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黑衣人驚道。
“傳說崑崙魏枯雪不喜歡見血,所以剛纔他以雪煞天劍氣毀了轎子,同時劍氣透體殺人。雖然身體外面看不出傷口,可以裏面的脊骨已經被他劍氣斬爲碎片。數百年來崑崙無上劍氣不曾真正出世,如今一看依然是劍仙一流的手段!”黑影裏的人幽幽說道。
“原來……”黑衣人駭然道。
“你現在知道我方纔爲什麼沒有出手了吧?以我現在的樣子和魏枯雪一拼未必勝券在握,要殺他,以後還有機會。”
“屬下明白,主人英明。多虧主人以神術制住了明尊教那小丫頭的心神讓她去送死,否則魏枯雪一定會找到我們,那時候一場惡戰事小,保不住主人的安全屬下就百死莫贖了!”
一個人緩步走出了牆角的黑暗。他渾身從頭到腳被一襲巨大的黑袍所遮蔽,看不見半分肌膚,他身材不高,身子也不臃腫,走路的聲音卻顯得異常的沉重。那人走到小女孩的屍身旁邊,蹲下身去,猶豫了很久,終於掀開魏枯雪的袍子。小女孩雙眼被劍氣劃過,幾乎透腦而過,臉上濺滿她自己的鮮血,可奇怪的是,此時她圓潤嫣紅的臉蛋上卻顯出了幾分天真,幾乎就像睡着了似的。
“主人,爲防不測,屬下以爲我們應當速速離開此地。”旁邊的黑衣人此時恭敬地半跪在地下。
那主人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卻道:“你聽沒聽見魏枯雪剛纔說的話”
黑衣人不知道主人的心意,只好跪在那裏一言不發。
“真要賭上千萬人的命啊!”主人揹着手長嘆。
第15節:第三章月夜(5)
主人從黑袍裏伸出一隻手,那手上竟然裹着玄色鐵甲,一隻不知名的怪獸貼在他手背上,雕刻得精緻華麗,卻又極爲猙獰,一團妖異的光華籠罩着那隻鐵手。他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摘下了她頭頂的紅絨花:“爲了投生光明天宇,就連死也不怕了?光明天宇這般好麼?爲它死也值得麼?”
“屬……屬下不知道!”黑衣人見主人問得古怪,慌張得無所適從。
“這個不是問你,乃是問我自己。”那主人低聲道,隨後他的聲音驟然變得嚴厲,“我要問你的是,這次我出來原本無人知道,你又跟來做什麼?”
“主人饒命,主人饒命!”黑衣人雙膝一軟跪在地下,“不是屬下擅自作主,而是幾位長老的意思。”
“你不說我也明白,只是讓你知道小心,對你而言,最可怕的人不是長老,而是我!要殺你,也輪不到他們!“
他的語意轉柔:“好了,跟我走吧,在我身邊聽令,不必再理會那些長老了。”說到這裏,主人已經重新遮蔽了小女孩的屍首,漫步着遠去了,隨手把那朵紅色的絨花拋在風裏。
“是!”黑衣人一個字也不敢多說,急忙去追趕那主人的步伐。
六堆火焰依然飄忽不定。這樣的夜,靜得嚇人。
“徒弟!開門了!”魏枯雪長喝一聲,卻沒有等葉羽開門的意思,一把推開客棧的大門大步直入屋裏來。屋裏的葉羽卻也沒有去開門的意思,只是站在漆黑的房間裏摸索着一隻小竹笛,看也不看魏枯雪一眼。魏枯雪一愣,兜轉步子繞葉羽轉了幾圈,最後湊上去不聲不響地盯着葉羽的臉。
“師父如果以這個樣子看人,世上能經得起師父看的人只怕不多。”葉羽挑起眉毛說道。
“恐怕夜深人靜不去睡覺,在漆黑的屋子裏摸竹笛的徒弟世上也有限得很。”魏枯雪也是一本正經。
葉羽想了想,把竹笛收進懷裏,坐下來問道:“師父此去,不知道見到了多少明尊教妖人。”
“妖人?很多。”魏枯雪脣邊掛起一絲笑容,笑裏可見隱隱的寒意。
“還有呢?”
“沒什麼好說的,無聊得很。”魏枯雪眉鋒微挑,懶洋洋的。
兩個人相對沉默了片刻。
“師父你莫非殺了人?”葉羽忽然問道。
“不是準備殺人,我便也不會帶劍。”魏枯雪說得坦然,聲音卻低了下去。
葉羽愣了一下,微微點頭:“我倒是見到了一個人。”
“趕去看熱鬧的無聊而返,留下不動的卻見了有趣的人物,這就是所謂守株待兔罷?說來聽聽。”魏枯雪興致索然的樣子。
葉羽也不思索,當下把遇見黑衣少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魏枯雪。魏枯雪昏昏欲睡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最後睜大了眼睛一言不發地盯着葉羽。葉羽說完了,直看着魏枯雪的眼睛問道:“依師父看,葉長容可能是江湖上的什麼門派呢?或者……是明尊教弟子?”
魏枯雪看了葉羽許久,目光卻黯淡下去,最後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打了個哈欠道:“你看見了都猜不出他的來歷,師父沒看見又怎麼知道?”
葉羽沒想到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一個結論,也只得搖頭道:“葉姓的高手在江湖上不算很少,不過大部分還是出自洛水的葉家。可是阿容卻說他來自揚州,就越發猜不出來了。”
“阿容?”魏枯雪撇撇嘴,頗有滑稽的神色。
“這次天相鉅變,聞風行動的門派不只我們崑崙吧?我們在其中的角色到底是什麼呢?”
“大戲纔剛剛開始,演下去才知道。”
葉羽看見師父的一副模樣,知道問不出什麼了,只好起身道:“師父就先睡吧,明日早晨我來叫你上路。”
可是趴在自己胳膊上昏昏欲睡的魏枯雪這個時候卻搖頭了:“師父不睡。”
“不睡?”
“出門依師父號令行事,我可曾說過我們要在這家客棧過夜?”
“沒有。”
“答得不錯。”魏枯雪點頭,頗爲滿意的樣子,“酒足飯飽,月黑風高,正是上路的好時候!”
“現在上路?”葉羽吃了一驚。
“不錯,對我們武林中人來說,夜間走路再好也不過。路上不必頂着驕陽烈火。官道寬敞無人正好縱馬奔馳,而且不容易被仇家盯梢,往往在路上還能遇見三五個小賊,正是鍛鍊武功的好機會,更不要說夜間縱馬奔馳的風骨了。”魏枯雪大喝一聲,“牽馬來,隨爲師上路!”
葉羽終於沒了話說,自己去後院裏牽了馬來,師徒二人一躍上馬。又是鐵蹄如雷,兩騎駿馬直奔鎮外而去。跑得遠了,葉羽回望一眼,古鎮已經模糊在夜色裏,濃雲遮天,四周一片黑暗。除了鎮上的些許燈光,就是馬上的火把。
魏枯雪在前面騎馬負劍而行,卻忽地拉住了駿馬,回過頭來:“徒弟,‘今夜卻有好月光’,我怎麼沒有看見?”
葉羽猛地打了個寒噤,莫名的驚慌從心底泛起,臉色竟是蒼白一片。他清楚地記得那扇窗外的月光澄澈如同十五。而以現在的天氣,僅僅一個時辰前怎麼可能滿天無雲月照大地呢?可是葉長容在月光下孤零零的背影又分明閃動在他眼前。
第16節:第三章月夜(6)
“不必想,也想不得。”魏枯雪面無表情,猛地鞭策坐馬,長嘶而去。
幾天的日夜兼程,又換了十幾匹駿馬,師徒兩人終於一身旅塵地趕到了開封。
魏枯雪遙遙望見開封城高大的城牆,不禁長笑一聲,胯下夾馬的力道又大了些,一驃飛騎衝過守城的官兵,直闖入城裏去,後面的葉羽也只好帶馬緊緊跟上。鐵蹄到處,一片煙塵,魏枯雪居然是帶馬直接在開封繁華的延慶大道上奔跑,四周行人無數,都是慌忙地躲避着不知來自何處的瘋子。連後面跟隨的葉羽也是心驚膽戰。
兩人也是直跑到延慶觀的“七曜樓”,兩人才死死地勒住馬匹,周圍一圈圍觀者無數,都不敢靠上前來。葉羽搖着頭道:“師父,你若總是這麼縱馬狂奔,我們總有一天會惹下麻煩來的。”
“果真?”魏枯雪笑着翻身下馬,摸着駿馬的頭道,“馬兒啊馬兒,跑得好。”
這時候人羣裏大亂,幾個捕快帶着鐵鏈腰牌擠了進來,一個圈子把魏枯雪師徒圍在中央,爲首一人大喝道:“何方亂黨?膽敢在開封城內放肆!且隨我們回衙門去!”
“如何?”葉羽看向魏枯雪。
“入鄉隨俗,來了就要守這裏的規矩,我們還是隨各位官差走一趟的好。”這時候的魏枯雪居然本分起來。
兩人也不反抗,被套上了鐵鏈,一直拉進開封大牢裏。
“師父你可知道這裏囚徒的飯食是什麼?”葉羽坐在開封大牢的稻草上問身邊端坐練氣的魏枯雪。
“不知道。”魏枯雪回答得乾脆。
“據我剛纔聽一個老偷兒說,一日兩頓,盡是粗麥面粥,據說十天半月一次能喫到蘿蔔條。”
“不錯了,去年四月京畿大雷雨,水深丈餘,饑民四十餘萬,朝廷頒下四萬錠鈔,饑民一天還是隻能喫一頓。還有涇河淮河兩處水溢,關中河南都是大災,餓死百姓七千多人,兩淮又是大旱,百姓只好以樹皮草根充飢。”
葉羽點頭:“看來師父對這裏的飯食還是頗爲滿意了。”
“至少還不至於餓死。”
“明白。”葉羽閉嘴了。
兩人端坐在那裏各自養氣,一派隨遇而安的樣子,牢門“咣鐺”一聲打開了。來的正是早晨關押魏枯雪師徒的捕快,那捕快居然笑容可掬地問道:“兩位可是魏枯雪魏先生和葉羽葉公子?”
“正是在下,”魏枯雪氣定神閒。
“兩位可以走了,有貴客保兩位出去。”
“那麼多謝捕快大哥,不知道貴客何在呢?”魏枯雪好像沒有起身的意思。
“奴婢瑩兒,不敢稱貴字,是我家謝童謝公子要奴婢來保兩位崑崙派大俠出去的。”一個湖水色綠衣衫,梳雙鬟作漢妝的女子輕笑着從捕快身後走出來,甚爲清秀動人。
“可是重陽門下有‘天落銀’之稱的謝童謝公子?”魏枯雪問道。
“正是!”瑩兒吃了一驚,“想不到我家公子的名字連崑崙魏先生也曾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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