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去
他看了看桌上的菜,排骨肉白嫩彈滑,幾縷菜末漂在肉裏,鮮膩的香氣充斥味蕾,勾的他肚子咕咕直叫。
陸懷簪嚥了咽口水,上脣疑惑地咧了一下。
“爲什麼讓我先喫?”
羈源單手撐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你不想喫嗎。”
陸懷簪側過身子,一隻腿翹在板凳上,眼睛在屋子裏環視一圈,然後湊近溫沐,小聲道:“不會是黑店吧?菜裏有毒?”
他忽然一驚,捂着嘴,指着羈源:“你想害我!”
溫沐也覺得奇怪,羈源可不像是會關心陸懷簪的人。
她的目光被羈源接收到,他並未急着解釋,只是漫不經意地對門外的野狗勾了勾手指,野狗耷拉着尾巴來到桌下,聽話地蹲在羈源身邊。
羈源隨便夾了一塊肉,扔在地上,野狗銜了肉,一口嚥進去肚子裏,搖着尾巴還想再喫一些,卻被羈源無視。
他放下筷子,依然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永遠讓人不知道他倒底是在說真話還是隨意玩笑。
“看到了嗎,沒毒。”他的笑意逐漸浮現:“你放心喫。”
陸懷簪眼珠快速轉動,他起身拿來溫沐的碗,給她盛了一些肉,而後遞到她面前:“你先喫。”
羈源嘆了口氣,對溫沐道:“既然他不餓,我們就走吧。”
說着就要拉溫沐的手離開,陸懷簪趕緊阻止他。
心裏不住抱怨,這人真是神神叨叨的,他要是不說那句話,自己也不會懷疑,可他偏偏要表現地這肉不能喫似的。
在剛纔的觀察下,別桌的客人都吃了許多肉,也沒見出什麼事,野狗撿着碎肉骨頭,依然活的好好的,大抵是他良心發現,知道自己餓了許久,纔會這麼說吧。
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夾起一塊肉,終是吃了下去。
羈源的笑總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錯覺,陸懷簪一直被他盯着看,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禁臉紅起來。
他咳了一聲,說道:“你們也喫。”
溫沐剛想動筷子,就被羈源按了下去。
他問陸懷簪:“什麼味道?”
這句話問的挺溫柔的,陸懷簪又吃了一塊,細細品味許久。
羈源低頭,忍住笑意後,認真的聽他評價。
陸懷簪道:“味道不錯,酸酸的,滑滑的,有點苦。”
他搖頭:“不過挺軟的,我就沒喫過這麼軟的肉。”
說着又品嚐了一下,堅定道:“真的很軟。”
溫沐看他喫的自己都要流口水了,可是她的手一直被羈源攥着,根本動不了。
她小聲道:“羈源?”
羈源注意到她的不適,趕緊鬆開,然後起身,對陸懷簪道:“別吃了,再喫幾口你下輩子只能當畜牲了。”
陸懷簪嘴裏還塞着肉,聞言擡頭看他:“什麼?”
“前面只要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到定州了。”他壞笑道:“去那裏再喫。”
陸懷簪扔下筷子,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羈源睨了他一眼,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但就是讓人覺得特別冰冷。
“沐沐,你還要休息嗎?”
溫沐已經不覺得累了,可她卻捨不得這一桌子菜,先前那些災民餓得只能喫土啃樹皮,他們如今卻浪費食物,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她捧着碗,有些猶豫:“這些菜還沒喫呢。”
羈源俯身,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溫沐整個人沉在他的懷裏,鼻尖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蘭花香氣。
“我們不喫這些。”
陸懷簪瞪着眼睛:“你倒底什麼意思。”
羈源看向他,冷下臉,不屑地哧了聲,對小二勾勾手。
小二點頭哈腰地來到他面前:“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結賬。”
他扔下幾錠金子,陸懷簪看傻了眼,這些錢別說喫飯,買塊地都夠了,看來鬼王在人間資產不少。
小二嘿嘿笑了兩聲,並不急着拿錢,只是點了點飯菜,對他們道:“本店有個規矩,不喫完是不給離開的。”
羈源靜靜站着,冷淡的眸子沒有半分波動,他的背永遠挺得筆直,身姿修長優雅,清峻中透露着些許疏離,頗有一種清冷出塵的隔絕感。
小二也是個經事的,見這人氣質高貴,不似普通人,於是多廢口舌,對他解釋道:“剛纔我看二位都沒喫一口,不知道是不是不合口味,其實可以嚐嚐的。”
溫沐她下意識看向羈源,卻撞到他滿含笑意的眼睛,他的眼神熱烈直白,沒有絲毫掩飾,溫沐瞬間低頭,重新坐了回去。
羈源撐着溫沐身前的桌子,微微彎腰,髮絲輕輕落在她的肩頭,明明很輕,卻讓她明顯感到肩頭一重。
“沐沐,你先出去,我處理一些事情。”
桌上的菜還冒着熱氣,陸懷簪不爲所動地喝了口湯,小二笑眯眯地對着羈源做了個請的動作。
陸懷簪道:“你神神叨叨做什麼,有什麼事要處理?怎麼都不和人說。”
他向來心直口快,從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遇上了羈源,卻總被他莫名其妙的行爲搞得火冒三丈,讓人永遠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溫沐沒有再猶豫下去,而是對陸懷簪道:“走吧,我們先往前走,羈源會跟過來的。”
她說完直接出去了,小二想攔,被羈源一個眼神嚇住,陸懷簪煩躁地扔下筷子跟出去。
走到外面,他才拉住溫沐:“你怎麼了?這麼聽他的話,有點骨氣沒有?”
溫沐沒有生氣,反而擔憂地看着陸懷簪,她打量了客棧一眼,悄悄走到了另一處偏僻的地方。
“我覺得這個店有些不對勁,你發現了嗎?”
陸懷簪嗤笑道:“你們倆唱雙簧呢,我吃了那麼多也沒見被毒死,想必是最近災荒,人家老闆不願意浪費糧食罷了。”
溫沐搖搖頭:“不是這樣。”
她看向客棧後面的廚房,突然看到窗戶上有一個奇怪的影子走過,像是一個人扛着另一個人,有個滿身橫肉的大漢走出來左右瞧了瞧,溫沐趕緊帶着陸懷簪隱在柴火堆後頭。
大漢見四下無人,才放心的關上門。
溫沐對他道:“我們去看看。”
陸懷簪直接拒絕:“你膽子真大,看人後廚就是砸人生意,我可不想把命交待在這裏。”
不再等他,溫沐已經貓着腰來到了窗戶下面,陸懷簪跺了跺腳,小聲道:“這麼魯莽真是不怕死。”
後廚的窗子被紙糊住,紙糊還很新,似是不久前才換上的,但已經沾了些許奇怪的污漬。
溫沐用手指掏了個小小的洞,陸懷簪在旁邊嘖了一聲,不禁皺眉翻了個白眼。
她從小洞往裏看去,不太明朗的視線又因爲陽光的問題更加模糊,許久後才逐漸清晰。
方纔走出來的大漢坐在桌子上,啃着一塊棒骨,先前和他們交涉的小二也走了進來,對大漢說了什麼,接着是羈源走進廚房,小二從桌下找了個東西,遞給羈源,羈源拿在手裏看了一眼,扔下後又走了,小二連忙跟過去。
溫沐起身,把目光收回來。
陸懷簪着急地問她:“怎麼了?裏面有什麼?”
溫沐沒有說話,接着往小洞看去,只見大漢扛着一個女人走過來,就站在窗戶前,離溫沐不過一步的距離,她頭皮一麻,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女人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被他撂在桌子上,看不清模樣,卻能感覺是個美人,大漢離她的距離近了,說話聲自然也能聽得清楚。
只聽他說道:“最近貨不多了,剛走過去一批災民,也不知道從裏面挑幾個,現在連上品都拿了出來。”
有個聲音回他:“別說那麼多廢話,外頭有個高人,剛剛打聽了後卿大人的事,咱們小心些,別露出破綻。”
大漢提着刀,揪着女人的頭髮,拿刀量了量。
“今天砍了八個了,再砍這一個我就去休息,你們自己個兒看着辦吧。”
大漢身後的男提着個人頭走到他身邊,把人頭往桌子上一放。
“腦子已經挖出來燉湯了,這頭就扔出去喂狗吧。”
帶着人血的腦漿盛在一個大桶裏,大桶旁還附着着許多粘膩的毛髮。
溫沐胃裏一陣噁心,眼下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這是個喫人的地方。
她猛地看向陸懷簪,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這時大漢就要提刀砍下來,溫沐沒時間想那麼多,她拾起地上的木棍,敲向眼前的窗戶。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力氣居然連一個窗戶都砸不破,只是晃了兩下就沒動靜了,雖然如此,卻也驚動了廚房裏的大漢。
她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都有些發懵,一股強烈的失落感爬上心頭,可在想到大漢沒動手時,又不免感到慶幸。
她對陸懷簪道:“快去找羈源。”
說完再次拿起地上的木棍,廚房裏的大漢察覺到外頭的動靜,和另外幾人互換眼色,還沒落下的刀被扔了下去,他突然發現了窗戶上的小洞,從小洞裏看過去,一個拿着木棍的少女,正滿臉驚恐地盯着他的方向。
“來活了。”
大漢哈哈笑了兩聲,對身邊的同伴道:“送上門的美食,還鮮嫩着呢。”
陸懷簪仍有些懵懵的,大漢都打開門了,他還愣在原地,溫沐轉身準備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卻被兩邊堵住退路。
男人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溫沐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陸懷簪趕緊扶着她,卻被大漢揪着頭髮扔去了一邊。
溫沐五臟六腑火辣辣的疼,--------------/依一y華/手也被蹭破了,大漢捏着她的下巴,感嘆道:“這模樣夠嫩的,吃了怪可惜的,要不給後卿大人送去吧。”
溫沐掙扎着,卻被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大漢的手心很粗糙,捏着她時也很用力,溫沐像只被人控制的貓兒,怎麼也掙扎不脫。
她伸手打了大漢一巴掌,卻被他握住手,放進嘴裏狠狠咬了一口,鮮血從虎口流出來,溫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大漢滿意地笑道:“十幾歲的小姑娘,就是嫩生生的。”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漬,模樣極其猥瑣,溫沐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就在大漢還要動手時,他突然被一股怪力重重擊飛,那股怪力似乎蘊藏着巨大的怒火,大漢被撞在牆上,立即爆頭而亡,血漿濺了一地,場面十分駭人。
溫沐被人溫柔地扶起來,她回頭看去。
只見羈源面色陰鬱,握着她流血的那隻手,眼睛似乎都要蘊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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