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柔潭
如果你還再猜炫邁寶貝今天穿什麼衣服,那就過時了,當下最新最熱的八卦是炫邁寶貝到底是鍾大律師的什麼人。
到底什麼人,才能讓專注的鐘律每到五點就坐立不安,頻繁看錶看手機,手機響一聲後迅速接通,聽那頭說着什麼,淡漠的眉眼便如三月桃花般緩緩綻放,接着掛電話,起身,離開辦公室往樓下走。
途中要經過一條長長走廊,一側是助理們辦公的格子間,另一邊是打印室資料室和茶水間。鍾虞經過的時候,助理們都探頭看他,眼神瘋狂交流,而廖志暉也剛好從茶水間出來,手裏端着一杯標誌性的咖啡。
廖志暉就見鍾虞迎面走來,步伐款款,擦肩而過時竟微笑着衝他打招呼。
“廖主任。”
廖志暉心裏一驚,驚爲天人的驚,突然之間就明白什麼叫顧盼生輝。
鍾虞都走過去了,他還扭着脖子看,沒注意前頭有根柱子,直直撞上,咖啡全潑了出來。
廖志暉被燙得齜牙,顧不上擦手,那一瞬間心裏想着的竟還是鍾虞剛纔那一笑,叫他一個大老爺們都看呆了。
“我還以爲這小子不會笑呢。”
廖志暉嘀咕,過會兒才反應過來,啊一聲慘叫,趕忙低頭檢查自己的西裝。花大價錢買的奢侈品,還沒裝兩次逼就成這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廖志暉頓時肉疼,心想鍾虞還是別笑了,這不禍害人嘛。
鍾虞對此渾然不知,坐電梯下樓,先是在大堂等,之後又走去外面的臺階上等。
剛纔蔣兜兜給他打電話,興奮地跟他說“小虞兒我還有一個紅燈就到啦”。
是的,小孩兒現在都叫他小虞兒,雖然不知道這個名字源於何處,但蔣兜兜叫得開心,鍾虞也就隨他。
五點剛過,天空晚霞鋪展,鍾虞擡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很久沒這樣好好看過傍晚的天了,因爲蔣兜兜的到來,叫他枯燥的生活不只有黑白的合同,還有藍天和彤雲。
蔣兜兜到了,車一停穩就跳下來,鍾虞走下臺階去迎他,司機也下車,遠遠跟鍾虞對了一眼。
司機得了蔣紹言的吩咐,站在車邊沒上前,鍾虞衝對方點點頭,先帶蔣兜兜去旁邊餐廳喫飯,然後再回所裏。
蔣兜兜走路要牽手,喫飯要挨着鍾虞坐在同一邊,看菜單也要頭貼頭靠一起。大的小的顏值都頂,單獨一個都能秒殺一衆菲林,何況兩個在一起。
點單添水的服務員換了四五個,旁邊桌客人也紛紛注目,還有自稱經理的人遞上名片,問鍾虞有沒有意向和小朋友一起爲他們即將到來的聖誕親子活動拍宣傳海報。
“謝謝,但不用了。”報酬豐厚,鍾虞還是果斷拒絕了,他現在不缺這個錢。
鍾虞謹慎,凡蔣兜兜入口的東西都格外注意,如果是第一次喫,他一定是要問蔣紹言的。
秋葵能喫嗎?鍾虞發信息,印象裏以前有個同學對這玩意過敏。
蔣紹言秒回:能。
一次次問太麻煩,鍾虞乾脆問:他忌口都有什麼?方便列出來嗎?
這回蔣紹言遲遲沒消息。
鍾虞皺眉,默認蔣紹言可能不方便,只能下次遇到了再繼續問吧。
喫飯的時候,蔣兜兜時不時歪着身子湊近他,拱着鼻子在他身上嗅一嗅,然後再坐回去喫飯。
鍾虞失笑,問怎麼了。
蔣兜兜有些羞赧,嘿嘿笑笑,才趴過去附他耳邊小聲說:“小虞兒,你好香啊。”
蔣兜兜說完就坐回去繼續喫飯,反倒鍾虞愣了,上次在蔣紹言辦公室,蔣兜兜就這麼說過,說他身上有種味道,很好聞。回去後他特意聞過,並沒什麼香味,況且他不擦香水,用的沐浴露也是無香型,所以蔣兜兜聞的到底是什麼味道?
喫完回辦公室,鍾虞還有文件要處理,蔣兜兜就坐在沙發上,一擡眼能看到鍾虞的地方,趴在茶几上寫一會兒作業,看一會兒鍾虞。
門口來往的人明顯多起來,加班沒走的基本都在鍾虞辦公室門口過了一遭,老陳來得最勤,三次過後終於按耐不住走進來,看一眼還在埋頭的鐘虞,選擇走到蔣兜兜旁邊,蹲下跟他打招呼。
“嗨,我們見過。”老陳滿臉堆笑,“你記得我嗎?”
鍾虞低頭不代表他不關注蔣兜兜身邊的動靜,聽到老陳這話,心裏吐槽這搭訕可真夠老土。
一般的人,蔣兜兜見過一兩次不大會記得,畢竟是孩子,但老陳他卻有印象,酒會上和車庫裏,都是老陳跟鍾虞在一起。
蔣兜兜把老陳劃在“小虞兒的朋友所以要禮貌”範圍內,乖乖點頭:“記得。”
老陳頓時眉開眼笑,他本身就喜歡小孩兒,有了女兒之後更是看到孩子就覺得喜歡,何況蔣兜兜長了一張惹人愛的臉。
老陳問你幾歲啊,哦都快六歲啦,那上幼兒園了吧,哪個幼兒園啊……等蔣兜兜回答,老陳暗自咋舌,立刻心算自己掙的錢夠不夠女兒去上,發現只勉強夠付個學費。
律師心眼多,問題沒有一個是白問的,結合坊間傳聞,老陳基本確定這孩子就是蔣紹言兒子,但跟鍾虞什麼關係……
他往鍾虞瞟了一眼,正好鍾虞也在看他,目光幽幽意味深長。老陳知道他心思被鍾虞看破,訕訕笑笑,剛要站起來卻發現腿蹲麻了,差點又跌回去。
今天沒跟紐約那邊視頻,等把白天跟郝家明磋商的記錄整理出來,蔣紹言的電話也剛好打進來。
蔣紹言只在電話裏說一句“我到了”,鍾虞回“好的”,兩人都言簡意賅十分吝嗇,好像多說一個字都虧,這幾天來都是如此,而蔣兜兜聽到鍾虞這麼說,就知道蔣紹言來接他了。
鍾虞帶蔣兜兜下樓。
蔣紹言的車直接開到樓下,鍾虞看一圈沒看到剛纔的那個司機,大概是蔣紹言讓人回去了。
蔣兜兜來找鍾虞這幾天,每天都是司機送來,晚點蔣紹言再來接,而蔣紹言有時早有時晚。不知爲何每次他來,鍾虞都會不自覺留意他身上的味道。
就像今天,蔣紹言穿了一件沒見過的雙排扣大衣,長度到膝,衣襟敞開露出裏面的黑色西裝,英俊從容優雅,彷彿剛赴宴而歸,所以當鍾虞走過去時,鼻翼不自覺翕動,隨後挑起眉毛。
乾淨清爽,沒煙味沒酒味,更沒有香水味。
兩人不大會交流,鍾虞把小孩送到,蔣紹言接收,沉默地完成整個過程,但蔣兜兜會跟鍾虞說再見,還特意強調明天見,必須鍾虞也說明天見,他才肯走。
鍾虞彎腰說明天見,起身的時候目光不期然同蔣紹言碰在一起,彼此對視了幾秒。
自從那天在露臺,蔣紹言問出那個問題之後,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對於蔣兜兜每天來找鍾虞這事,也形成了某種不言說的默契。
但不說不代表不存在。
就比如在這視線相觸的短短几秒裏,鍾虞就會想起蔣紹言問他的那個問題。
他是以什麼身份在關心蔣兜兜。
鍾虞當時沒有回答,這幾天也迴避思考,所以下意識就把目光移開了。但幾秒之後當他又把目光轉回去的時候,卻發現蔣紹言還在看他。
從前鍾虞就知道,蔣紹言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眼窩深,所以顯得目光格外深邃。這樣的眼,若是微微眯起,目光就會顯得冷冽,會叫人心驚膽戰不敢直視,然而若是軟化下來,目不轉睛注視一個人的時候,又彷彿一汪溫柔的潭水,叫人一不小心就溺斃其中。
鍾虞平靜地回視,但內心其實並不平靜,因爲他發現多年後再見,他好像還是無法抵抗蔣紹言的眼睛。
蔣紹言直勾勾看他,被發現了也不避諱。
鍾虞微微皺眉,性格里的不服輸讓他不可能閃躲,於是他直直迎上去,也盯着蔣紹言的眼睛看,非要叫蔣紹言先移開纔行,漸漸地卻驚訝地發現,蔣紹言眼神變了,依舊看着他,但從平靜無波到出現了淡淡的、戲謔的笑。
什麼意思?有什麼好笑的?
鍾虞自己也說不清怎麼脾氣就上來了,正要發難,蔣紹言卻又在此時偏過頭,低眉垂目的樣子叫人有火發不出。
直到蔣紹言開車走了,鍾虞還站在原地,微涼的晚風吹在臉上,心頭那股火還是下不去,他覺得蔣紹言剛纔分明是用眼神在戲耍他,心道真是個神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