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打發了馮永泉去歇息,她也回去打算抓緊時間睡一覺,離天亮也沒幾個時辰了。
天邊剛見魚肚白,她就醒了,畢竟心中掛念着回去的事兒,也睡不大安穩。她洗漱完,也把小姑娘喊了起來。用了早膳帶着小姑娘上了馬車,算是沒誤了時辰。
“額娘~阿瑪呢?”
“乖孩子,阿瑪的事還沒做完,所以不能陪咱們一起回京了。”
小姑娘嘟起了小嘴,顯然對這個結果不大滿意。她只得把孩子摟在懷裏安慰着。回程比來時快了許多,許是因着太后的病皇帝內心焦急吧。
第二日一早聽到一陣熱鬧,說是誠親王和淳郡王帶着人趕上大部隊了。那四爺豈不是也回來了?叫人出去打聽了卻沒有四爺回來的消息。那四爺呢?她心底禁不住打起鼓來。
這不大對勁,已經好幾日過去了,那些蒙古王公貴族怎麼着也該送完了,再說是誠親王和四爺一道接的差事,沒道理誠親王這個年長的回來了,四爺還在那邊。
可她臨走前叫人去問四爺,四爺沒流露出任何要回來的意思,似是還得過些時日才能處理完。難道四爺被單獨交代了別的事?
她心中實在疑惑的慌,可以她的身份卻不能去直接誠親王和淳郡王。遂在停歇的間隙親自去找了淳郡王側福晉巴爾達氏,她們二人素日也算有些交往。
“那你先等等,我叫人去找我家爺來。”
“好,勞煩了。”
“你也不必焦心,雍親王定是被事務困住了。”
“多謝你安慰,我也只是有些困惑,還有我家那個小格格每日裏唸叨着阿瑪。”
不多時淳郡王策馬從遠處回來。
“小四嫂好。”
“淳郡王,不好意思,貿然打攪了。”
“小四嫂是想問四哥吧?”淳郡王眉頭微蹙,猶豫了下,道:“四哥他可能是染了時疫。”
“時疫?可嚴重嗎?”時疫分好幾種,不知道四爺得的是哪種,嚴不嚴重。也怪不得這兩日她心裏頭不安。
“我來時親自去看過一趟,御醫說不宜挪動,還未診出具體是哪種。”
“可最好的那幾個御醫不都派回宮裏去了?”一聽着太后病重的消息,皇帝就把身邊幾個得力的御醫叫護衛護送着走小道回京了。
“是啊。”他方纔和誠親王去向汗阿瑪請安,本想提一提,可誠親王說不要多事,畢竟太后的病情茲事體大。他向來在汗阿瑪跟前不受重視,就算說了也未必管用。
聽着這個答覆,她心中一涼。這些御醫們的慣常作風她最是清楚不過,平日裏有小病小疾還好,開的方子對症的很,喝個一兩日便能見效。可遇到兇險些的情況,一些御醫怕擔責任,只會開什麼太平方子,喫不死也好不了,最後甚至會生生貽誤病情。
“那我得回去一趟。”總不能叫他一個人留在那兒。
淳郡王有些意外自己聽到的這個回答,不贊同道:“小四嫂,那邊時疫已經傳染開了,你不宜去冒這個風險。”
“已經傳染開了?那是不是已經開始死人了?”情況或許比她以爲的更嚴重些。
“我們來時死了幾個牧民,屍體已經用火焚燒了。送走的蒙古王公,最新傳來消息說有兩個中途也病倒了。”希望能嚇退眼前這個女人吧,現在過去實在是有風險。
“那我更得回去照看他了,還請淳郡王相助。”
“小四嫂,四哥身邊有御醫和太監伺候着,你還是慎重考慮。”這女人居然沒被嚇到,還執意要去,四哥也是個有福氣的。
“我心意已決。”
“那小四嫂稍等,我這就去與汗阿瑪說說看。”
“好,勞煩淳郡王。”
看着淳郡王離去的背影,她心頭生出一種希冀,希望能被准許,最好再指派個醫術高明的御醫給四爺。
“你別擔心,雍親王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什麼事的。”
“無論如何,你和淳郡王的這份兒情我和四爺都記得。”幫過她的人,她自會記在心中。
“小四嫂,你也是個實心眼的。我聽說那時疫傳染起來厲害的很,嚴重了是要死人的。我勸你還是別去,就是不爲自己着想,也想想你家小格格啊。你要是有個萬一,她可怎麼辦?”巴爾達氏勸道。
巴爾達氏能說出這番話,足見也是個心眼實誠的女人。話確實也戳中了她的軟肋,孩子一直是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那一世她沒了,還有四爺照看他們的孩子。要是四爺和她都沒了,那孩子可就真成無依無靠的浮萍了。
可上天讓她重生一回,總不至於叫她和四爺比那一世死的還早吧。而且那一世明明沒發生過四爺感染時疫,難道是她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福慧變成了慧嘉還不夠嗎?還要有多少的意外?
“我知道你是好心爲我,可這一趟我非去不可,還有一日便可抵京,煩請你幫我照看着我家小格格。”
“這個你不用說我也會照看着。哎,若是我家爺病了,我恐怕也和你一樣心急如焚。”男人就是頭頂的天,雖說她們都是側福晉,也都是入了皇家玉碟的女人,可頭頂上還有個嫡福晉在,若是男人沒了,不還是任由拿捏嗎?雍親王府的嫡福晉她也見過不少次,都說是個寬厚大度的,可她總覺着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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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玉嵐也曾想過,若是四爺和淳郡王一般也好,雖身有些殘疾註定他與皇位無緣,但也讓他早早就離開權力爭鬥的漩渦,一世安寧無憂。
淳郡王翻身下馬在帝輦前跪地行禮,皇帝聽着聲音撩開車簾,見是剛從這走的老七,不免有些疑惑。
“說吧。”
“汗阿瑪,是四哥府裏的年側福晉聽着了消息,自請返回木蘭圍場照顧四哥,託了兒子前來問詢。”
“哦,年遐齡的閨女,還是朕親自指的婚,倒是個好的,準她去照料。”
“謝汗阿瑪恩典,兒子這就去傳話。”
瞧着這個兒子利落的舉止,皇帝心裏有了些許撫慰。戴佳氏生下老七的時候,他確實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身有殘疾,可生下來了,又是個阿哥,那就養着吧,宮裏也不缺衣食。這些年下來,他竟也長成的不錯。
她得了淳郡王的傳話,急匆匆告別了淳郡王和巴爾達氏回了馬車上。
“額娘~你去哪兒了?”剛上了馬車就聽見小姑娘問着。
“寧兒,額娘有話和你說,你聽額娘說完,不準哭好不好?”
“好~”
“你阿瑪生病了,額娘得回去照顧他。你跟着乳母她們回京去,等阿瑪和額娘回來。”
“不~不要~我要阿瑪額娘~不要別人~”說着淚珠兒就跟斷了線似的流着。
“寧兒乖乖的聽話好不好?”
“不好~不好~”
眼前的小人兒拼命搖着頭哭着,她心裏也難受起來。雖然也可把她留在獅子園,可獅子園離木蘭圍場又不遠,萬一疫情傳過去可怎麼好?好不容易離開了,她不能叫孩子一起去冒險。
“乖乖,你就在咱們雍親王府的院子裏等額娘和阿瑪,那裏還有你養的金魚,有好喫的石榴,還有你的小秋千,多好呀。”
“嗚~我不要了~哇哇~額娘~嗚嗚~”
“那送你去外祖母那兒好不好?外祖母是額孃的親孃,就跟在額娘身邊是一樣的。”
“嗯~不一樣~額娘就是額娘~”
“寧兒,阿瑪病了,額娘必須得去!”她必須得強硬些和這孩子說話,不然叫她這麼哭下去不知什麼時候是完。
“病了?疼不疼呀?”小姑娘許是被她嚇着了,軟軟的說這話,也不敢大聲哭了。
“生病當然疼了,所以額娘要去照顧你阿瑪。額娘最後一遍問你:你想回雍親王府還是外祖母家?”
“嗚~外祖母家~”
“好,額娘這就要走了,好孩子不哭了,等阿瑪的病一好額娘就回來了。”
“嗯~要快點~嗚嗚~”爲什麼都要離開?嗚嗚~
“好,額娘答應你。”
親了親孩子的臉頰,她就登上了另一輛馬車,奔赴相反的方向而去。
馬車行了一日多終於是到了木蘭圍場附近,撲鼻而來的藥味和焚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原本一座座連綿的營帳,只剩下他們一家曾經居住過的那一座最爲顯眼,周圍還零零星星散着幾座。
一見有馬車接近,馬上有帶着面巾的護衛前來查看。這其中有四爺的親衛認得她,這纔行禮放行,遠遠見着所有人都圍着面罩,還有人在營帳周圍撒着什麼粉。
她和隨行的幾個都被要求喝了藥,圍上面巾才允許靠近主帳。她一眼就瞧見了站在營帳口的蘇培盛,蘇培盛自然也瞧見了她,小跑着向這邊兒過來。
“年主子,您怎麼來了?這兒不能待啊,您趕緊回獅子園或者回京吧。”哎呦!這位主子不是走了嗎?這怎麼又回來了?
“四爺怎麼樣了?”
“四日前就有些發熱,一開始以爲是風寒,可喝了兩帖藥還不見好,送走的蒙古王公里巴爾善旗的一位貝子和一個老王爺剛得了信兒,說是死了。”
“照看四爺病情的御醫怎麼說?”
“方子是開了,可喝了不見效,真是愁人。”
“我進去看看四爺。”
“年主子您還是別進去了,萬一您被染上了,可怎麼得了?主子爺不得活剝了奴才?”蘇培盛急道。
“我來這兒就是爲了照看四爺,不然還是來遊玩不成?”
蘇培盛急的瞬間出了滿頭汗,可也不得不讓,這是主子,他是奴才。
進到營帳裏看到四爺的那一刻,儘管她有心理準備,可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才分開不過幾天,他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睡得似乎很不安穩,眉頭一直緊緊蹙着,下巴上生了許多小疙瘩,整個人呼吸沉重得很,叫她聽起來都難受。
這屋裏的環境也不好,又暗又不通風,吩咐了小滿多點幾盞燈,把幾扇窗戶打開些,讓外邊的空氣流動進來,可這外邊的味道着實也不大好聞。
她在牀邊坐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四爺醒來,他額頭燙的很,身上的裏衣一會兒就浸溼了一套。她和御醫商議後決定用艾葉、蒼朮、金銀花、黃岑這些有消毒降溫功效的草藥熬煮水給他擦拭身體,半個時辰一次。裏衣索性就不穿了,省的換來換去折騰他。
用罷晚膳,她正給四爺擦拭着手,突然覺着有道目光注視着自己,她擡眼見着是四爺醒了,正是心頭一喜。卻聽他沙啞着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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