭過，蘇培盛說看到她這兒的馮永泉去打聽過，這是知道他去了別處，就自己偷偷哭了剛纔他一來，守在屋外的侍女臉上滿是訝異和驚喜，看來是都以爲他不回來了。
他要拿她怎麼辦？
他自認不是個重女色的人，女人對他來說最大的功用就是繁衍子嗣，他也給她們錦衣玉食的生活。
後院的事兒他一律不插手，給足福晉體面；李氏生的孩子最多，他就把她從格格提拔成側福晉；耿氏和鈕祜祿氏給他生了阿哥後，家裏也都得了體面，尤其鈕祜祿出身太低，他就給了她阿瑪一個王府的四品典儀，這樣對孩子的將來也好些。
可只有身邊這個，從沒開口向她求過任何家裏的事兒，對府中的財物權力也從不索求，在他面前總是溫柔體貼、知書達禮偶爾又有些小俏皮，他有時會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太過完美，完美到不夠真實。
原來她會因他不來偷偷的哭，今兒他要是不回來，也根本不會發現。這丫頭顯然是心裏有他這個人，而不是爲了別的什麼，他心中自然也有她，想更疼着她。
第二日一早，醒來時只覺得眼皮有些腫，看着四爺還在睡着就偷偷下了牀榻洗漱，洗一洗上個妝就能掩蓋過去吧。
可她不知，她剛下了牀榻四爺就睜開了眼睛，看着她掩耳盜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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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四爺一起用了早膳，她有些不敢直視四爺的眼睛，直到四爺帶人離開，才稍稍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腹痛確實好了許多。她沒想到四爺昨晚會回來，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讓她覺得心裏發燙，又有些好笑自己先前的自憐自艾。
不知四爺這幾日在忙些什麼，每日早早就出門，問了馮永泉才知道，四爺在多稼軒開了一片空地，好像要種水稻之類的農作物。
怪不得來的時候四爺看的都是農事方面的書，他一直是一個有實踐精神的人，這回來圓明園恐怕有一半是來散心，一半是用來實踐他的種植計劃。
康熙老爺子勵精圖治，國家基本算是太平，人口也在急劇增長中，百姓喫飯的問題自然就成了頭等重要的大事。可這時候又不像後世水稻的產量可以達上千斤，甚至能一年三收。現在的水稻畝產量也就兩三石，不少地方還只能一年一收，扣除各種賦稅地租，留到百姓手中的實在不多。風調雨順還能勉強過活，遇到災年就會食不果腹。
若是培育出能一年兩收的水稻，確實能很大程度上解決百姓喫飯的問題。
用了午膳後，帶着小滿和雪球幾個去了花園，看着滿園子盛開的鮮花，想到鮮花也可以做成很多美食。就吩咐小滿幾個拿了小竹筐，採摘一些花。
可以用來製作餅、醬和花茶，這個時代也不存在農藥污染的問題，只要稍微用清水沖洗就可以用了。剩餘的還可以用來給四爺薰洗好的衣服，宮裏一般用檀香來薰衣服，可她知道四爺更喜歡用鮮花和水果來薰衣服，四爺的審美偏好有時確實很少女。
這點上她和四爺倒是很統一，花香和果香都是天然的味道，氣味也不會過濃，自然比檀香更讓人覺得舒服。
九州清晏這邊本就有一個小廚房，環境倒也雅緻。
這個餅的做法還是大哥的好友朱彝尊發明的，在流傳後世的《食憲鴻祕》中也有記載，只需把花清洗後用紗布擦乾，摘下花瓣放入石臼中輕搗成泥，再用紗布包裹搗好的花泥將汁液擠出，加入白糖和蜂蜜攪拌均勻，再將其放入模具壓制成餅就可以食用了。
待做好了餅，又讓小滿沏了一壺桂花烏龍茶，就打算帶去給四爺嚐嚐。
帶着小滿幾個到多稼軒時，裏面的景象還是讓她略有些喫驚，這一片空曠的地方圍了幾塊水田，四爺挽着褲腿赤腳踩在一塊水田裏，身旁還有一個老農模樣的人，二人在投入的討論着什麼。
四爺站立的地方剛好背對着門口，所以並沒有看到她過來，蘇培盛見她來忙上前來，壓低着聲音請安，她擺擺手示意院子裏的人都不要出聲，打擾到四爺就不好了。
她剛在一邊兒的稻香亭坐下，雪球那小東西卻不乖的直接奔四爺而去，還啪的一聲陷進了水田裏，四爺自然被這動靜給驚擾到了，略有些不悅的回頭看，等看到雪球那囧囧的樣子，四爺不僅沒有生氣還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雪球喵喵叫了兩聲，見四爺沒有抱它的意思，三兩下便自己從水田中跳出來了，用力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泥水，又顛兒顛兒地向她跑過來。
四爺見她也在，就從水田裏走了出來，蘇培盛早已在旁備好了乾淨的水，四爺沖洗乾淨腳面後才穿上鞋走了過來。吩咐了蘇培盛先送那老農回去，纔在亭子裏坐下。
雪球那髒兮兮的小模樣，看起來實在可憐，四爺又吩咐馮永泉去一旁給它洗乾淨，這回洗澡雪球倒是乖乖的一聲不叫。
“怎麼到這兒來了？身子剛好些就胡亂跑。”
“妾身是聽說四爺這幾日在這兒種水稻，實在是辛苦的很，就來給四爺送些點心。”
四爺看着對面小女人那揶揄的表情，焦躁了幾天的心情也鬆快了幾分。
從汗阿瑪把這圓明園賜給他，他就讓人圍了這麼塊空地用來種植莊稼，最初是爲了享受田園之樂，後又覺得這農事經營起來實在不易，鼓勵墾荒是一條路子，但提高產量纔是關鍵，只是卻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他剛命人蒐集了各地的水稻種子，打算對比着試種下。汗阿瑪這兩年一直想推行新的稻種，先是交給了李煦在南方種植卻沒有種植成功，他就想着如果在北方有適當的環境，能否把這種新的稻種種植成功可這事兒卻是急不得。
眼見着她剛把點心從食盒中拿出來，就有一股花香撲面而來，“這是用做的？”
“是，這是餅，爺快嚐嚐，最是柔肝醒胃，多食些也無妨。”
“《離騷》中說‘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你這算得上是同一種風雅。”
他雖偏愛甜食，但多數甜食喫幾口便會覺得膩，這用鮮花做的卻不同，不僅甜而不膩，用完後還齒頰生香。
“謝爺誇讚，妾身可不敢和屈老夫子比，只能算得上附庸風雅罷了。”
“附庸風雅也是雅”
她點頭笑看着四爺強詞奪理，又陪着他用了一塊，然後各自喝着一杯桂花烏龍茶，微風吹拂着，只讓人覺得愜意的很。
四爺打量着眼前的小女人，來圓明園後她性子似乎更活潑些。每日晚上回九州清晏都能看到她溫柔的笑意，準備好的膳食都十分合他的胃口，他晚上看書看久了，她也要管上一管，每日還要給他按摩會兒眼睛，絮絮叨叨的像個小老太太。
剛纔一回頭看見亭子裏的她含笑看着自己，旁邊放着食盒和茶壺，像是個小妻子，在給勞作的丈夫送飯。
“一會兒爺可得去花園裏看看，花園裏的花是不是都被你摘光了？”
“只是摘了一小片而已，就算摘光了爺也不許怪我，您可也是吃了的，算是從犯。”
“你這個鬼靈精，原來給爺送點心，是要拖爺下水”四爺佯裝有些生氣道。
這丫頭卻是一點也不怕，笑着道：“反正都已經拖下水了，再說爺是我的夫君，要連坐您也是逃不開的。”
是啊，夫妻本就是一體，這輩子他們註定要牽扯在一塊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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