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多餘
他花了五百年時間忘記曾經的一切,可那些血淋淋的經歷,又在這一刻重新浮現。
尋天劍留下的傷痕一如往昔,從前是仙玉執劍,方纔的劍法,與當年如出一轍。
他很確定就是仙玉,看着溫沐純粹漆黑的眸子,他沉默許久。
溫沐不敢對上他的視線,羈源擁有一個暴君該有的一切特性,陰沉,殘忍,深不可測,這是天生骨子裏帶出來的東西,就算有人教導,也永遠做不成一個好人。
若是沒有與他朝夕相處十餘年,自己也不會總是受到欺騙,只要一想到當年的點點滴滴,溫沐怎麼也沒辦法把他想成十惡不赦的罪人。
如今他已經開始懷疑,先前可以糊弄過去,這一次又該做何解釋。
“這裏很危險,我們先離開。”溫沐掙脫他的手。
羈源並沒有執意挽留,在他放手的一霎那,溫沐卻萌生出被拋棄的失落感。
他的聲音非常冷:“原來是你。”
溫沐心一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冰涼的指節捏住她的下巴,強行將她的臉掰了過去。
溫沐擡眸,對上羈源冰冷的視線,他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神裏,從未有過如此可怕的神情。
他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但又在抗拒什麼東西。
“這麼久以來,你都在騙我?”他忽然想起什麼,眼神變得更加陰沉:“你是想要替他報仇嗎。”
他周身的氣場讓人膽寒畏懼,連扇影想接近都險些被他一劍刺穿,長劍釘在遠處的牆壁上,化成紫色煙霧消失不見。
衆人被他的反應嚇到,想勸阻卻無法靠近。
溫沐在他手中動彈不得,羈源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冷,看着這張自己並不熟悉的臉,將她與仙玉聯想到一起,心裏竟然升起一股無法抑制的妒忌。
是她嗎?
如果不是她,爲什麼尋天劍會出鞘,幾百年來,能讓仙玉無條件守護的,從來只有一個人。
五百年前,爲了仙玉,自己的親妹妹,那位尊貴無雙的蘊柔公主,一次次設計陷害,他相信她,她卻毫不猶豫將刀劍對準自己。
如今物是人非,他們竟能在五百年後相遇,這一次,她是不是還要爲仙玉殺了自己。
他曾經也想靠近她,可是一次次,她的選擇永遠都是仙玉。
在他們的人生裏,自己永遠都是那個多餘的人。
想起她曾經對仙玉說過的話:就算是哥哥,我們也可以在一起,我可以嫁給你。
“真可笑。”他的心一陣刺痛。
溫沐咬着脣,淚珠晶瑩。
她無辜地望着羈源,想說什麼,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最終,溫沐只是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報仇?我聽不懂,羈源,你放開我,我很疼。”
他總是不知道控制力道,常常把溫沐弄疼。
聞言,羈源的力氣收了一些。
溫沐道:“我沒有傷害過你,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只見他皺了皺眉頭,方纔十分堅定的眼神裏,又出現了一絲不太確定的猶豫。
這麼久以來,她確實沒有傷害過他,甚至還爲了救他一次次深入險境,蘊柔不可能這麼做。
況且已經過去五百年,連聲藍的魂魄都尋不到,更別說她了。
是不是真的誤會了……
羈源鬆開她,溫沐像只受驚的小鹿,很快躲到很遠的角落裏,警覺地盯着所有人。
扇柔撿起尋天劍,握着劍柄試了幾次,她搖搖頭:“根本拔不出來。”
衆人同時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溫沐,一直以來她的表現都只是一個普通少女,頂多在輝琉面前有些不同,怎麼也不會有人將她與太子仙玉聯繫在一起。
尋天劍並非凡物,除了曾經的周朝太子根本無人能夠將其制服,更別說去保護一個普通人。
扇影接過尋天劍,一步步走到溫沐面前。
“你再拔一次。”
溫沐有些惱怒,她轉過身子,面無表情道:“我不想這麼做。”
“你是不想,還是不敢?”扇影摩挲着銀色劍鞘上的龍紋,指尖抵在劍柄上,試着推了一下,長劍紋絲不動。
他緩緩道:“尋天劍乃上古神劍,只認太子仙玉一個主人,千百年來無人能夠拔出,爲何你方纔卻能輕鬆控制,你究竟是誰?”
溫沐道:“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人了,我又怎麼知道。”
這次完全是個意外,溫沐根本沒考慮過能在羈源面前拔出尋天劍,他對有關仙玉的一切十分敏感,稍微有點破綻就能讓他發現。
溫沐已經儘量的不在他面前提這個人,可如今還是露出了馬腳。
一開始被他發現還好,或許他還能顧念些血緣親情,自己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若是今天真被他發現自己的身份,無論是誰都得懷疑她定是有什麼目的。
當年自己爲了救仙玉已經騙了他一次,他不會再相信自己。
輝琉來到溫沐身邊,對扇影說道:“你也看到了,方纔情況危急,尋天劍是天神寶器,出鞘消滅邪物又有什麼奇怪。”
扇影道:“可是一般人不可能拔出尋天劍,除非她與當年的太子仙玉有什麼關係。”
輝琉笑了笑:“就算是這樣,與你又有什麼關係,況且尋天劍出鞘也不一定與她有關,天神墓中本就兇險難測,與其在這裏疑神疑鬼,不如好好想一想怎麼保住你這條命。”
他不好反駁輝琉,又覺得這些話說的有道理。
扇柔瞧了溫沐幾眼,說道:“我覺得這話沒錯,雖說尋天劍出鞘了,但也不能確定就是她□□的,也許就是巧合呢。”
羈源眼眸動了動,扇柔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天神墓裏,尋天劍出鞘並不奇怪。
他覺得誤會了溫沐,一時有些愧疚,想靠近她道個歉,她卻慌忙躲開。
羈源撲了個空,心裏癢得難受。
他望向另外幾人,臉上立即結了一層寒霜,冷冰冰道:“轉過去。”
輝琉微愣,可一看到溫沐染紅的裙襬,他就明白了羈源的意思。
“雷潤,我不是帶了包紮的東西麼,給羈源公子送過去。”
雷潤拿出一卷絹白的細布,他沒有遞給羈源,反而是送到了扇柔手裏。
他擡了擡下巴,說道:“你去幫溫沐姑娘包紮一下。”
溫沐在剛纔被鬼蝠捉到時受了傷,偏巧傷口有些隱祕,正靠近大腿的內側,若是讓羈源來的話確實不太好。
扇柔瞪大了眼睛,厲聲道:“你敢使喚我?”
輝琉嘆了口氣,“雷潤,去送給羈源公子。”
說完,他深深看了溫沐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飛粼的傷口止住,坐在地上休息,此時也恢復了一些,忍不住對雷潤翻了個白眼。
“真是沒眼力見。”他的嘀咕傳進雷潤耳朵裏。
雷潤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這羣人什麼情況,怎麼把氣氛搞的這麼古怪。
扇柔斜了溫沐一眼,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隨後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我纔不會幫她包紮。”
“嗯?”扇影疑惑地碰了她一下,他記得自己這個妹妹對那位叫羈源的很感興趣,今日怎麼會願意讓他親近另一個女子。
他的動作卻收到了扇柔惡狠狠的白眼,她壓低聲音道:“嗯什麼,我又不會幫人包紮,你別多管閒事。”
扇柔傲慢地轉過身,順便踢了雷潤一腳,兇巴巴道:“把地上這個東西搬過去,別睜着個眼睛到處亂看。”
飛粼幾乎要跳起來罵她:“你纔是東西呢,你全家都是東西。”
扇柔不屑地俯視着他:“只有你不是東西。”
雷潤受不了他們這麼吵,就搬着飛粼去了更遠的地方。
溫沐被羈源扶着坐在石頭上,這麼一坐下來,剛纔還沒有感覺的傷口突然疼得受不了。
她咬着脣,努力不使自己發出聲音。
羈源的手伸出來,滯在半空,他擡頭看了溫沐一眼。
墓洞裏較爲昏暗,只有他們身邊懸着一根火摺子,微小的火焰在光影中跳躍,時而上,時而下。
“我幫你包紮。”他聲音很輕,說完迅速垂下眼眸,認真的表情裏帶着些嚴肅。
溫沐攔着他的手,說道:“我自己來吧。”
她很怕癢,即便只是輕微碰到都會有感覺。
溫沐耳朵燙燙的,慢慢掀開右邊的裙襬和裏褲,潔白柔嫩的大腿肌膚就這麼暴露在自己和羈源面前。
羈源愣住,瞬間咳了一聲,咳嗽聲很小,但整張臉立馬紅了起來。
鬼蝠的爪子沒有在她腿上留下太深的傷痕,只是比較長,一直劃到膝蓋。
“我先幫你止血。”他試探着問了溫沐一聲。
她轉過頭,根本不看他。
溫沐雖然模樣可愛,但胸脯豐腴,臀腿勻稱,一點都不幹瘦,既纖細又飽滿,雙腿就跟剝了殼的荔枝似的,白嫩水潤。
他撕下一截細布,冰涼的觸感在溫沐腿間蔓延,她咬着手指,癢得受不了也不敢發出聲音。
他的動作輕柔緩慢,旋繞在那抹瑩潤之上,酥麻的癢意反而沖淡了身體的疼痛,溫沐不自覺腦袋放空,開始想一些不着邊際的事。
許是他也走了神,絹布觸到了溫沐的傷口。
一段細膩的柔軟忽然壓在他手上,在她反應過來後,又迅速滑走,那份酥麻使他腹中某個地方不住一緊。
羈源身體一僵,薄脣緊抿,氣息有些紊亂,咬着牙道:“你怎麼了?”
他的背繃了起來,說話聲都變得有些奇怪。
溫沐剛剛動的時候硌到了一旁的石塊,什麼情緒都被疼痛替代。
她搖搖頭,皺起眉頭:“沒什麼,你快一點,這些血就不用擦了,包紮完我們就得離開這裏。”
似發泄似的,他輕輕嘆了口氣。
“抱歉,是我衝動了。”
溫沐道:“你說剛纔的事嗎?”
他點頭:“嗯。”
溫沐尷尬的笑了笑,“沒什麼,我不在意。”
“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他單膝跪在溫沐面前,擡頭望着她,灼熱的手指伸入溫沐腿下,將她的腿輕輕擡了起來。
“你腿擡一下,我不好包紮。”
“我往前坐一點。”溫沐撐着手,前傾着身體往前移。
可羈源卻一動不動,溫沐擡眼,才發現自己與他不過一指的距離。
兩人四目相對,久久地不說話。
那邊的雷潤卻催了起來:“好了沒有,我們要出發了。”
溫沐身子往後退了一些,對他道:“隨便包紮一下就好了。”
“嗯。”
他不再說什麼,很快替溫沐包紮好。
“行了,我們趕緊出發吧,這都耽誤很長時間了。”雷潤架着飛粼,燃起一張符,符紙飛在半空,往黑暗深處飛去。
輝琉走在前面,衆人跟了上去。
剛纔逃跑的時候丟了仙玉的畫像,溫沐在墓洞裏找了一會兒沒找到,她不能耽誤大家的時間,只能無奈放棄。
重新回到墓道,溫沐也時不時注意身邊的情況。
幾人走過一個拐角,溫沐再次回頭看去,卻看到墓道盡頭站着一個人影,火光一閃,人影又不見了,似乎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可是溫沐總覺得,從那個墓洞出來後,好像一直有人跟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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