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姜淳不過八九歲的年紀,當他知道姜朝月在大理寺探案時,心中滿是憧憬,可他卻不敢和父皇說這件事,怕挨訓,只能在心裏默默羨慕着。
姜朝月半躺在貴妃椅上,指了指桌上的琉璃盞,姜淳會意,倒了水拿給她,“阿姊喝水。”
“探案自然好玩,起碼比你在太傅那裏玩的要開心一些。”
姜淳也擠上了貴妃椅,摟着他阿姊的腰,像是告狀一般,“阿姊,那程太傅太兇了。”
“你別和我告狀,我也怕他。”
“那阿姊你幫我向父皇討那隻白玉筆。”
姜朝月瞅了他一眼,擡手捏了捏他臉上的肉,“你快起來,你不知道自己什麼斤兩嗎,是不是想壓死阿姊?”
“我要白玉筆!”
“好好好我答應你,快些起來。”
姜淳想要那隻白玉筆許久了,見她答應,頓時臉上就綻出了笑意來。
“阿姊你最好了。”
要說還真的沒有姜朝月要不到的東西,她只不過在姜桉那兒提了一嘴,不消一會兒白玉筆就送到了坤寧宮。
那白玉筆瑩潤清越,筆身綴着細描的暗紋,放在紫檀木的盒子裏,用綢細細的包了起來,看起來的確是不同尋常。
姜淳眼巴巴的蹲在桌邊,伸了手,想要將筆拿起來摸一摸,卻被打了一下。
“阿姊你打我做什麼?”
姜朝月眼睛一轉,將盒蓋蓋上,隔絕了他的視線,“阿姊先回府了,明日再來看你。”
“阿姊,筆!”
“我先走了。”
姜淳攔住她,抓着她的手,不讓她走,卻被揪着耳朵給提溜到了一邊,“快挪開。”
小胖墩坐了在地上,眼睛一眨眼淚就像掉豆子一樣的出來了,哭的不依不饒,“阿姊,我要筆……”
姜朝月被他哭的心煩,見他這副模樣,隨手將盒子塞給了他,“給給給,別哭了,再哭我就告訴程太傅去。”
也不知是這句話起了作用還是姜淳以爲盒子裏面有筆,他用衣袖揩了一下眼淚便抽噎着站了起來。
而姜朝月則在他打開盒子之前,快速的跑出了坤寧宮。
不知爲何,她覺得這筆要配宋鈺纔好,配姜淳那個小胖子,卻是糟蹋了。
“公主,那咱們現在是先回公主府還是去尋宋大人?”
姜朝月拿起筆又細細的看了看,“去大理寺,本宮自己去就好了。”
現在正是下午時分,她方纔在坤寧宮眯了一會兒,現在倒是有精神的很,只不過卻是有些餓了。
也不知大理寺有沒有飯喫,她將筆握在手中,掩於袖內,掐準了飯點慢悠悠的走過去。
街上的小攤上有兩兩三三的人坐着,還有些大理寺的人見了她便揮手道,“公主吃了沒有,要不要一起喫一口?”
旁邊的男子迅速將他的手按下,“公主,宋兄還沒來得及喫飯,公主快過去吧。”
現在這個點了,難不成宋鈺還在忙着?姜朝月又往那小攤上瞅了兩眼,便進去了。
她記得大理寺每日都是有伙食的,莫非是都喫膩了,所以全跑到了外邊去喫。
大理寺內栽着幾顆松樹,樹身可足以讓幾人環抱,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今日宋鈺穿着褚藍色的官服,頭髮一絲不苟的紮了起來,此時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案邊翻閱文書,案上還放着一個食盒,看起來像是沒動過的。
姜朝月悄悄的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撐着手看他,不得不說,這官服的顏色倒是很適合宋鈺,顯得他越發的清正起來。
“公主是有什麼事嗎?”
宋鈺擡頭瞧了她一眼,便又垂下頭去,繼續在那文書上不知道寫些什麼,半響不見停筆。
姜朝月一會兒拿起他案上的書看看,一會兒又盯着他發呆,最後實在是餓的有些受不了了,便將那案上的食盒給悄悄的打開了一條縫來。
見宋鈺沒有反應,她便慢慢的挪到了食盒旁邊,“你餓不餓,本公主替你看看今日的飯菜如何。”
宋鈺手上頓了一下,見她往食盒裏面瞧的樣子,嘴角漏出一絲笑意來,不過很快又斂了下去,“臣不餓,公主若是餓了,可自便。”
聽見此話,姜朝月將食盒的蓋子給拿了下來,一笑露出光潔的貝齒來,“真的?那本公主便就替你嚐嚐這菜味道如何。”
或許是因爲大理寺的人都忙着操心家國大事,總之這菜做的看起來有些隨便,不過三菜一湯,倒也不算寒酸。
姜朝月拿了筷子,夾了一筷子黑乎乎的小炒肉,小心翼翼的放進嘴裏,頓時苦辣的滋味便佔據了她整個味蕾,嗆的她眼淚都出來了,一時間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喝點水吧。”
宋鈺見她臉都紅了,便倒了一杯水給她。
這下姜朝月可算明白了爲什麼這傢伙不喫飯了,她接過水後,便將嘴裏的肉給嚥了下去。
“你故意的!”
“公主說什麼,臣聽不懂。”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姜朝月抹了把被嗆出來的淚珠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用筷子夾了筷肉遞給他,“你也喫!”
宋鈺微微側頭,避開那雙她用過的筷子,“臣不喫。”
姜朝月氣呼呼的將筷子轉了一個頭,再次夾了遞到他嘴邊,“喫不喫?”
下一刻,便見他張嘴將筷子上的菜面無表情的嚥了下去。
姜朝月有些懷疑的
看了他兩眼,見他是真的嚥下去了,才覺得心裏解氣了些。
那隻筆還在她的袖子裏揣着,姜朝月想了想道,“你請本公主喫飯,本公主送你一樣東西,如何?”
宋鈺將桌上的東西整理好,然後將食盒提了起來,“走吧,臣請公主喫飯。”
見他答應的這麼爽快,姜朝月心裏才舒服了一些,“你們平日的飯菜都如此難以下嚥嗎?”
“嗯。”
此是正是散值的時間,大理寺內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姜朝月踩着地上的影子,不着痕跡的離他又近了一些,見兩個影子重疊起來才滿意的擡頭。
“咱們去哪兒喫飯?”
“公主想去哪裏?”
姜朝月想了想,若是問她想去哪裏,那定然是攬月樓,可那是喝花酒的地方,想來宋鈺是不願去的。
“去客滿樓如何?”
“聽公主的便是。”
客滿樓就在攬月樓的對面,此時正是客多的時候,姜朝月便領着宋鈺去了三樓的貴客廳。
老闆見她來了,便親自迎了過來,“不知公主想用些什麼?”
姜朝月見面前一副既來之則安之模樣的宋鈺,問道,“宋大人想喫些什麼?”
宋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給她添了一杯,“就按公主平日喫的來吧。”
三樓的位置極佳,從此處可以見到攬月樓內載歌載舞的景象,姜朝月趴在桌子上望過去,細細的聽着傳過來的曲聲。
想來她許久都未曾去攬月樓聽曲了,上次聽蘇言歡說攬月樓又添了幾個唱戲的好手,只可惜自己這幾日沒時間過去。
現在的天還是亮的很,但是可以窺見天邊一輪彎月。
可能是今天着實餓着了,姜朝月一直往樓梯口張望着,偏生今日這菜上的慢的很。
“公主若是餓了,可先喝杯水墊墊肚子。”
“誰教你餓了就喝水的?”
姜朝月擰眉看他,這人莫不是個呆子,和女子一起外出喫飯,哪有叫人餓了便喝水的。
宋鈺給她添了一杯水,繼續說道,“我兒時便是這樣,餓了多喝些水便好了。”
“你……”
姜朝月端了水一飲而盡,不知爲何有些眼角發酸起來。
她聽父皇說過,宋鈺自幼喪母,宋尚書也未曾再娶妻,如今看來,卻不知他幼年過的又是如何的孤獨。
“哪有餓了就喝水的,下次你餓了,到公主府來,本公主帶你喫好喫的,”姜朝月嘟囔道,“帶你去喫最好喫的。”
“好。”
再擡頭,卻是與那人眸光相撞。
菜很快就上齊了,全是姜朝月愛喫的一些菜,她默默觀察着,卻發現宋鈺並不挑食,有了便喫,不禁更加心疼他起來。
公主府在長樂街,而尚書府卻在正華街附近。
姜朝月將那隻筆用帕子包了,只留下一句,“送你的。”便頭也不回的往公主府去了。
宋鈺見她的背影,將手中物品斂於袖間,然後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是夜。
宋鈺坐在案邊,將那方芙蓉色的帕子打開,裏面的白玉筆便露了出來。
在昏黃燭火的照映下,玉身更顯溫潤,他用指尖輕撫着玉身的紋路,描摹着上面的暗紋。
宋鈺想了想,尋了一個木盒墊了軟布,將筆好生的收了起來,然後望着桌上的帕子不知想着什麼。
女子的聲音在耳邊忽然迴響起來,她說,“哪有人餓了就喝水的。”
“下次你餓了便來公主府。”
“本公主帶你去喫最好喫的。”
他垂下眼睫,掩下眼中的情緒。
方帕上繡着紫丁香,宋鈺將帕子拿了起來,手停在半空,然後將帕子方方正正的疊了起來,放在了桌上。
木桌上只有一堆書籍和筆墨,芙蓉色的方帕卻給這古板的景物添了一絲暖色,是一抹不一樣的風景,分外刺眼,卻又意外的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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