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你們有好好談談嗎？
沈清舟無力的坐在沙發上，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想纔對，他不由得對自己發出提問。
他，真的愛顧衡嗎？
他跟顧衡一開始的感情就不對等，他把這當交易，顧衡把這當愛情。
當感情摻雜進金錢的時候，沈清舟也不知道愛是什麼了。
他想不明白。
就在沈清舟坐在沙發上沉思的時候，春草悄悄的從臥室跑了出來，偷偷的打開了沈清舟臥室的門，走了進去。
而沈清舟想的太過專注，沒有發現。
臥室裏的燈大開着，顧衡仰躺在牀上，擡起一條胳膊擋在眼睛上，擋住那刺目的光芒。
聽見有人進來，他立刻低聲喝道：“滾出去！”
可是想象中的開關門聲並沒有響起，而是他感受到有人爬到了牀上，接着一個小小的軟軟的，身上還帶着孩童獨有的奶香氣的身體趴到了他的胸膛上，攬住了他的脖子。
“顧叔叔，你在生氣嗎？”
顧衡渾身一僵，移開了手臂，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雙不經世事的眼睛，好似這個世界如同童話般美好似的。
顧衡搖了搖頭，他無法對着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表達心緒。
“那你一定在難過，顧叔叔。”春草抱緊了顧衡“爸爸說難過的時候抱抱春草就好了，顧叔叔你也抱抱春草吧！”
小孩子的善意來的太純粹，太乾淨，不夾着一絲利益，讓顧衡有一點兒不知道怎麼去應對。
他坐了起來，試着把春草摟進了懷裏，小孩的體溫比他高一點兒，抱起來熱烘烘的，像是要把心都暖化了一般。
春草可比他要熱情的多，顧衡只是虛虛的抱着她，她卻撲了個滿懷，臉上還掛着甜甜的笑容，她說“顧叔叔，你是和戚叔叔吵架了嗎？”
“沒有。”
“那……你是跟爸爸吵架了嗎？”
“……沒有。”
“那顧叔叔你爲什麼會難過呢？”
“因爲我的脾氣很壞……”顧衡垂下了眼睛，他不知道要怎麼去說，大人的世界是錯綜複雜的，是現在的春草不可以知道的，顧衡只能把所有的錯攬在自己身上，他說“我永遠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像個神經病一樣時好時壞，總是會傷到我親近的人，我是個混蛋。”
“我不覺得這樣呀，顧叔叔很好，給我買好喫的，還陪我玩，今天還帶我去拍全家福，當我的顧公主，顧叔叔這麼好，纔不是混蛋，我跟顧叔叔這麼親近，顧叔叔也沒有傷害到我。”
春草邊說邊像個小大人似的拍着顧衡的背，就像是沈清舟哄她時的那樣。
“可我……剛剛都把你嚇哭了……”
“那是因爲我太膽小了，不是顧叔叔的錯。”
顧衡忽然眼圈有點兒紅，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在大家都在說你錯了的時候，有一個人卻堅定的告訴你你沒錯，那一刻起，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讓人有了想要去對抗世界的勇氣。
“謝謝你，小春草。”顧衡說的真心實意。
“不客氣，顧叔叔。”春草回答的很有禮貌。
氣氛好似就這樣安靜了下來，一種所謂家的感覺在顧衡心中緩緩流淌，平復了他原本暴躁的情緒。
但春草好像還是有點兒擔憂，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顧叔叔，你真的沒在生氣嗎？”
顧衡愣了一下，沒想到春草還會說這個話題。
“沒有。”顧衡回答的很快。
“可我覺得你在生氣，生爸爸的氣。”
小孩子的情緒感知尤其的強，尤其是春草幾乎都是在家裏呆着，她沒有怎麼出過門，也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所以她的心思要更加敏感一些。
顧衡抿了抿脣，他不知道要怎麼去跟春草說，說他沒生沈清舟的氣？那是假的，他不想騙春草。
可所謂的真相也不能告訴春草，她真的太小了，性格也太好了，好到顧衡甚至想護着她一輩子，讓她開開心心快快樂樂，沾染不到成人世界的骯髒與污穢。
見顧衡不說話，春草從顧衡懷裏坐了起來，眼睛直直的望向顧衡的眼睛，她問“顧叔叔可以跟我說一說爲什麼生爸爸的氣嗎？我們再這樣交換一次祕密好不好？”
顧衡搖了搖頭，他說“春草，很多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不能知道的，抱歉。”
“好吧。”春草十分諒解的點了點頭，她又問了一個問題“顧叔叔，爸爸知道你在生氣嗎？”
顧衡再次怔愣了，他忽然發現他的確不知道沈清舟知不知道他在生氣，本來他覺得沈清舟是知道的，可是春草這一問，顧衡不敢確定了。
“顧叔叔，你跟爸爸有好好談過這些讓你生氣的事情嗎？爸爸教我說，很多事情其實說出來就不會生氣了，我現在把這個教給你，你和爸爸好好談談，好嗎？”
顧衡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甚至覺得他活了這麼多年還不如春草這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孩子會做事情，不過也許就是因爲他長大了，才變的不會做事情。
成年人總是會想着去隱藏自己的情緒，殊不知其實很多事情，只要說出來就可以解決了。
於是顧衡對着春草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答應的不止是春草，還有那個七年前的自己。
當年的真相就在眼前，只要他願意，就能得到。
想到此，顧衡不由得露出了一點點的笑容，很淺很淺，連嘴角都沒有動，但仔細看便能看清楚他眼睛裏躍動的光。
“顧叔叔！”春草忽然湊近了顧衡，眼睛裏戴澤好奇道：“你跟我爸爸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呀，我問爸爸，爸爸他不跟我說，你可以跟我說說嗎？”
“我跟你爸爸……”顧衡開始回想，他的心情也似乎隨着回憶一起回到了十八歲。
“我跟你爸爸真正認識的地方人很多，很嘈雜、吵鬧，環境也不好，還會有人來搭訕，雖然被搭訕的感覺不錯，但我並不喜歡那個地方，直到你爸爸的到來……”
“我爸爸來了之後發生了什麼嗎？”春草眨巴着眼睛。
顧衡笑了笑，他說“發生了很大的事情，本來很多人都來跟我搭訕，可是你爸爸一來，把我的風頭都搶走了，我當時還在想是什麼人，這麼厲害。”
“那我爸爸當時是什麼樣的啊？”
“你爸爸啊，當時就像……像一個大明星，所有人都圍着他轉，所有人都喜歡他。”
“所以顧叔叔你當時也喜歡爸爸嗎？”
“是啊，我也喜歡，而且那其實不是我們第一次相見，只是這一次我確定了我喜歡他。”
而喜歡他，其實從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開始了。
“那顧叔叔，當時大家都喜歡我爸爸，爲什麼我爸爸選擇了你呀？”
“因爲……”
因爲什麼呢？是他的錢嗎？顧衡不知道，可當時的他只有十八歲，比他當時有錢的人多了去了可沈清舟還是和他在一起了好久。
那是因爲什麼呢？顧衡不知道，因爲他從來沒有問過沈清舟。
顧衡答不上來，可春草還在催促“顧叔叔，爲什麼呀？”
“因爲你十八歲的顧叔叔太可憐了，連貓貓狗狗都不喜歡他，我就勉爲其難的喜歡他了，不然他也太慘了。”
隨着開門聲響起，沈清舟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顧衡愣愣的看向了他，沈清舟懶懶的靠着門框站着，臉上還帶着絲絲笑意。
明明他們一直在一起，顧衡卻覺得他們好像是分開很久後剛剛見面一樣，想說點兒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滾動着喉結，在心裏訴說着思念。
春草對着沈清舟吐了吐舌頭，道：“爸爸，我就是來跟顧叔叔說說話，替你哄哄他！”
“好了，你該睡覺了。”沈清舟上前抱起春草。
春草在沈清舟的懷裏還不老實，嚷嚷着問道：“顧叔叔十八歲的時候春草多大呀？爸爸跟顧叔叔認識那麼早嗎？”
“那時候春草還沒出生呢，你顧叔叔也還是個小孩兒。”
沈清舟抱着春草回了她的臥室，隨着門啪的一聲關上，顧衡剛剛溫熱的心又忽的冷了下來，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感受到了溫暖之後不再習慣孤獨。
好在，沒過多久他就聽着沈清舟的腳步聲朝着他走了。
“噠、噠、噠……”
拖鞋就像是腳步聲的放大器，平日裏顧衡會煩，可現在他只覺得安心。
“吱呀——”
門開了，沈清舟看着坐在牀上的顧衡，眉頭一皺，問道：“盯着我看做什麼？”
皺眉的沈清舟在暖色的光下太過好看，看的顧衡不由自主的咕咚嚥了一口口水。
看着坐在牀上傻呆呆的顧衡，沈清舟走上前去，忽然抱住了他。
“對不起，顧衡，我後悔了。”
是的，沈清舟後悔了，因爲他發現七年前他想離開是因爲他愛上了一個小他七歲的剛成年的小屁孩兒，這個小屁孩兒家裏還有權有勢，他沒有膽量也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件事情，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而現在，他成熟了，他愛得那個小孩兒也長大了，他們都可以用更好的姿態去面對未來了。
顧衡也反手抱住了沈清舟，他說“沈清舟，我現在願意聽了，你可以跟我講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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