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轉變

作者:君子如墨
人死後,魂魄要麼投胎轉世,要麼成爲厲鬼,當被人們遺忘後,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

  很顯然,蘇聲藍是第三種情況。

  當初他教給羈源,只要以天地爲咒,就能阻止蘇聲藍投胎轉世,她不用再變成別人,若是慢慢教養,定能恢復本心。

  羈源做的很好,這一世的楊姣魂魄保留齊全,要是再找到蘇聲藍失去的一魄,自能讓故人歸來。

  而又陰差陽錯,竟讓楊姣魂魄進入了陰陽河,魂與魄互相吸引,那失掉的一魄也找了回來。

  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已經不是楊姣,而是千萬年前,讓羈源痛不欲生的蘇聲藍。

  她回來了……

  阿銀珠欣喜若狂,先前他還擔心羈源沒有親手殺了他會不放心,極有可能尋個機會再次進陰陽河裏,將他殺人滅口。

  但是現在不怕了,甚至還希望羈源趕快來陰陽河,只要有蘇聲藍這個籌碼在身上,他就還有機會。

  溫沐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走到窗邊。

  這時候秋天已經快要結束,玄昭寺裏每天都會有很多落葉。

  她時常站在門外,等着有人給她一把掃帚,讓她把院子裏掃乾淨。

  可惜,從早等到晚,都不會再有人對她說那句話。

  蕭瑟的秋風從窗子吹進來,陸懷簪慢慢走到長廊下,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粥,睡眼惺忪的喝着。

  她擡眸,院子裏出現了一抹藍色的身影。

  羈源一改往日的陰沉狠戾,平靜地拿着掃帚清理院子裏的落葉。

  溫沐嘆了口氣,對陸懷簪道:“對不起,你的玉鐲被我弄碎了。”

  今日的陽光不怎麼刺眼,可還是照的人眼睛不舒服,陸懷簪眯着眼看她,搖頭道:“沒事,就算沒有玉鐲我也能認出延喜。”

  羈源把落葉掃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堆,一陣風吹過,落葉又被吹散,他氣的扔下掃帚,一把火燒光了落葉。

  隨後走到窗前,撫了撫溫沐的額發。

  陸懷簪撇撇嘴,自那天這個小和尚進了紫虛塔,出來後身子一直都不怎麼好,成天昏昏沉沉的,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都是不清醒的狀態。

  每天晚上他都會看到羈源走進小和尚的房間,等到第二天太陽出來了纔會離開,然後去廚房做點飯,再回房間端給小和尚。

  雖然小和尚長的粉粉嫩嫩的,但畢竟是兩個男人……

  最重要的是人鬼殊途,他都替他們害怕,保不齊哪天會被雷劈。

  溫沐覺得自己好了很多,陰陽河傷了她的元氣,但有三個月的調養,如今已經不似剛開始那般沒有精神。

  她這段時間做了很多夢,大多都是關於從前師兄們的,眼淚在夢裏哭幹了,現在都不太有感覺。

  還記得第一次來到玄昭寺,她剛從五百年前的噩夢裏甦醒,整個人都沉浸在被折磨至死後的陰影裏。

  她恐懼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根本沒有勇氣重新開始。

  是靈溪師兄一點點開導她,知道她害怕就整夜整夜地守在門前,爲她點着燈,讓她的房裏永遠都有一絲光亮。

  那段時間溫沐經常被噩夢驚醒,只要她發出動靜,師兄就會敲敲她的門,讓她知道有人守在外頭,他!努力和她說話,讓她安心。

  他帶着溫沐走出那段陰影,像親人一樣給了溫沐許多溫暖,她以爲自己能和師兄有一個美好的告別,從未想過他會死在自己面前。

  羈源說被惡鬼殺死的人,屍身迅速腐爛,到了第二天,骨頭都沒剩下,溫沐只好拿出師兄們的衣服,爲他們每一個人都立了衣冠冢。

  跪在墳前,溫沐想爲他們誦經超度,可她又想起來,自己逃了早課,根本不會誦經。

  一股悲涼瞬間填滿她的胸膛,爲什麼人總是這樣。

  以爲時間很慢,能和對方相處的日子還有很多,從未想着珍惜那段時光,後來終於失去,再也無法回頭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溫沐發誓,這個仇一定要報,等拿回仙玉神識,她就要永遠毀了陰陽河這個地方。

  “羈源,我們明天去上京吧。”她看向陸懷簪:“我們一起去找你妹妹。”

  去上京也可以順便看看輝琉,問一問他有沒有進入太虛幻境的辦法,如今溫沐也沒什麼念想了,只希望能快一些拿回神識。

  陸懷簪觀察着羈源的臉色,楊家肯放他出來,他自是不願意再回去,等找到延喜,他們就回老家種點地,過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羈源淺笑,溫柔地應道:“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溫沐垂下眼眸:“你不走了嗎?”

  他還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留在這裏。

  “不走了。”他爲溫沐捻好衣服:“我會在這裏陪着你。”

  這段時間,羈源變了很多,他溫柔有耐心,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冷漠疏離,這是溫沐夢寐以求的東西,可她卻覺得心裏空空的。

  “蘇聲藍的魂魄還在陰陽河,你沒有找到嗎。”

  聽到聲藍的名字,羈源的心立即一提,他當然想立刻回到陰陽河,但是要讓魂魄離開陰陽河,只能再次解開封印。

  羈源沉默不語,沒有否定想她的話,溫沐明顯感覺到他的眼神變得不一般了,雖然看着她,但心裏想的卻是別人。

  她突然很懷疑,他爲什麼留在這裏,是可憐她嗎……

  溫沐的心猛地沉下去,她不想要施捨的感情,如果羈源是因爲可憐她,那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我現在很需要你,如果你要走,一定不要不辭而別。”

  在知道羈源喜歡蘇聲藍的時候,她從未想過爭搶什麼,如今仙玉的神識在他身上,她不能離開他。

  溫沐不免有些想笑,沒想到自己唯一一次爭取,竟然也是爲了別人。

  他心裏想的是蘇聲藍,自己爲了仙玉,這也算扯平了。

  這件事決定後,陸懷簪已經開始收拾行李,羈源去鎮上買了很多菜,回來後又做了許多溫沐愛喫的。

  陸懷簪狼吞虎嚥地扒着飯,溫沐倒是喫的十分斯文。

  她夾一塊肉,羈源就夾一塊肉,她喝口水,羈源也喝口水。

  溫沐看看他,他投來同樣的目光,她微微皺眉,夾了一塊青椒,羈源也有樣學樣。

  溫沐放下筷子,問他:“你在幹什麼。”

  羈源愣了愣,清澈的眸子像森林裏的小鹿,她甚至覺得能在他的眼睛裏看到倒映出來的碧綠山水。

  他的眼尾微微下垂,又是三白眼,和他這個人一樣,無辜又殘忍。

  溫沐突然想起來,他不是人,不用喫飯也不用睡覺,在無夜城待了那麼多年,恐怕早就忘記喫東西和睡覺的感受了。

  雖然有這麼多精美的菜品,但他嘗不出味道,所以她喫什麼,他就覺得好喫,那也跟着喫。

  陸懷簪不知道在想什麼,笑道:“你不應該這樣,既然是她喜歡喫的,你就應該留給她喫,怎麼還搶呢。”

  羈源臉色一沉,惡狠狠道:“你很懂啊。”

  見識過羈源的厲害,陸懷簪知道不能惹他,嘴快地逞能後又怏怏低下頭。

  溫沐趕緊轉移話題。

  “羈源,你爲什麼會做飯。”

  很少有人能想到,在外威風凜凜的鬼王,廚藝居然這麼精湛。

  羈源恢復了清純溫和的神色,但是眼底又有一抹隱藏不住的苦澀:“沒有爲什麼。”

  這樣的眼神,溫沐只在太虛幻境裏看到過,那時候蘇聲藍在他身邊。

  他不肯說,溫沐也沒有再問。

  三人吃了沒一會兒,溫沐身體沒有完全好,所以不大有胃口,見溫沐不喫,羈源也不吃了,雖然陸懷簪吃了很多,但最後還剩下許多飯菜。

  溫沐糾結道:“這該怎麼辦?”

  羈源輕飄飄道:“扔了。”

  陸懷簪也有些心疼,可惜他們明早就要離開,肯定不能再喫一頓,早知道跟羈源說一說,讓他別不知輕重做那麼多。

  他嘟囔道:“誰讓他做這麼多,自己吃不了,還浪費糧食。”

  羈源掃了他一眼,陸懷簪識趣的閉了嘴。

  “沐沐,你先去休息。”

  羈源面無表情,淡淡瞥了一眼陸懷簪,說道:“你把這裏收拾一下。”

  不等陸懷簪反駁,他就帶着溫沐離開了齋房。

  兩人回到屋子,溫沐攔住他:“你也去休息吧。”

  感受到她刻意的疏離,羈源心下一墜,什麼都沒想,卻偏偏有了這種奇怪的感覺,而且十分熟悉,好像經歷過無數次。

  他眸色愈濃,輕輕啓脣:“好。”

  說完又看了看屋子裏,對溫沐說:“明日去上京,若還維持假相恐怕會不方便,我已將幻術消除,屋子裏有許多衣衫,你挑幾件喜歡的……”

  在玄昭寺裏,有幻術掩蓋本相是很好的事,可若出去就不該這麼做了。

  她睏意漸深,疲倦地點點頭,略虛弱道:“我知道了。”

  不知怎麼的,自從出了紫虛塔那件事,溫沐就一直沒什麼精神,以前看到羈源這樣肯定會很高興,但現在內心卻無比平靜。

  “羈源……”溫沐看着他,眉眼溼潤,有一種古怪的柔情,“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誰嗎。”

  任何人知道溫沐假扮小和尚留在玄昭寺,應該都會懷疑她的身份。

  但是這麼久以來,羈源從未問過。

  “應該好奇吧。”他認真思考着,“但是沒關係。”

  話到嘴邊,他又收了回去,終是沒有說出心裏的想法。

  這世上不會有人願意瞭解他倒底在想什麼,就和那些人說的一樣,他是一個奇怪的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

  他儘量的不和溫沐多說話,總覺得自己沒有她那樣招人喜歡的品質,說多了反而惹她厭煩。

  溫沐失落地轉過頭,他心裏只有蘇聲藍,又怎麼會關心自己呢。

  “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羈源輕輕關上門,溫沐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到五百年前那個少年。

  他的身體靠在門上,無力滑了下來,在冷風裏過了很久,眉頭才舒展起來。

  回頭望了一眼,眼裏掩不住的失落。

  那天沒有直接殺了阿銀珠,只是將他扔進陰陽河裏,過了這麼久,羈源總覺得不安心。

  爲了以防萬一,等這趟平安到了上京,就去陰陽河裏看一眼,決不能留着這個隱患。

  第二天一早陸懷簪就準備好了,天剛矇矇亮就來敲溫沐的門。

  她選了一件青藍色的流珠紗裙,即便白天看着也像星河流淌那般美麗,長髮簡單綰了一下,一直散到腰下。

  陸懷簪有些着急,對着屋子裏的溫沐喊道:“你準備好了嗎,怎麼還不起來。”

  溫沐走到門邊,一時不敢開門,陸懷簪還沒見過自己的本相,此時出去,恐怕會嚇到他。

  陸懷簪扒着門,一副等不了的模樣:“你又不是姑娘家,不用梳妝打扮,開個門還害羞麼,可別……”

  話未說完,溫沐打開門,那一瞬間,她都能感覺到陸懷簪被凍住似的,眼睛睜的特別大,好半天才緩過來,倒吸一口涼氣。

  “姑娘,你是誰?”

  眼前的女孩,甜甜的擡頭笑着,他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但是這樣的樣貌,他還是第一次見。

  她像幻境中的仙子,森林裏的小鹿,第一縷陽光灑在露珠上時,撲閃着翅膀的小青鳥,當她的目光看向你,會讓人如同身處星光漫天的冰雪世界。

  她的試探,驚恐,喜悅,期待,每一種感情都能牽動人心,當你盯着她太久,她又會害羞地低下頭,那份羞澀大大方方,她從不會掩飾這樣的情緒。

  他突然很想摸摸她的頭,捏捏她的臉,把她抱在懷裏,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頭腦飛速轉動後,陸懷簪大叫道:“我還以爲玄昭寺都是正經人呢,一個和尚,屋子裏居然還藏女人。”

  溫沐都沒反應過來,他就衝進屋子裏,喊道:“靈空,你挺混蛋啊,人在哪裏?別躲着了,快出來。”

  這時候羈源也過來了,遠遠的看到溫沐,不禁愣了片刻,隨後恢復走到門邊,看着到處找人的陸懷簪,不屑地冷哼一聲。

  他對溫沐道:“我們走吧。”

  陸懷簪出來,指着羈源:“哦!”

  他張大了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們:“原來是你啊,沒想到你喜歡這樣的,從哪裏找來的?是要帶到無夜城當鬼王妃麼?”

  溫沐瞬間紅了臉,解釋道:“你在說什麼,不是這樣,我是靈空啊。”

  陸懷簪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靈空?”

  他震驚道:“你再說一遍,你倒底是誰?”

  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解釋,他才相信自己就是之前的小和尚。

  只是上馬車時,仍然一直皺着眉頭,不時撇她一眼。

  羈源沒有坐馬車,而是自己單騎一匹馬,將溫沐扶上去的時候,溫沐不放心地叮囑他。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殺人了。”

  只有這個時候,她纔敢和羈源提條件。

  羈源笑了笑,答應她:“好。”

  陸懷簪坐在她對面,一遍遍打量着她,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

  “你在看什麼?”溫沐本來準備無視,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就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陸懷簪道:“你真的是靈空,你又爲什麼要假扮成小和尚,這麼長時間以來玄昭寺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一下子這麼多問題,溫沐有些招架不過來,她只能儘量選擇好回答的告訴他。

  “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我從小就無父無母,如今世道不好,我怕在外頭遇上危險,所以才用幻術化身成小和尚,留在玄昭寺裏避難,並非有意隱瞞。”

  這些話術她早早就想好了,就是準備用來應付羈源的,日後他若問了,自己就這麼回答。

  陸懷簪聽了她的話,也覺得天衣無縫,可又隱隱覺得不對勁,只是找不到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

  怪不得羈源天天往她跟前跑,沒想到在別人口中殺人如麻的鬼王,竟會爲了一個少女做飯繡花挑衣裳。

  這兩人成天膩膩歪歪,卻又彆彆扭扭,不知道倒底是個什麼關係。

  陸懷簪壞笑道:“你和那個鬼王是什麼關係?”

  溫沐一驚,說道:“沒什麼關係啊。”

  “不對不對。”陸懷簪道:“我現在才發現,你總愛盯着他看,我以前以爲你是害怕他,如今才察覺,你應當是喜歡他。”

  聽到陸懷簪這麼說,溫沐心跳加速,想解釋卻又不知該怎麼說。

  陸懷簪道:“沒關係,你努力努力,男人嘛,很難拒絕的。”

  “你很煩,我不想說話了。”溫沐氣呼呼地閉上眼睛,最後乾脆連耳朵也捂了起來。

  幸好後來陸懷簪也沒再說了,應該是起的太早,後半程一直歪着脖子睡覺。

  如今溫沐的身體承受不了任何法術,三人顛簸了許久,才堪堪來到離上京還有些許距離的定州。

  定州城在東邊很遠,他們是圍着城外走的。

  馬車行至一處荒地,溫沐坐的太久,有些心慌,想要出去透透氣,但是在外頭騎着馬的羈源卻不讓她出來。

  陸懷簪也受不了一直坐着,打開車門就要下去,他剛探出頭,就呆呆愣在那裏,過了很久才退回來。

  溫沐見他神色有些恐慌,猜到定是發生了什麼,她想開窗看一看,車窗卻是封死的。

  她問陸懷簪:“外面有什麼嗎?”

  陸懷簪眼神飄忽,說道:“你自己看。”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停了下來,隨之車門被打開,羈源從外面跨進來,對溫沐伸出手。

  “下來吧,走不了了。”

  溫沐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妖物阻擋了前面的路。

  可按照羈源的實力,不應該解決不了一個妖物。

  不是妖物又能是什麼,陸懷簪嘴脣發白,羈源更是試都沒試,就直接說走不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扶着羈源的手,慢慢走下馬車。

  當她看到眼前的場景時,終於明白羈源爲什麼會這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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