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悽慘!
海面漂浮的柴油在月光下泛着七彩油花。
陳興虎、王大東以及好多船員都在水裏奮力遊動着。
遠處,黑色的海面翻滾着火光,模糊的黑影倒塌,伴隨着吱呀作響的木頭扭曲聲,好多船隻相互碰撞、傾斜。
甲板上的魚筐和漁具撲通撲通地往海里掉,筍島的人們慘叫着、咒罵着。有的還想去抓船舷,但經驗老道的漁民已經在大喊:“趁着船沒有沉之前,趕緊跑路!不然船真的沉下去,掀起的漩渦會把你們都吞沒的!”
此刻再管船已是無用。已經有五艘船碰在了一起,勉強互相支撐着沒有倒下,但前面那兩艘觸底的船已經快要沉沒了。
“趕緊劃舢板跑路纔對!”有人喊道。
他們平常爲了搶劫魚獲方便,時常備着小船。等這些人慌亂地划船離開時,忍不住回頭看去,發現前面那兩艘漁船已經沉下去一半了,掀起的漩渦直接吞噬了好幾個漁民。
“嗚嗚嗚,我的船啊!我的船沒了,該怎麼辦啊?”
“救命啊!我們這裏還有人沒有游出來,來人啊!”
好多聲音混在一起,絕望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
很多漁民正在放聲大哭,跪在舢板上,一個勁兒地抓着自己的頭髮,絕望地看着自己的船。
他們都在心裏祈禱着,希望這幾艘撞在一起的船千萬不要沉。
但事情偏偏沒有如他們所願。雖然幾艘船碰在一起相互依靠着,但其中有兩艘船的貨艙已經進水,情況十分嚴重,海水瘋狂地倒灌進去。
其中一艘船已經撐不住了,隨着海水越來越多,開始慢慢地往下沉。
這艘船上,還有兩個人至今不捨得離開。他們聽到貨艙下面傳來嘩啦啦的海水奔涌聲,臉色愈發蒼白。
“爹爹,快走!來不及了!船進水了,保不住了!快走!”兩個年輕人對着頭髮花白的男人喊道。
但這個漁民卻像慌了神一樣,六神無主地說:“不能跑!這艘船跟了我們多少年了?怎麼能跑呢?這是我們的命啊!不能跑啊!我的船!我的命啊!”
“快走!再不走真來不及了!我們也捨不得呀,但船重要還是命重要?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船沒了我們可以再來!”其中一個青年大聲勸道。
聽到這話,這個老漁民卻像瘋了一樣吼道:“再來?怎麼再來?當初批地主的時候,我可是拿命換來的這艘船!我偷偷藏了老地主的財產,才換了一艘船!我們哪裏有資本再來啊?這些年攢的錢都給你們建房子、娶媳婦兒了,手裏哪有餘錢再買一艘船?沒有船了,我們這個家就散了!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你們走吧!我不走了!我走不了了!”老漁民絕望地說。
但其中一個漁民一咬牙,扛起他的父親就往外走,直接將他扔到了海里,隨後自己也跳了下去。
而那個稍微年輕的漁民則是將舢板推到了海里,最後也拿着一塊板子跳了下去。
他們將老漁民扛到舢板上以後,兩個人也爬了上去,飛速地划着離開了。
纔剛滑出去沒多遠,又是一聲轟隆——木材彼此碰撞擠壓的聲音傳來。
他們這艘船在後面那幾艘漁船的衝撞下已經徹底失去平衡了。
伴隨着海水越來越多地涌入,他們的船就這樣一點點地開始朝着海面下沉了下去。駕駛室的燈光閃爍了幾下以後,也熄滅了。
“完了……真的完了……我們的船……什麼都沒了……”老漁民看着眼前這艘船,嘴脣越發蒼白,手指深深摳進木質船舷,指甲縫裏滲出的血,滴在在海水中暈開。
他渾濁的眼珠倒映着正在下沉的駕駛室頂,上面系的祈福的紅綢,如今像條垂死的海蛇在浪裏翻卷。
而那兩個兄弟還試圖安慰他時,他忽然又回頭吼道:“你們閉嘴!你們懂個屁!你們的媳婦當初爲什麼嫁給你們難道還不清楚?不就是圖我們家有船嗎?不就是圖老子有這艘船能供得起你們兩兄弟嗎?現在船沒了!怎麼辦?你給我說怎麼辦?你們手裏有錢嗎?之前你們花錢大手大腳的!我告訴你,一個男人沒有了錢,就什麼都不是!在家裏你從頂樑柱瞬間就變成了誰都可以吐一口唾沫的臭蟲、蟑螂!”
他的嘶吼聲撕破夜空,這個老漁民忽然將佈滿鹽斑的臉頰低了下來,他不忍心看他的船消失。
兩兄弟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爹,哪有說得這麼難聽……”
老漁民沒再說話,任由海風吹動着他猶如雕塑一般的身體。
噠噠噠噠……
幾艘漁船從後面跟了過來。
“陳大哥!”
“陳大哥在這裏!快扔軟梯下去!抄網也行啊!讓他們先抓着!快點快點!”
這艘漁船甲板上的漁民忙忙碌碌地將軟梯和抄網扔下去,救助那些在海里撲騰的人。這會兒海水這麼冷,他們再遊不到一個小時,估計就會體力不支。
陳興虎抓着軟梯便趕緊喊道:“其餘的船不用管我們!往前開!前面的兄弟們還有很多落水了!趕緊去救他們!”
“知道了,陳大哥!我們幾個船往前開!前面還有好多人落水了!先救他們!這裏有我們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不得不說,筍島這邊的人默契度還是夠的,彼此也很團結。
很快,他們便帶着船朝着那邊衝了過去,準備營救落水的漁民。
而陳興虎這邊,則是帶着王大東和一衆狼狽的船員爬上了甲板。
王大東喝了好多口海水,剛上甲板就開始吐了起來。
他最後撲通一聲癱倒在甲板上,大喘了一會兒氣,突然像是瘋了一樣,雙手瘋狂地錘着甲板,呲牙咧嘴地喊道:“舅!舅!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我咽不下去啊!我們的船……沒了……”
他擡頭看着他們那艘船——已經沉進去一半了,只露出了船首那尖尖的一端。
船首像被啃噬的魚骨般支離破碎。
王大大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陳興虎沒說話,顫抖着坐起來,從別人口袋裏摸了一根菸,拿出火柴,點燃了煙,菸頭的火光映亮了他有些猙獰的神情。
隨後他忽然笑了一聲:“塞林木的,哭什麼哭,呵呵,事情沒完呢!沒完呢!哭你媽呢,給老子閉嘴!”
“我特麼的讓你閉嘴聽到嗎?”
陳興虎過去拎着王大東的領子,脖子上青筋蹦的老高,兩個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帶着駭人的血絲。
“我……我……”
王大東第一次見到他舅舅露出這樣的目光,嚇得眼淚都斷了。
“別哭了,再哭,我第一個把你丟海里餵魚!”陳興虎笑呵呵地拍拍王大東溼漉漉的臉,撩開他頭髮,“也就是你是我外甥,我姐當初對我好,我纔對你好的,要不是我姐,我會管你這個廢物?我就是怕你不爭氣了,再拖累我姐過苦日子,別把自己當根蔥了。”
噗通一聲丟下王大東,陳興虎用舌尖舔了一下上牙齦,吐出去一口帶血的唾沫,兇厲地道:“老克,你不是有槍嗎?拿槍過來,今天把那小子的船搶過來,抵我們的損失,先救人,回去讓大家也別哭了,我們做會,各家各戶出錢,大家集資拿錢出來,重新買船,我們筍島的人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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