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還以为你们的村子是建在地面上的!沒想到是建在山裡!真的太厉害了!”
然而得到她夸奖的两個人却并未露出自豪的神色。
领头的吕煜避开对“桑黛柯”充满好奇的村民,带着桑桑走上一條偏僻的、通往信号塔的栈桥。
一路“阳光”普照——整個小山顶子村,即山体内居民聚集的场所,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日光灯,让人们即使在山壁合拢之后也能不受影响地自如行动。
听到桑桑的话后,呂煜面露尴尬,拿手按了按脑门:
“惭愧,我們其实当不起這样的夸奖,因为北地的技术哪怕往保守了說至少也得断代几百年了……人类现在根本建造不了你在小山顶子村看到的這些东西。”
桑桑想起开山时天崩地裂的场面,充满理解地說道:“制造不出第二座空山也正常,它太夸张啦,但陈阿姨的那個方方正正的盒子你们应该是能建出来的吧。”
“你指的是村长刚才启动的电梯?”何萱问,“那個也不行,說实话,电梯一上一下耗费不少能源,村长平时都舍不得用,只有在逢年過节或者遇到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拿来撑一撑场面。”
冬天越来越近,陈落群当上村长之后,为了囤积资源既开源又节流,恨不得雁過拔毛,要不是桑桑面子大,他们這些考察队成员回家的时候哪能见识這玩意。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桑桑都快不好意思问下去了,为了照顾人类们的情绪,又只能绞尽脑汁地努力寻找能让大家都不尴尬的话题:“呃,好吧,但你们战斗时用的武器超级拉风!”
呂煜深深地垂着脑袋:“除了我用的弓箭之外,其他几個,包括蒋哥的加特林机枪和外骨骼,怜春姐的宇宙射线枪,与萱姐的基因强化药剂,全都是用探索度抽奖抽到的——自己造是不可能自己造的,所有技术全都是黑箱,只能勉强用探索度奖励混混日子這样子。”
“……”桑桑炸毛了,嗷呜一声问道,“怎会如此?几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說来话长。”
呂煜打开了话匣子,平日裡他在考察队中的存在感不算高,在村子裡也沒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给人感觉就是各方各面都很稳定、稳定到有些无趣的一個人,自从這次出行认识桑桑以后,他开口的次数都比之前变多了不少,
“乌苏裡区沒有特别专业的歷史学家,人们对過去发生的事的认知都是通過口口相传、或是从一些杂书裡捕捉到的蛛丝马迹,不過据我所知,有一個公认正确无误的史学定论,即——若干年前,发生過一场世界末日。
“那是场可怕的、难以想象的文明浩劫,我們现在无法想象出古人是如何生活的,只能通過探索度奖励和少量文献中描绘的景象判断出過去的辉煌。
“古代人能凿出這样的空心山峰,在其中修建复杂宏伟的机关。”
呂煜用力拍打了一下身边坚硬的石壁。
“他们拥有无穷无尽的能源,一枚弹药消耗的能量可以培育出万顷良田。”
他竖起大拇指和食指,做出了开枪的手势,口中发出‘砰’的气音。
“即使生活在深山之中,也不用担心见不到阳光。”
一缕日光灯发出的光辉恰好落进在他沒有受伤的那只眼眸中。
“普通人对上仙家人与机械生命体、同样有一战之力。”呂煜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绷带,用自嘲的口吻說,
“而那时的乌苏裡,应该是個繁荣昌盛、水土丰美的地方……如今我們什么都沒有了。”
话音落下,栈道上只余清脆的脚步声,“哒哒”、“哒哒”的声音属于人类,“哒哒哒哒哒”属于桑桑。
桑桑边跑边思考了片刻,认真地說道:“我也什么都沒有。从我個狗的经历来說……”
“咳咳!!”
看到一红一蓝“個狗”两個字的呂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桑桑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满地快跑两步、站起来踹了他一脚:“你還要不要听?”
“要听要听。”呂煜连忙赔礼道歉,“桑姐請讲。”
桑桑慢條斯理地打字:“从我個狗的经历来說,我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见過一個同类。我的身上戴着和你们一模一样的系统,可是我既不知道它是从哪裡来的,也不知道我是从哪裡来的,人类是我的朋友,但我对我的朋友们也一无所知,系统告诉我,我的种族是边境牧羊犬,牧羊是我的工作,然而羊這种动物已经灭绝了,换句话說,我永远也不可能去做我最擅长的工作。”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如果桑桑是普通的智商有限的动物也就算了,但她不是,感情還肉眼可见的丰富。呂煜代入了一下桑桑的开局,顿时真心实意地說:
“還是您比较难。”
“可是我不觉得难啊!”桑桑脚步轻快地說,“哪怕我只活過今天,然后在夜晚降临时带着无穷无尽的谜团死去,我也觉得自己度過了很快乐很满足很充实的一生。
“我认识了四個人类朋友,努力战胜了想要伤害朋友的对手,见识到了神奇又了不起的小山顶子村,听到了属于我的朋友们的辉煌過去,還与你们一同设立了一個长远的目标——我們要让春天在這片土地上永远维持下去,這样,等到大雪覆盖了山川,村庄依然会欣欣向荣。
“我的祖先与你们的祖先能够做到的事,为什么要断定今天的我們一定会失败呢?”
呂煜读完,人傻了。
他的两根眉毛皱起、再松开、皱起、再松开,過了一会眼眶微红,瓮声瓮气地說:“桑姐,你应该去应聘我們村的政委,给村民做思想工作,我现在斗志昂扬。”
旁听的何萱:“……”
桑桑不太关心人类社会的权力,她有自己的一套判断地位的标准。对于自己听不懂的话,她直接当成耳旁风,继续追问起更加关心的內容:
“系统是每個人都有的嗎?”
“对。”何萱笑了笑,說道,“不過若要介绍系统,就得先提到‘塔’。世界末日后,人类的文明付之一炬,唯一保存着资料库的设施就是‘塔’。每個地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座塔,用以维系整個地区的網络,以這座塔为核心,人类的聚集地像星星一样分散开来,每個聚集地又坐落一座子塔。
“但子塔的功能不如主塔全面。”
何萱停顿了一下,以便桑桑消化她說的话,“它能提供探索度奖励——探索度奖励是這样算的,每1能抽一次奖,每01能随机兑换少量物资,例如說粮食、服装、日用品之类的,但這些东西聊胜于无,真正有价值的奖励全在奖池裡,想要得到只能靠运气、或者保底。”
呂煜叹息道:“我一听到保底两個字就头疼,设计出這种机制的古人一定病得不轻,借蒋哥的說法,‘都世界末日了還惦记你那抽卡呢?’”
桑桑立刻问:“为什么要叫抽卡?這也是人类的黑话?”
“谁教桑姐你黑话這個词的?”呂煜反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抽卡,這都是从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說法,大家一般抽卡、抽奖轮着用。”
“好吧。”桑桑呼噜一声,心想人类社会的未解之谜也太多了,远不如小狗的世界简单,“那,奖池裡有什么东西?”
“武器,交通工具,已经灭绝的动物的基因库,植物种子,书籍,文献……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抽不出的奖励。”何萱掰着手指头說,“然而越有价值的事物,抽到的概率就越低,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個b级以上的传承。”
“你說当年设计塔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呂煜问桑桑,“祂要是想帮助人类,干嘛不将知识直接教给我們?而若是只想让我們蒙昧无知地過一辈子,又为什么要设计探索度奖励?”
他的問題很有道理,桑桑思考了半天,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你们在书本裡找不到答案嗎?”
呂煜苦笑一声:“归根结底,我們能抽到的有用的书太少了。迄今为止,子塔给我的都是一些娱乐作品,我甚至都沒法通過它们判断出古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某些影片中,人类和动物无论干什么事都在唱歌,因此有一個民间理论是,古人可能有着特殊的发声器官,甚至声音可能是他们的武器,歌声能够帮助他们打败敌人;
“但是另一些资料显示,人类可能会通過符号和图形进行神秘交流,为此他们设计了一种奇妙的笑脸。”
他掏出卡纸,拿炭笔画了一個黄豆,又在黄豆中间点上两個黑点,和一條弧线。
“小山顶子村有一群对歷史感兴趣的人,争论這個话题很久了,還给它起了個名字,叫‘黄豆的微笑’。”呂煜說,“吵架的理由是有些人觉得它代表友好,另一些人认为它表示嘲讽。”
“哈哈哈哈哈哈!”
桑桑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呂煜困惑地问:“很好笑嗎?”
桑桑:“不好笑嗎?”
人类不愧是我們小狗的好朋友,哪怕经历了世界末日,依然在充满乐观精神地讨论一颗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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