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紅月之夜
偵探留意到有人注意着自己，深深凝望了桌上的紙片一眼，上面大方地展示着伊恩所在的內容，那是他占卜得來的結果。
他自在地返回牀邊，脫衣睡覺。
緊閉的窗簾外，紅月鑽出了層雲，光輝皎潔，圓滿無缺。
“唔....呃！”
希爾斯頓的一處房屋內，與休分開睡覺的佛爾思猛地坐起，捂住頭部。
她還算不錯的臉龐扭曲到極點，彷彿狂亂猙獰的惡鬼。
佛爾思捂着兩側的耳朵，在牀上不住地翻滾着，像是在對抗無形的囈語。
她的身體時而緊繃，時而滾動，原本有着戲謔和慵懶味道的淡藍色眼眸充滿了痛苦。
在那瞳孔的深處，似乎有無數的光影在變化在層疊。
“不！”佛爾思終於忍耐不住，發出了低沉的慘叫。
她的雙手也不再捂住耳朵，轉而抓扯頭髮，似乎要以疼痛對抗疼痛。
身體扭曲地蠕動了好幾分鐘，佛爾思終於停止了下來。
她鬆開雙手，看到那一把一把的微卷褐發，虛弱地自嘲一笑道：
“我欺騙了休，我告訴她每個滿月的囈語對我並沒有什麼壞的影響……至少掉頭髮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佛爾思艱難靠坐起來，望向半遮住窗戶的簾布，透過縫隙，看見了外面那輪夢幻般的緋紅圓月。
“一次比一次嚴重，下一次會不會因此而失控……”佛爾思低語了一句，再也無法抑制平時深埋在心裏的軟弱。
她試過將那根能讓人藉助靈界進行傳送的手鍊和本身分開，但這已無法換來滿月囈語的消失。
她試過服用鎮定劑，試過誦唸蒸汽與機械之神的尊名，試過某些儀式魔法，可都沒能改變她逐漸滑落往深淵的現狀。
“如果能聽懂那囈語在說什麼就好了……我希望明白地死去，而不是糊塗地被下葬……也許，也許，晉升序列8之後，會聽得更清楚一點？但是，我從未遇見過有人賣‘戲法大師’的配方。”
佛爾思怔怔望着窗外，眼眸被月華染上了一層紅色。
“鈴，叮鈴叮鈴。”
“——”
連接着牆壁與手臂的鐵鏈碰撞着，布憐娜受到紅月的呼喚，原本柔軟的少女軀體鼓起一塊塊鐵青色的肌肉，渾身長出一片又一片的黑毛。
她的雙目變得通紅，幾乎要凸出眼眶；她的身體向前傾斜，想要脫離這鐵鏈的束縛。
世界是模糊的灰色，唯有面前的活物是清楚的紅，她很清楚；鼻子裏嗅到的只有獵物的氣息，她很清楚。
布憐娜喉嚨發出荷荷的聲音，她覺得很渴，想要喝水，只有濃郁的血的香味，才能將她從這份發自靈魂的飢渴中解放出來。
涎液順着變長的吻部滴落下來，鎖鏈上閃爍着白色的符文，她過於旺盛的體力與精力正在緩慢被奪去。
她繃直了肌肉想要逃離，卻沒能撼動鐵鏈的束縛。
過了好幾分鐘，她才從殺戮和嗜血的慾望中解脫出來，縮小的身軀大口地喘息着，膨脹的野獸氣息也隨之萎靡下來，栗色的眼眸恢復了幾分清明。
皮靴踏在地面上的聲音清楚地傳來，腳步聲漸漸靠近，布憐娜微微眯起眼眸，這短促有力的聲音，她早已聽過幾十遍了。
“看來你生命力還挺頑強的。”
走到跟前的少女用辛辣的口吻說道，高傲地昂起頭顱，用睥睨的目光看着被鐵鏈束縛的布憐娜。
她的腰間一如既往地掛着手炮，藥品，星象儀，短權杖，還有第一次見面時將布憐娜喉嚨刺穿的那柄刺劍。
布憐娜無力與她爭辯，撇過臉去，擺出無話可說的表情。
這裏是暗無天日的地牢，布憐娜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困在哪裏，又被困了多長時間，除了每隔一段時間定期送來的水和食物外，她幾乎沒有與外界進行過任何接觸。
而在她第一次醒來，喉嚨和頭部的傷勢還沒有完全癒合的時候，她就已經見到過了這位長袍上繡滿神祕符號的嬌小少女。
她自稱是摩斯苦修會的審判官，名叫阿里娜.薩列裏。
明斯克街15號不遠處，藉助“怨魂”克拉蘇的視角監視着那位偵探行動的艾麗婕正赤裸着素白的雙腿，坐在房檐晃來晃去，嘴角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她看到了紙張上的內容，給自己的小主人傳遞了一份，然後饒有興致地看着房門底部的黑影蠕動，一條細長的，鐵黑色的線蟲鑽了進來，而那位被盯上的偵探毫無察覺。
鐵黑色的線蟲中央高高隆起，動作彷彿被拆分成一格一格的慢動作，沿路留下了一條快速蒸發着的黏液道路，有種詭異的味道。
它蠕動到了書桌上，停在了寫有伊恩.賴特情報的紙張前，前段猛地豎起，只留尾部支撐。
這一刻，它像是人類！
審視了一陣，這鐵黑色的線蟲推動起紙張轉向，接着原路返回，消失不見。
“那麼接下來，讓我好好看你如何掙扎吧，可憐的小偵探~”艾麗婕妖豔地舔了舔櫻色的嘴脣，看向這位偵探的眼神就像逗弄貓的老鼠。
她擡頭看向了高處的紅月，臉上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唔.....”
艾慕希婭倒在地上，臉頰貼着光滑的木地板，在黑貓的舔舐下微微轉醒。
全身麻麻的，就像遭遇了突如其來的電擊一樣，沒辦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體。艾慕希婭像做復健的病人一樣，先是活動着手指，然後再一步步慢慢地取回自由行動的能力。
無力的手臂支撐着自己坐起來，艾慕希婭從懷裏取出銀色的懷錶，看樣子自己已經昏倒了十幾分鍾。
自從第一次遇見K先生，因爲對方操縱滿月的能力而暈倒後，艾慕希婭已經經歷過好幾次這樣的狀況了，每次到了滿月時分，她就會因爲全身無力而暈倒在地。
每次暈倒的持續時間幾分鐘到十幾分鐘不等，即便醒來也會感覺到渾身乏力與精神疲倦。
暈倒的時候，她的靈性與身體都會進入一種奇特的休眠狀態，艾慕希婭測試過，自己在這種狀態下對各種藥物的吸收起到了良好的促進效果，包括魔藥的消化也是如此，艾慕希婭每次醒來都感覺自己理解了許多。
艾慕希婭認爲這應該是額頭上的印記帶來的影響，當然，也不排除穿越者的因素與女神的眷顧，畢竟女神的尊名裏還有“緋紅之主”這一條。
基於這一考量，艾慕希婭纔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服用魔藥，殘留的精神影響得到了緩解，就是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究竟是爲什麼呢。艾慕希婭摸摸額頭上鎖孔狀的印記，帶來全身酥麻的觸感。
她發現，自己對於那位引她前來的神明，實質上仍一無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