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手指定在地圖上。
“掌教的意思,是一發斬首?”魏枯雪低聲道。
“那是魔神之屬,宗主不斬斷它的頭,它始終都會重生。”蘇秋炎直視魏枯雪的眼睛,紋絲不動。
魏枯雪不看他,凝視地圖良久,微微點頭:“好,掌教的意思我都明白,魏某願爲先驅。下次相會又在何時?”
蘇秋炎沉吟了一刻:“我有俗務未了,宗主給我半個月,下一次是我去找宗主,那時候,便是圖窮匕現的時候。”
“掌教修道人,行事卻有將軍氣。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壯哉!”魏枯雪大笑。
“宗主見笑,‘不過是螻蟻’,這是當年空幻子祖師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不過是螻蟻。”蘇秋炎嘆息,“終南山不敢妄自尊大,這些年間卻真是弟子衆多,魏先生所到之處,我會命各方弟子略盡所能的。”
第7節:第二章往事(2)
“確實令人欣喜,我們這一輩惟一強過當初的,便是終南山有了上萬傳人。”
“也無甚可喜,一千個庸才未必勝過一個俊傑。貴派小輩弟子方纔一劍迫退我師弟所用的雪煞天劍氣,隱約也有當年常祖師幾分風采了。”蘇秋炎稱讚。
“多謝掌教誇獎。”
“那麼事不宜遲,請魏宗主從速出發罷,不是本派沒有待客之心,只是客星已正中天,天下蒼生的性命都在你我手中。貧道有所失禮,還請魏先生見諒。”蘇秋炎遞過一個玉佩,又道,“此物是重陽宮信物,貧道已令各處弟子恭候魏先生,或許能幫得上忙。宗主前往開封,可以找一個叫做謝童的人。”
魏枯雪把玉佩收進懷裏道:“魏某二十七歲修得風雪枯劍,本以爲今生沒有用武之地,想不到明尊教再起,這點武功非但不夠,而且簡直遭人恥笑了。”
“魏先生過謙了。還請魏先生聽貧道一言。”蘇秋炎說到這裏,忽然止住。
“掌教請直言。”
蘇秋炎神色鄭重,整衣而起,繞行到魏枯雪身側,半跪下。他年紀長魏枯雪甚多,忽然有此大禮,魏枯雪一驚,卻並不起立。
“請大開殺戒。”蘇秋炎低聲道。
魏枯雪沉默良久:“魏某領會得。”
隨即他伸手握住純鈞古劍,卻不起身。
蘇秋炎迴歸本座,道:“魏先生不肯離去,想必是還有話問貧道了。不妨直言。”
魏枯雪凝視手中劍,沉吟良久,這才低聲問道:“魏某隻是想知道貴派收藏的那件東西最近可有什麼動向麼?”
蘇秋炎搖頭:“那件東西貧道只隨師尊看過一次,此後二十年間一直鎮在紫薇天心陣裏,配合終南山純陽之氣和北斗星相,應該鎮壓得下。貧道的天心之術略可窺其動靜,魏先生不必過於擔心。”
“那麼……那件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蘇秋炎面色肅然,沉思良久才緩緩說道:“平時看來,不過是一件鐵,可是我隨師尊去看的時候,一旦走近,便有光明迸濺,奪人眼目,亂人心智。遠遠看起來,似乎有光無質。”
魏枯雪微微點頭:“應當是如此了,崑崙山那件東西魏某倒是去看過幾次,冰雪寒氣之下尤然光明如海,確實沒有辜負它的名字。”
“相比之下,崑崙山收藏的物事更讓人心驚膽戰,還請魏先生小心。一旦那物爲其人所得,只怕你我都出不了那片‘光明海’。”
魏枯雪只是點頭,而後提劍而起,轉身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邊,魏枯雪忽然回身:“不諱直言,我這次來,本以爲掌教老邁,所以要試掌教的修爲和決心,不過看起來,掌教心中並無恐懼。”
“恐懼何物?我若要恐懼,從知道這件往事的那一天開始,已經恐懼了一生。”蘇秋炎低聲道。
“人真的可以殺神麼?”
“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經準備了二十七年。”蘇秋炎聲如磨鐵。
魏枯雪轉身出門。
身後的蘇秋炎輕輕捻滅了燈火。
周圍數百道目光齊射在葉羽身上,他卻絲毫不爲所動,袖手立在自己的龍淵古劍背後,低着頭一言不發。有性子急躁的小道士想仗劍殺過去,可是每當這個時候,葉羽一身白衣就會微微飄動,似乎衣衫下有一道微風流轉。李秋真連着幾次制住衆弟子。在對方氣由心生的絕世劍法下,再多的庸手只怕也是自尋死路。葉羽把真氣蘊藏不露,已經是給重陽宮面子了。
足足三個時辰過去了,葉羽的心裏越來越亂,周身的劍氣不安地吞吐變化。他隱隱覺得這一次將有什麼絕大的危險降臨,而且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陌生起來,包括自己跟隨了二十年的師父魏枯雪。
當李秋真也暗自緊張的時候,忽然聽見遠遠傳來一聲大笑,笑聲由遠及近,笑者緩步而來,一派悠閒的神態。
“重陽宮果然不同凡響,不同凡響。”魏枯雪大笑着說道,隨手拔起地下的龍淵劍送回葉羽腰間的劍鞘,又回頭四顧,“我們出門來借錢糧,萬萬不可仗着武功,和終南山的道長們壞了交情。否則借得這一次,就怕沒有下一次了。”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只有葉羽還是面無表情,默默地跟在師父背後。
“得罪得罪,劣徒無知。”魏枯雪滿臉笑容地對李秋真連連作揖,“都是在下管教得少,又連續幾天沒有好好喫飯,這才把他的性子給惹了起來。想必道長世外高人,不會介意吧?”
葉羽在他身後聽着他笑得開心,冷冷地哼了一聲。
李秋真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魏枯雪鄭重地說道:“貴派掌教蘇先生果真是慷慨俠義之輩,魏某與之素不相識,千里借錢,他居然一口應允。這五千兩銀子還請李道長代爲籌措了。”
“五千兩銀子!”李秋真微微喫驚,終南山雖然富有,可是五千兩白銀也絕不是小數目了。
話音剛落,忘真樓的方向一個黑衣小道士手持一張字條疾步而來,遞給李秋真之後回頭就走。李秋真看完了字條,揉作一個紙團握在掌心裏,這才向魏枯雪揖手:“貧道曉得了。”
呂鶴延大驚道:“地藏佛使在教中和師父比肩,乃是天下一等的高手,怎麼會爲人所殺?”
漢子嘆息道:“你等雖然修習我教的神功,但還不是武林人物,不知道江湖之大,能人倍出。我教的神功雖然神妙,可是倉促習練,起初進步雖快,要成爲絕頂高手,終還是要假以時日。地藏佛使的武功雖然遠遠在你等之上,可是與武道中的一流人物對敵,只不過是個平手。而且從死狀來看,殺他的乃是崑崙山的雪煞天劍氣,天下第一劍宗!”
教衆中有一人急忙道:“前些日子攪亂白衣大會的人,好像也是用的崑崙劍術。”
漢子沉沉點頭:“不錯,而且明力尊者也已經慘遭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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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微微搖手止住衆人的議論,又說道:“在爲師看來,白衣大會上焚燒活人委實太過殘忍。可惜那些終南山的妖人惑亂人心,刺探消息,令明力尊者惱怒不已,爲師不敢多勸。想來正是此事激怒了崑崙山的高手,那日現身的四人中,有一個好像就是崑崙劍宗的宗主魏枯雪。本教能人雖多,卻也只有光明皇帝陛下對魏枯雪可保必勝。這次禍事大了,我剛從泉州回來,那邊的水部的天、明二堂所有弟子盡數被殺,下手的人似乎是終南山的高手,武功不在爲師之下。本教日日勢大,卻四處火起,不能不讓人憂心如焚。思考再三,諸位是我教中精英。開封卻是朝廷重地,禁衛森嚴,難舉大事。各位在這裏沒有用武之地,何不隨我南下泉州,重建水部光明二堂?妙水尊者深孚衆望,爲師最爲讚賞。我等投入水部,只等光明皇帝駕下,共襄義舉,破暗除魔,豈不是大好?”
他環視衆人,只見衆弟子都默默點頭,絲毫不見猶豫的神色,不禁大感欣慰。轉眼身旁,卻看見呂鶴延神情恍惚。他搖搖頭,拍了拍呂鶴延的肩膀道:“鶴延,以你的家勢,入我明尊教確實委屈了。留戀富貴人之常情,你如果不願意去,爲師不會勉強你。”
呂鶴延猛然醒悟過來,慌忙道:“弟子不敢,弟子只是忽然想起一個人,覺得那人的武功好像正是崑崙山的路子。”
第53節:第十一章公子多情(5)
“果真?”那漢子大驚道,“你將他的招式使給我看。”
呂鶴延沉思良久,右手忽然伸到油燈的火焰上,掌影飛舞如風,雖然沒有到葉羽的神妙,卻像極了他那天抽打武師的手法。漢子臉色漸漸泛青,沉思良久又問道:“此人出手的時候是不是常帶一股寒氣?”呂鶴延想到葉羽逼近他的時候劍上寒芒刺骨,急忙點頭。
“不錯!”漢子冷冷地喝道,“確實是崑崙山的劍煞!既然如此,爲師就先留一步,待殺了他再去泉州不遲。鶴延,那人到底是誰?”
那漢子心裏起了殺氣,語意生寒,嚇得呂鶴延心裏一緊。偏偏在這時候他想到了謝童,葉羽的名字就在嘴邊卻吐不出去了。
謝童爲什麼認識葉羽?她又是什麼人呢?師父會不會也殺了謝童呢?呂鶴延不知道,他只覺得心裏的恐懼深不見底。
“鶴延?那人到底是誰?難道是你相熟之人?你膽敢爲他隱瞞麼?你可曾想過慘死的教友?”漢子等了許久不見他回答,揚眉怒喝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寒風忽如其來地掠過屋子,緊閉的大門居然透進了一絲月光!
那漢子大驚,隨後拍滅了油燈,低喝一聲:“各守原處,不得輕動!”
一切都靜悄悄的,一縷一縷的寒風穿過屋子,門扇在風裏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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