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非凡者的末路
她望着艾慕希婭握着弩對準凱爾頓伯爵和那隻沒了半個頭的怪物，直到確認他們不會再爬起來，怪物的肉體也不會再復原爲止，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喬舒亞收起指虎，他要趕快下樓去呼叫自己在附近巡查的代罰者夥伴，並讓他們想辦法安置宴會上的賓客，而在此期間，就由艾慕希婭來幫忙監視現場。
奧黛麗有些擔心自己會被官方非凡者刁難，以至於暴露出自己的非凡者身份，連帶着愚者先生的祕密也一併暴露。
她看向艾慕希婭冷靜而堅毅的側臉，她神態緊繃，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着那兩個倒下去的敵人。
艾慕希婭注意到了奧黛麗的目光，堅毅的眼神微微柔和下來，“喬舒亞那邊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作報告的時候我會將你的信息保密，只說是我的‘線人’，我們有自己的規矩，不會深查的。”
她讓奧黛麗不用擔心，即使經歷了超凡事件，她依然可以做回那個伯爵家天真無邪的女孩，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
只是，她輕輕地握上了奧黛麗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兩層薄紗手套傳遞給有些茫然和擔憂的奧黛麗，有些事情，艾慕希婭需要告訴身爲非凡者的她。
“那就是每一位非凡者的末路。”艾慕希婭看向倒在那裏的凱爾頓伯爵，他閉着眼，眉頭依然緊皺着，
“只要是追求更高的力量，就會讓自己的身份愈發地向非人靠攏；所謂非凡者，就是將自己變成怪物，然後將怪物殺死，最終再被隊友殺死。”
“人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像人類，爲了守護知道更多的人類，又需要比他們知道得更多。因此我們守護着人類，卻又越來越不像人類。”
“我們從根本上來說，與那些被邪神浸染的教徒，並沒有什麼不同。”艾慕希婭用盡量平淡的語氣，來訴說自己從經驗與見識中得出的結論。
“都只有逐漸陷入瘋狂，變成怪物，最終被人殺害這一條道路而已，這是不可避免的。”
這是一個相當悲觀的結論，非凡者，即使是高危險性的官方非凡者，也會有壽終正寢，得以善終的例子——不如說這纔是大多數，比起邪教徒，他們更加可控，也更加安全。
只是隊友，朋友的死去，以及自身無時無刻不面對着的神靈的污染，都昭示着她終有一日會走上與他們相同的道路，或者，來不及走上。
奧黛麗能感受到，纖細的手外面傳來緊實的包裹感，艾慕希婭的手在用力，卻沒有給奧黛麗帶來任何的痛感，她在害怕，她在恐慌，她在痛苦，奧黛麗能感受到。
即便如此，她也要提醒奧黛麗，非凡者的世界絕不像她想象的那麼美好，而且遠比她想象的要殘酷得多。
她不想奧黛麗也和自己一樣，成爲一個時刻面對着危險與瘋狂的可憐蟲。
不過，她也許低估了自己朋友的心理素質。
“這種事情，你跟我說了那麼多遍，我當然知道啊。”
奧黛麗將手放在艾慕希婭的手背上，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她對此雖然還沒有太多實感，但艾慕希婭對她的關心，以及時時刻刻都會站在她身邊的那份覺悟，身爲“觀衆”的她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
“即使獲得的力量再多，擁有的力量再大，我們依然可以用人類的方式生活下去。”
擁有非凡力量在奧黛麗看來，就跟特別有錢，特別有權力是一樣的，而類似於此的大人物，奧黛麗已經見過不少了，只不過非凡力量對奧黛麗來說更加有趣，更加特別而已。
擁有過多的金錢就會受到金錢的腐蝕，擁有過大的權力就會受到權力的腐蝕，這對於奧黛麗的人生觀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他們依然是人，只不過是“少數人”而已，而奧黛麗自己，本來就是光芒萬丈的“少數人”。
“即使是神靈，也會有像人類一樣偉大的神靈存在。”
她想起了那位將她拉入灰霧之上的愚者先生，擁有她無法想象的偉力，卻不擺什麼架子，和藹得幾乎像是一位博學的長者，對他們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她很喜歡“愚者”先生，因爲在她看來，這種擁有強大力量，卻並不張揚的形象纔是她理想中的生存方式。“爲所欲爲，但勿傷害”這句窺密人的格言或許意外地適合她。
她想用這種方式告訴艾慕希婭，不要放棄，神有好神，人也有好人，無論如何，你的身邊都會有人支持着你。
“不用擔心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什麼想做的話，去做就是了，不用在乎這些...嗯...這些....”
奧黛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她研究心理學也就是當上“觀衆”纔開始的事情，對於艾慕希婭的心結，她也有些不知道從何下手，只能較爲稚嫩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好在，艾慕希婭似乎是理解了，她看着奧黛麗有些苦惱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明白，正是在理解了這一切的基礎上，我纔會更加堅定地走下去。”她向奧黛麗發出了自己的宣言，“如果遇到困難的時候，我一定會來依靠你這位朋友的。”
“嗯，下次還有類似的事情的話，請務必叫上我。”奧黛麗釋懷般地鬆了口氣，握了握拳回答道。
下次就不會讓你再接觸那麼危險的事情了。艾慕希婭苦笑着搖了搖頭。
下面有靠近的腳步聲傳來，奧黛麗知道自己該離開了，臨走前，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伯爵，看着曾經認識的人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心情終歸是有些複雜。
我們最終...都會變成這副模樣嗎？她想起艾慕希婭的話，心情變得有些沉重。
“這次你的功勞不小。”在回收了凱爾頓伯爵與他兒子的怪物身體後，前來接手的軍情九處小隊隊長蘭度尼.烏恩向艾慕希婭說道，“想要什麼獎賞？”
“‘賄賂者’的配方！”艾慕希婭眼前一亮。
“我幫你記上一筆。”蘭度尼苦笑着說道。
在舞會的賓客們在引導下沒有察覺任何異常地離去後，海柔爾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身手矯健地翻越了家中的圍牆，掀開下水道的蓋子鑽了進去，還不忘順手把它帶上。
她要順着老師的指引，去尋找老師留下的寶藏，並追求更進一步地超自然力量。
而在不遠處的街角，戴着單片眼鏡的桃色長髮女孩覺得左右眼視力不同有些不習慣，她將礙事的單片眼鏡摘下來，用隨身攜帶的布片擦了擦。
她換下了舞會上珍珠白色的長裙，換上了筆直的長褲和白色的襯衫，外面裹着一件米色的薄風衣，夏天的夜晚總要注意保暖，更別說是在溼冷的貝克蘭德。
她壓了壓頭頂的鴨舌帽，隱藏着自己的氣息，迅速跟上海柔爾的身影來到了下水道。
下水道的氣味很複雜，面容白淨的女孩倒是沒有露出多少不適，她跟在海柔爾後方的不遠處，看着她謹慎地四處觀望，卻完全察覺不到自己已經被人跟蹤。
野獸的吠叫聲在下水道里久久迴盪，搭配着難受的氣味與流淌的水聲令人覺得陰森可怖，一身獵裝的海柔爾卻大膽地朝着一個方向前進，她手裏捏着老師給她的手鍊，深一步淺一步地跋涉在骯髒的排水溝裏。
兩個女孩在複雜的下水道內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很快，海柔爾便來到了她常來的地方，
她像往常一樣完成了她應做的作業，然後按原路返回，從剛纔進來的井蓋處再度出去。
整個過程大概用了三刻鐘，而在返回的時候，她與那位跟蹤的桃發女孩擦肩而過，卻完全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
桃發女孩走到海柔爾作業的地點，她看到了一個半人工半天然的洞窟，油布包裹的鐵鏟等器具上還有新挖的混凝土。
她手指輕微地律動，右眼上的單片眼鏡泛起奇異的光澤，在她眼中凝成一個奇特的符號。
“雅各。”她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兩個字，沒有半點發表意見的態度。
“索羅亞斯德和雅各？‘命運隱士會’的那羣小偷？”她的嘴角又輕微地上揚，笑容詭異而嫵媚，語氣也歡快了不少，就像換了個人。
“.....或許這件事可以利用一下。”
她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冷淡狀態，看了一眼通道深處埋藏的東西，並沒有打算做些什麼。
當然，只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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