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再見面恍然如夢 作者：未知 車子停下的那一刻，所有的問題又都瞬間化滅，大腦重新空白。 木木解着安全帶說“到了”的那一刻，聲音哽地發顫。車上的人蠢蠢欲動，抽泣已經不再掩飾，吭巴巴吸鼻涕的聲音開始前後此起彼伏。 左邊仇韶行先下車，鄂洋卻一直守着右手邊的明凡，下車的時候明凡的腿是軟的，鄂洋扶了他。 兄弟不就是這樣，前一秒你揮我一拳後一秒知道你要摔倒還是情不自禁地去扶，像非條件反射，與生俱來的反應。 抵達時間是五點一刻左右，一眼望去，天依舊很黑，小鎮裏的房子清一色紅顏綠磚，雖然上海的天氣比北京要暖很多，但這個時間正是最冷的時候，寒風凜冽，吹得淚痕處有種乾裂的疼痛。 被黑暗籠罩的小鎮，有一家大門敞開，燈光明亮，兩邊白色的綢緞隨風悽悽慘慘飄蕩，因此顯得格外顯眼。 木木在前，領着大家，走近大門的時候，身後的哭聲已經成了調子，不再遮掩。 穿過庭院直面大廳，木門的綠漆已經暗淡了許多，有兩扇，半掩着。別說寒風就是隻貓或者狗也有足夠的空隙鑽進去。 木木輕輕打開門，房子裏的溫度也沒高几度，暖氣並沒有溫和以待。幾人跟進來，眼前是個掛得很高的白帳，白帳的右下角坐着一個很小很小的人，幾夜無眠，憔悴得沒有一點精神。 顧愛愛的頭微微穩穩地側過來，好像已經沒有力氣和精力供她迅速反應。煞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眼睛腫得像兩條法式長麪包中間夾着塗抹均勻的草莓醬和一顆不新鮮的暗灰色葡萄粒。黑眼圈因爲臉色蒼白而顯得很重，脣色已經完全和臉色看不出色差。 明愛好久沒見，四目於那一刻對視，時間戛然而止。一個經歷生死離別憔悴地沒了力氣，一個被壓力悲傷摧殘得也老成了許多。 這場見面，恍然如夢。 齊琪率先大聲哭出聲音，衝刺似的喊着愛愛姐跑過去。 痛失慈父的感受不久前她剛親身經歷過，而顧愛愛此時的模樣看上去比那時的她還要脆弱無力，毫無精力可言。帶着對愛姐的同情，帶着自己還沒消退了失父悲傷，齊琪哭得像個大孩子。 愛愛坐在椅子上抱着齊琪，身體漸漸抽動地厲害，哽咽聲中聽見她顫顫巍巍地說齊琪妹妹，以前我勸你不要難過，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所以你還有爸爸……可，可是，現在我也什麼都沒有了，我的大樹折了，我的天也塌下來了…… 木木已經哭成淚人，她狠狠地咬着拳頭。鄂洋、仇韶行兩個大男人聽了這些話也泣不成聲，明凡則重重地跪在靈前埋頭失聲痛哭…… 這哭喊聲，一個多月的雞蛋清怕是白喝了。撕心裂肺。 這種時候不是自然不能談情說愛，愛愛哭愛愛的，明凡哭明凡的。誰也不理誰卻誰也不怪誰。 側面的門緩緩地開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扶着顧媽媽出來，顧媽媽同樣也是一臉的憔悴，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全靠身邊的人扶着支撐。 “孩子們來了啊……”顧媽媽迷迷糊糊的，這兩天她不知道休克了多少次了。 明凡仰頭望着媽媽，哭得很醜很絕望。 “我的好孩子，”顧媽媽離開身旁的人走了過來半彎着身子將明凡的腦袋攬在懷裏，有氣無力地安慰道“好孩子，不哭了，都是他的錯，還讓你沒好好感受感受父愛就走了，害你承擔一份本不該有的痛苦。” “媽你別說了，我沒好好疼乾爸我心裏惱，以後，以後我疼你……”明凡斷斷續續地喘着哭，腦袋扎進顧媽媽的懷裏。 “好孩子們都別哭了。”顧媽媽一面流着淚拍着明凡的肩，擡頭看見另外兩個愛愛的朋友，勸慰道。 “阿姨您節哀。”仇韶行說着向顧媽媽深深鞠了一躬，鄂洋也九十度鞠躬。顧媽不扶，兩人不起，顧媽慶幸自己的孩子交了這麼多好朋友，當然，此時的心情不能用“慶幸”這個詞，“欣慰”或許更貼切。 身後的齊琪和愛愛的聲音也小了很多，大廳裏只聽見零零散散稀稀疏疏的吸鼻涕的抽搐聲。 “快起來快起來孩子們。”顧媽媽還打算扶這三個小夥子，沒想到一激動一個踉蹌，得虧身後扶持顧媽的人手疾眼快，顧媽媽重新站正身子，“你們大老遠跑來怪不容易，這邊兒也沒有讓你們歇歇腳的地方。木木啊，愛愛朋友你替阿姨照顧周到了。” “阿姨您就別擔心我們了。您自己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人逝不能復生，您要想開一點兒。”鄂洋安慰顧母，前提卻忘了擦乾自己的淚痕。 顧母重重地點頭，頑強地說阿姨想得開、阿姨沒事兒的時候，和顧愛愛遇事逞能時候的樣子很像。 “你們叔叔活着的那會兒，我倆就老商量着老了以後誰先走，我倆啊都盼着對方先走……”木木幾人站在門口不遠的地方，顧愛愛坐在靈前，齊琪站在旁邊，明凡屈膝站在顧母左手邊的位置。 顧媽媽站在大廳中間，一面講一面望着白帳，身體情不自禁地往顧爸爸那邊移動。 “因爲只有對方先走，纔會把難過這種事情留給生者。我們倆盼着對方先死就是想……就是想讓難過的那個人是自己……”顧媽媽說着還是忍不住哽咽地哭了，頑強也有頑強的極限。 “現在，現在阿姨怎麼就後悔了呢！？阿姨是真沒成爲……沒成爲這難過這麼難挺過去啊！” 這世界最最大的遺憾，就是一聲“老不死的”都來不及罵你，你卻永久的離開我。 這句話，是後來愛愛在談父親母親的愛情時寫進書裏的句子，感動了很多人。 而那份情感，此時此刻，她正望着步步接近父親的母親而深深體會着。 最簡樸的愛情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後來愛愛書上這麼寫他們，也許你不是個很好的陪伴者，可你卻是最暖心的老公；也許你不是很嫺淑的妻子，可我的生命非你誰都不可替代。 我走了，我沒有看見你也沒有看見我的寶貝女兒，我很遺憾。 可唯一可以讓我慶幸的是我算是圓了你兩個夢，一是走在你前面，二，是社會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