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霧都
艾格里再濃郁的霧氣中前進，看着路邊破碎的路燈、零散的乞丐、行人大多數衣衫破爛，空氣中瀰漫着略帶刺激性的氣味。
這裏就是一場災難。
他漫步在東區，身爲「災禍教士」的艾格里，周圍的霧霾彷彿都要濃郁一些。
“阿嚏！”艾格里打了個噴嚏，明顯感覺到了鼻子的難受。
而對於生活在這裏的人來說，這是每天都要經歷的。
寒風拂過,地面上的垃圾被吹動，這裏甚至連垃圾桶都很少見。
這些公共設施應該是由政府負責，但是……東區顯然沒有受到重視。
行走之見，他就看到了一位熟人。
原本略微發福的史蒂夫爾，一個多月沒見已經變得消瘦了許多。
這位兩鬢斑白、穿着厚夾克的中年男子正在不斷哆嗦的望前走着，他正待拿出懷錶觀看時間，右手突然一斗，那彷彿不屬於東區的精緻懷錶就一下掉落。
艾格里手指一擡，避免懷錶被摔壞。
懷錶打開，一下掉在了艾格里面前，他停下腳步順手拾起遞給了對方。
他可以看到懷錶內側史蒂夫爾妻子和女兒的照片。
“非常感謝！”史蒂夫爾雙手接過懷錶，擦拭着上面的灰塵。
他臉色憔悴，鬍鬚像是許久沒有刮過，疲憊之意毫無保留的展露出來。
艾格里略感驚訝，才大概一個月沒見，對方的變化就如此之大。
史蒂夫爾對着此時陌生的艾格里微微鞠躬，哀嘆着說了一句：
“要是它再壞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它很重要嗎？”艾格里隨口一問。
“當然，我準備將它賣了，這些錢又夠維持一段時間了。”史蒂夫爾看了看其中的照片，將其取出放入內兜，然後擦拭着懷錶讓它泛出一抹金光。
史蒂夫爾的眼中視乎又有了一些精力,和艾格里並肩而行，朝着霧氣盡頭或者深處走去。
看他現在的情況，我那1000金鎊又要打水漂了？
正當艾格里思緒紛飛時，就看到兩名衣衫破爛的、略微高大的流浪漢走了過來。
視線直盯史蒂夫爾手中的懷錶，然後猛衝過來,準備一把搶過了跑。
可是才踏出第一步就摔倒了，另一位沒有理會同伴，手持一把小刀堵住了史蒂夫爾準備離開的道路。
就在這時不遠處正在驅趕長椅上睡覺的巡警注意到了這裏，另一位較爲瘦弱的劫匪眼中泛狠。
手持小刀猛扎向史蒂夫爾，然後另一隻手準備搶奪他手中的懷錶。
艾格里順手踢飛了劫匪手中的小刀，然後輕輕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很快趕來的巡警將兩位流浪漢逮捕了，簡單詢問了艾格里他們後，兩人很快離開了。
“真的非常感謝。”史蒂夫爾用非常粗糙的雙手握着艾格里的手。
“沒什麼。“艾格里笑了笑。
這時看到史蒂夫爾的喉結動了動，眼睛定格在了旁邊簡陋的早餐店。
“再見，好心人。”
艾格里還未離去，看到對方買了兩個麪包，但是好像並不是給自己喫的。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微笑道：
“不好意思，忘了介紹自己了，我是一名記者，正在調查東區居民的情況，我能採訪一下你嗎？你叫什麼名字。”
“對了，我會支付相應的報酬。”
史蒂夫爾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沒有問題,我叫史蒂夫爾。”
兩人再次並肩而走,艾格里率先問道：
“我看你還沒有喫早餐吧，那兩份早餐是給你的家人買的？”
“嗯，我還有一位妻子和女兒。”史蒂夫爾嚥了咽口水。
艾格里閒聊般說道：“可以跟我說說你的家人嗎？”
“可以。”史蒂夫爾的眼中閃過哀傷。
“我的妻子現在正在教會醫院中，她現在重病了正在住院。”
“她瞞着我去做了漿洗女工，因爲一時的不適應和環境惡劣，得了重病。”
“此外我的女兒……她失蹤了，她明明剛是讀書的年紀。”
“抱歉。”艾格里頓時感覺到自己問錯了問題。
“沒事……我現在已經沒有錢再支撐生活了。”史蒂夫爾的眼中甚至沒有了慾望，開始變得麻木，那眼神就像路邊行屍走肉的流浪漢。
“所以纔會出售這最後一點值錢的東西，相信它能夠在讓我支撐幾天。”
這麼說……船廠這就沒了？
妻子重病，女兒失蹤……對史蒂夫爾來說，這正是一場災難。
東區的警察肯定不會太用心的去找，就像“颶風中將”齊林格斯來到貝克蘭德的時候，這種局面下，在東區悄悄殺一兩個人也根本沒誰能發現……
“報警可能也沒有用。”史蒂夫爾對此有非常清晰的判斷。
“史蒂夫爾先生，或許你可以尋求其他人的幫助，比如偵探什麼的。”艾格里提議道。
“這……這也是我賣懷錶的目的。”史蒂夫爾略微哽咽。
“我剛纔看你的懷錶，那是‘勞里斯’牌的純金懷錶，看樣子還是紀念品，難怪你會視如珍寶。”艾格里笑了笑。
“這時富人才會帶的表，你之前……”
“不用提以前了，可能……我很快就會變成流浪漢了吧。”史蒂夫爾無神地說道。
“其實我也是一名偵探，或許能幫到你。”艾格里最後說道。
史蒂夫爾的眼中首次有了點希望，略帶驚訝地看着艾格里。
“你……不知道，需要多少報酬。”
“也就是找人而已，對偵探來說找東西只是小事情，3鎊。”艾格里豎起三根手指。
“我可以賣你這塊表嗎？我估計它現在的價值至少是30鎊。”他又補充道。
史蒂夫爾表現出了難以置信，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就是“幸運”！
“不……現在它已經沒有那麼貴了，20鎊。”史蒂夫爾沒有多收任何價錢。
對於普通人來說，20鎊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
“成交。”艾格里笑了笑。
“但是我現在身上並沒有帶那麼多現金，明天我們在這個早餐咖啡店匯合吧，順便給我說一下你女兒的特徵，失蹤地點。”
“或者給我一個她的隨身物品，我有一條嗅覺靈敏的狗。”艾格里又一次使用了這個理由。
“真的非常感謝。”史蒂夫爾深吸一口氣，強忍着眼中的淚光。
“對了，這是你的採訪費用。”艾格里摸出幾張1蘇勒面值的零錢。
告別了史蒂夫爾，他呼出一口氣。
轉身正好躲過了朝自己褲兜伸來的稚嫩、充滿泥濘的小手。
然後看到街邊有着不少衣着破爛、眼神可憐的兒童。
這些都是小偷，是的，他們要麼沒有父母，要麼父母曾經做過小偷，或者現在仍然在做。
同樣的，這些小孩還很可能被黑幫控制，教導他們如何盜竊……
這就是東區。
“這裏更接近叢林，而不是人類社會。”
如果在那些小孩面前暴露了你的錢包厚度，即使你保護得很好，沒讓他們偷走。
也會在接下來的路程中，遭遇一場註定的搶劫，要是你敢於反抗，或許明早塔索克河裏漂浮起來的屍體就會多上一具。
甚至不會有人知道你是誰，誰殺了你。
可是儘管如此……倒黴的艾格里還是丟失了一些零錢。
這對於「災禍教士」來說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而那些倒黴的搶劫犯，只能祈禱有人能夠聽到他們在下水道的哀嚎。
……
站到貝克蘭德大橋上，眺望密佈着霧霾的東區。
感受着靈性的平靜，之前服用「災禍教士」魔藥殘留的影響消失了一些。
他微微一笑，自己的扮演方向果然沒有錯。
東區正是一個大型災難現場，裏面的人混亂、瘋狂、無情、麻木……
艾格里爲了更好的扮演，提前查閱了許多關於東區的資料。
還採訪了一些流浪漢、女工、乞丐……得到的結果不斷地整撼着艾格里。
其中人口爲135萬，這是東區初步統計的人口數量，是廷根的好幾倍，甚至佔了貝克蘭德總入口的五分之一以上。
而且黑幫林立，最主要的有兩個幫派。
一是“茲曼格黨”，主要是由高原人組成的黑幫，因蒂斯大使貝克朗，正和這個幫派有關。
艾格里猜測這個黑幫中會有一些「獵人」途徑的非凡者，他們還涉及了不少案子，在東區之外也有些名身。
而且警察就算知道茲曼格黨，也不能把他們抓走。
只能抓住做過案子的那些，其他人沒有證據無法逮捕，而且東區這麼大，對方如果藏起來很難找到。
同時，他們大多數的由兇狠好鬥的高原人組成，就算消滅了茲曼格黨，還會有其他黑幫形成。
第二是“輝利黨”，“輝利”這個單詞在魯恩語中是“不法之徒”的意思，他們在東區有着許多酒吧、妓院……
在東區東區最貧窮的那些地方，一個普通的臥室甚至能睡十個人，還有地鋪、白天使用權、晚上使用權等精確的權屬劃分，這讓艾格里驚歎不已。
而且，貧窮不會區別對待男女，那些地方，不同性別的人難以避忌地擠在了一起。
某些足以上法庭的事情比比皆是，不管男女，都時刻面臨着暴力的威脅。
骯髒，擁擠，惡臭，這就是最直觀的印象，在最破舊的街區，因爲房屋是很久前修建的，沒有專門接入下水道，糞便、尿水、嘔吐物等遍地都是。
這裏一棟房屋纔有一個公共的盥洗室，或者……一條街道才一座公共廁所。
這裏的人，每天忙碌到極端疲憊，卻只能勉強填飽肚子，毫無積蓄，只要失業幾天，他們就將墜入難以自救的深淵。
“只要給予他們一點希望，他們甚至不會害怕死亡。”
艾格里不禁感嘆了一句，這就是東區人民微不足道的願望，只需要一點希望、信仰……他們就能夠活下去。
另外，半夜被驅趕，活屍般遊蕩在街上的流浪漢……麻木站在街達酒吧內的女郎……以及那些放縱着酗酒，不吝嗇暴力，根本不想去考慮未來的酒客們，共同組成了一副混亂、扭曲的畫面。
而工廠區的霧氣比其他地方都要濃厚，半空灰中帶黃，彷彿浮着塵土，偶爾還會散發出嗆辣刺鼻的味道。
所幸的是政府最近組建了王國大氣污染調查委員會，和鹼業檢察官。
但是想要改善東區的空氣，絕不是一蹴而就的，這將會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
工廠區以女工爲主，她們每天都在毫無保護措施地忙碌着，而廠房內瀰漫着明顯的粉塵，這些粉成最後會要了她們的命。
僅僅貝克蘭德工廠區，或許就將有幾千甚至上萬的失業工人，他們衣食無着，活屍一樣地遊蕩在街上，或者降低薪酬要求，爭搶其他工人的飯碗……
整個東區不知會有多少人因此死去，或過得更加艱難，那將是地獄一樣的景象，即使這個世界沒有超凡力量，也會帶來極大的災難。
而現在，各個邪神正在暗中覬覦着，等待着……
艾格里在做“值夜者”的時候，也瞭解過那些貧民的生活，甚至自己都是貧民區出身，但都不如這一次的印象深刻。
全方位的觀察，這一處人間深淵完整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更可笑的是，他們甚至連自殺的權力都沒有。
在這個世界，自殺不僅是各大教會禁止的行爲，而且還屬於法律懲處的對象。
至於原因，艾格里很清楚是什麼，首先，那些投河自殺的人，在沒被人及時發現的情況下，有一定概率變成水鬼，
其次，自殺者的情緒往往很不對，這種狀態下終結自己的生命形同“獻祭”，有可能會與某些詭異的可怕的存在產生共鳴。
於是，他們死後的身體或者周圍的某些物品會帶上奇特的詛咒，危害到他人。
所以，七大正神教會都從自身教義出發，禁止信徒自殺，王室也推動了相應的立法。
……
天空逐漸暗淡，緋紅的月光瀰漫，
艾格里自己調配了一杯“霧都教父”，單手托杯站在貝克蘭德高聳的鐘塔頂端。
眺望這緋紅霧氣中的貝克蘭德，眺望這萬家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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