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江南
風紅問道。

  “你怎麼找上我們的?”葉羽反過去問她。

  “你們前些日子入城的時候是否見過一位老者?”

  “見過!”葉羽忽然想起來了。

  “那是我水部探子中的第一高手師越古,只要看你們兵器的樣式,走路的姿勢,他就可以猜出你們的來歷。葉公子的古劍形制不同尋常,很顯眼。”

  “那麼你扮作船孃也是故意引我們上鉤麼?”

  “是,西湖之中,你們無路可逃。”

  “其實……其實上船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有古怪,”謝童嘆道。

  “哦?”

  “哪裏有船孃對客人那麼冷淡的?又怎麼會有那麼美的船孃始終沒有生意?”

  “是麼?”風紅幽幽地問道。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葉羽長聲苦笑着問謝童。

  “我……我怎麼知道她武功那麼強,你都收拾不下來呢?”謝童反問他。

  葉羽哭也不是,笑也不得,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又不好怪她,只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心讓她不要怕。

  “落在姑娘手裏,我們無話可說,姑娘是要殺要剮,或者貴教的光明天焚,也不必猶豫。”葉羽靜了一下,冷冷地說道。他無計可施,也無劍在手,可是卻不能掉了崑崙劍宗的威名。

  “我不殺你們,我要帶你們去泉州。”

  “不殺我們?”謝童有些喫驚,又鬆了口氣。

  “至少到泉州之前你們不會死。”

  “到泉州之前?”葉羽和謝童一起打了個冷戰,泉州是明尊教大盛的地方,到泉州之前不會死,想必就是到了泉州便會死得極爲悲慘。這個女子媚豔動人,又冷若冰霜,卻不知道包裹着什麼蛇蠍心腸。

  風紅左手小心按住自己的右臂,她方纔運劍只用左手,可是彈琴卻是需要雙手齊動。她右臂的斷骨還只是剛剛長上,剛纔不忍殺那些人,只是操琴一番,以水力震翻他們的坐船,右臂已經是痛徹骨髓,只怕又要重新打斷了正骨包紮。可她性子要強,什麼都沒說,臉上也沒任何表示。

  謝童害怕地偎在葉羽身旁,看那女魔頭絲毫沒有操船的意思,敢情真的是什麼時候飄到岸邊什麼時候算,心裏更覺得這個魔頭與衆不同,簡直可怕到了極點。

  葉羽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說什麼,何況他自己心裏也不是全無畏懼。此時他懷裏那隻名叫小寶兒的貂兒卻睡醒了,低聲叫了兩下,精神活潑地從袋子裏爬了出來,沿着葉羽的衣服爬到他肩膀上,又抓着他的頭髮爬到他的頭頂,輕聲叫着左顧右盼。

  謝童看着那隻貂兒搖着大尾巴歡快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搖頭;葉羽想擡頭,可是一擡頭貂兒就會掉下來;風紅轉頭看着那隻小貂兒,靜靜的也不出聲。三個人一隻貂,船上的氣氛古怪得難以描述。

  第十八章

  小棧

  細風吹着雨絲,渺渺茫茫地拂過窗外那一卷老竹簾,遠山高樹都籠在一片氤氳的水霧中。

  “離了金華,要到麗水纔會住店,謝小姐果真不喫麼?”風紅收回了遠眺的目光,面無表情地掃了謝童一眼。

  一張黃楊木的小桌,上面是三個小菜:小醉魚、薰豆腐和豆花羹,都盛在粗瓷的小碗中。葉羽和謝童並坐一側,對面則是一路押送他們的風紅。

  “餓死也罷。不喫路上死,吃了泉州死。到頭這一生,逃不過那一日。”謝童雙手支頤,原本倦得幾乎就要睡倒在桌上,此時卻扭過臉去不看風紅,懶洋洋地應了一句。

  出乎葉羽的預料,風紅擒獲了他們,卻並未帶他們去附近的明尊教堂口。在西湖上飄了兩個時辰後,水流把小船帶到河岸邊,風紅立刻棄船,也不買馬,片刻不停地帶着兩人取道南行。整整兩晝夜,他們幾乎是不停地趕路,只在沿途的客棧打尖,直到現在三人才得以在金華縣外的一個小客棧稍事休息。葉羽和風紅的內息渾厚,徹夜趕路還不覺得疲倦,謝童一生卻從未如此奔波,只恨不得有人扔給她一隻枕頭,她立時便能睡倒在哪個角落裏。

  “哦。”風紅淡淡地答到,似乎根本不曾看見謝童挑釁的眼神。

  “哼!”看着風紅若無其事地繼續低頭喫飯,謝童也只得在鼻子裏使勁地哼出一口氣,愁眉苦臉地轉頭看向窗外。

  謝童天生膽小,又是富家嬌養,看見風紅一手驚世絕俗的劍法,本來已嚇得噤若寒蟬,被風紅押着走了半天小路也不曾抱怨一句。可是一路上風紅沉默寡言,並無半句惡言,連凶煞的表情也看不見一絲,外人看來,三個人更像一路同行的旅客,並沒有任何押送的跡象。

  謝童察言觀色的本事乃是常人一輩子溜鬚拍馬都趕不上的。當年她在重陽宮修道,蘇秋炎座下數十個弟子,都把“中天散人”敬作神仙一流的人物,只有她不同。只要跟在蘇秋炎身後走上幾步,看看師尊的神色舉止,謝童就能把蘇秋炎的喜怒摸個八九不離十。所以什麼時候要裝得乖巧,什麼時候可以稍稍放肆,什麼時候乾脆就撒嬌耍賴,謝童把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連蘇秋炎也無可奈何,明知道她是故意討巧,卻不由得在衆弟子中更寵愛她一些。

  此時她已經看出風紅武功雖然精絕,卻沒有半分殺性,於是不再畏縮,言辭間也強硬了些。她主持謝家的銀鋪和車行已近十年,銀子固然不肯少賺半分,言辭上的得失也是寸土必爭,一貫的聰慧刁蠻。是以一路上冷言冷語,暗藏了無數機鋒,多半是諷刺風紅假作慈悲,或者直接指明尊教爲亂賊邪教。其中旁徵博引借古說今,隨口拈引典故,也不必修改就好當作一篇力駁明尊教的檄文,最希罕處是她一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那番諷刺卻是用詞精妙而且頗合音韻,若是給杭州城內寫狀子的刀筆先生看了,也難免有自嘆不如乃至萌生辭館回鄉種田的念頭。可惜一番俏眉眼卻彷彿做給瞎子看了,風紅一路聽着,不但沒有半點惱怒的神色,甚至也沒有一點不耐煩,謝童說得興起的時候,她還會淡淡地“哦”一聲,若不是任何時候她臉上都冷若凝霜,謝童幾乎要以爲她是在附合自己了。此時看着風紅那漠然秋水般的神色,謝童覺得自己彷彿揮舞一柄大刀,卻刀刀砍在綿軟的絲綿枕頭裏,用不上半分力道。沒人和她爭,她自己也覺得意興蕭索,想到前路茫茫生死未卜,眉眼間便暗暗凝愁,一手托起脂玉般的面頰呆看窗外,卻不曾察覺自己已經傾倒了客棧裏用飯的衆生。

  “這位公子,好貴的面相,哪裏來的啊?”葉羽在一邊默不做聲地用飯,卻不曾提防有人忽然在他們身邊諂媚地招呼。

  “開封。”葉羽淡淡地說道,“有什麼事麼?”

  在一旁打招呼的是那客棧的掌櫃,年紀不大,笑得卻像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賊,一臉的討好,讓人不耐煩卻又不忍拒絕。葉羽心裏不喜他,只因爲三人一進客棧,那掌櫃的眼珠就在謝童臉上身上打轉,眼神說不上淫賤,不過卻太賊了些。

  “貴人,貴人啊,敢問哪裏去?”

  “不敢稱貴人,在下有些事情要辦,”葉羽瞟了一眼風紅,風紅也和謝童一樣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好像絲毫沒有覺察到此人的出現。葉羽卻知道以她的功力修爲,這整間客棧樓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客官不貴就沒人貴了,”掌櫃的嘿嘿笑道,“您這兩位家眷,平常人家哪怕得了一個,還不當寶貝似的藏在家裏,生怕拿出來招了風惹了人的紅眼?您這麼出行啊,可叫做衣錦晝行,不是不好,是好得叫人眼痠眼熱。”

  “我……”葉羽的臉唰地紅了。

  風紅漠不關心,連目光都未曾動一點。謝童卻猛地扭過頭來,打量了那掌櫃的兩眼,小鼻子一哼道:“看我們這位姐姐漂亮?有膽子的娶回去藏在家裏,保你家後院雞飛狗跳。”

  “喲,瞧這位姑娘說的。”掌櫃的趕緊陪笑,“娶得上這麼美的姑娘,雞飛狗跳小的也認了!”

  “看不出你倒有這英雄膽。”

  “佳人在前,就算要掉腦袋,小的也多幾分膽量。”

  “小謝……”葉羽看謝童和那掌櫃的逗嘴居然越來越厲害,伸手過去把她放在膝蓋上的小手握了一下。他知道謝童的性子嬌蠻,這掌櫃的滿嘴胡話,惹得她性子發了,即便有風紅在一邊,掌櫃的下場恐怕也難看。

  “多謝掌櫃的好意。”葉羽想想覺得那掌櫃的也確實沒什麼好意,只得含含糊糊地說,“掌櫃的忙去吧。”

  “唉,苦命啊!”掌櫃的聳聳肩,把手巾往肩上一拋,“客官這裏紅紅翠翠,我們這些苦命人還得去幹活。”

  葉羽微微皺眉,覺得掌櫃的似乎太過無禮了些。

  剛想說什麼,耳朵上卻是一痛,謝童兩隻纖指已經捏住了他的耳朵:“聽這種鄉下人胡說八道?你這種呆法,只怕崑崙劍宗的絕世神劍要絕在你手上了。”

  “哎喲!”葉羽痛得喊了一聲,卻被一筷子醉魚塞住了嘴巴。

  “做了多少年鄉下人,如今還是那個鄉下人……”掌櫃的似乎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葉羽轉頭看他的時候,他才發現那個掌櫃的已經低着頭一步一步倒退着走開了。煩惱稍去,微微一靜卻忽然覺得那掌櫃的有些怪異。他分明和掌櫃的打了幾個照面,此時卻怎麼也想不起那人的模樣,彷彿那張臉就是一片空白,上面只有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他正詫異間,桌前的風紅忽然站起,雙眼直盯着窗外的一株老榆樹。葉羽還沒回過神,謝童臉色卻忽地有些蒼白,遠處幹活的掌櫃的也愣了一下。

  除了窗前那張老竹簾被微風吹着一起一落,老榆樹在風中嘩嘩作響,一切都靜得和平常一樣。

  看了許久,風紅才低頭各掃了葉羽和謝童一眼:“安排客房,我們明早趕路。”

  “好嘞,東面香雅上房一間——”掌櫃的急忙點頭哈腰地過來,一溜小步在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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