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可是隻有謝玉泉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失蹤,而是在戰場上被重傷,回京後被逐出了家門,他永遠記得自己那好父親無情到極點的話。
他說,“謝家不出逃兵……”
謝玉泉從戰場上回來,心裏面全都是裝着一個人,那是他憑着一口氣回來的支撐。
他潛伏多年,不僅爲了能夠再次見到他的公主,更是爲了報復謝家,報復他的父親。
姜朝月將他的手揮開,語氣裏是不容置疑的堅決,“本宮不要做什麼皇后,本宮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這話無疑是會惹怒眼前人的,但是姜朝月卻知道,謝玉泉不會傷害她,但是也不會幫助她,“本宮的心裏從始至終都只有宋鈺一人,你若是不幫本宮,那就別說這種話了。”
謝玉泉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繼續問道,“那臣幫了公主,公主就會嫁給臣嗎?”
“不會……”
像是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一般,謝玉泉搖了搖頭,“公主是嚇着了吧,都說胡話了,先好好休息一會兒,臣帶公主回家。”
還未等姜朝月反應過來,她便暈了過去,倒在了一個陌生且堅硬的懷抱裏面。
謝玉泉抱着她喃喃自語,“公主肯定是累着了,等休息好了就不會說胡話了。”
他低頭,極致虔誠的吻了一下姜朝月的額頭,然後抱着她走向陰影處。
——
平景王朝十八年,安遠王一黨發生叛亂,帝鎖宮門,欲活捉其黨羽,敗。
昨夜的廝殺的確是太過慘烈,所有的鮮血都埋在了這座皇城之內,城中的百姓絲毫沒有察覺,只是覺得昨夜睡得不太安穩。
雖然最後安遠王還是逃走了,但是經此重創,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捲土重來的機會,而他城外的另一隻黨羽卻不知爲何,斷尾而逃。
宋鈺怔怔的站在昨夜帶姜朝月過來的地方,那裏只有一頭惡犬的屍骸,屍骸的頸脖處被利刃劃開,只剩下一層皮肉相連。
他找遍了許多地方都沒有看見公主,哪怕連……屍首的沒有看見。
姜桉站在他的身後,彷彿一夜間蒼老了數十歲,他無聲的嘆了口氣,紅着眼眶拍了拍宋鈺的肩膀,“好孩子,回去吧。”
“若是月月還在,她不會願意見你這般難過的。”
宋鈺轉過頭,面色慘白,眼里布滿了血絲,左肩上還在不斷的滲出血水來,他的聲音像是在砂石中不斷打磨過後的沙啞,“臣答應過公主,要來接她的。”
姜桉捂住眼睛,半響纔將手拿下來,聲音裏帶着些許的哽咽,“朕也不信月月會就這麼沒了……”
“但是,朕也派人搜尋了宮中的各處,卻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她的下落。”
若是論起來,二人一人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一人則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女兒,他們都無法去責怪對方,怪對方無情抑或是思慮不全。
宋鈺忽然跪了下來,語氣中帶着堅決與懇求,“望皇上允許臣能深入敵營,一願爲朝廷解決憂患,二願能帶公主歸來。”
姜桉的手有些顫抖,然後將他扶了起來,“好孩子,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臣知道。”
意味着送死或是滿載榮譽而歸,而前者的可能性比後者要多得多。
良久,姜桉纔開口道,“月月沒有看錯人。”
兩支敵營各在不同的方向,經過一番探討,最終決定,宋鈺隻身前往另一支軍隊的方向,朝廷隊伍暗中出發與其對應,很有可能,公主就是在那裏。
等到姜朝月幽幽轉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也換了一個地方,一睜眼便是紫色的流蘇帳。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換上了乾淨的寢衣,屋內也薰了香,是她慣喜歡用的,她知道,自己是被謝玉泉帶回來了。
牀旁邊站着服侍的丫環,此時見她醒了,忙喚人將洗漱用品全部端了進來,然後一行人站在一旁等她吩咐。
姜朝月坐起身來,稍稍的放空了一瞬間,然後說道,“叫謝玉泉來見我。”
還未等她梳妝好,謝玉泉便趕了過來,他的面上難得的出現了喜悅之情。
他看着姜朝月,眼裏滿是柔情,他就知道,公主心裏是有他的。
謝玉泉緩緩朝她走近,替她選了根簪子,然後問她,“這個喜歡嗎?”
“我當時就想着,你素來愛美,便買了許多衣裳首飾,想來你會喜歡的。”
話落,不等姜朝月說話,便替她將簪子簪了上去,“真好看……”
姜朝月見他這幅模樣,掩下眼中的情緒,她明白,現在只能與他先周旋着,等宋鈺來救自己。
“本宮喜歡,謝謝你。”
謝玉泉面上的笑意更大了幾分,手虛虛的撫摸着她垂於身後的黑髮,“公主喜歡就好。”昨日夜裏着實是太黑了一些,她沒有看清此人的面容,只看清了依稀的輪廓,現在在銅鏡裏,她清楚的看見了,一道幾乎貫穿全臉的疤痕,將往日那俊秀的面容顯得有些可怖起來。
或許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謝玉泉下意識的想要遮住面上醜陋的疤痕,“是不是嚇到你了?”
姜朝月抿了抿脣,她並不介意他的疤痕,“沒有嚇到。”
明明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句話,謝玉泉的面上竟然綻出了笑來。
姜朝月記得,此人是不愛笑的。
若是論起來,她遇見宋鈺要早於遇見謝玉泉,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裏,她將謝玉泉當做是最好的玩伴,也僅僅是因爲二人之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而已。
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們二人之間會產生感情或者是其他,若是真的有,也不過是友人之間的情宜罷了。
“公主……”謝玉泉接過侍女手中的髮梳,替她梳着頭髮,一舉一動極致輕柔,眼裏好似有光一般,“公主,臣備了公主最愛喫的桃酥和青梅羹。”
“本宮知道了。”姜朝月稍稍的閉了閉眼,她心中不忍心如此對他,二人相識十餘載,面對如此直白的情意,她心中始終留有不忍。
謝玉泉對她的確是好,從院內佈置到喫穿住行,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的,沒有一絲紕漏,只要姜朝月蹙了一下眉,他都會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這份愛實在是太過於沉重,是數十位大臣的性命死死地壓在姜朝月的肩上,但她只能承受着,不能拒絕。
這個人愛她,愛到將近瘋魔,她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夜裏,謝玉泉總是要看着她入睡纔會離開她的房間,無數次他收回了想要觸碰的手,姜朝月才能暗自鬆一口氣。
銀月上華梢。
“公主,奴婢幫您穿衣。”
姜朝月已經被困了數十天,這些天她雖然沒有受到任何的苛待,但是卻看着日漸消瘦了下去。
謝玉泉每每想要替她多盛點飯菜,都被她以胃口不好爲理由拒絕。
侍女看着她光潔的手臂微微垂下了眼,不動聲色的繼續替她穿着衣裳。
每日替她洗漱的都不是同一個人,而這句話姜朝月每日都要說上一遍,“若是這件事讓謝玉泉知道了,我第一個就叫他殺了你。”
侍女身體一顫,哆嗦着說了句不敢。
姜朝月的目光慢慢變得有些恍惚了起來,到桌子旁坐下了,再過一會兒,那人就要來了。
門被推開,謝玉泉提着食盒自屋外而進,“公主,臣給你做了紅棗姜糕,姜味已經壓下去了,不會覺得辣的,現在天氣冷了,吃了暖暖身子。”
說着,他用筷子夾了一塊遞到姜朝月嘴邊,眼裏滿是期待。
姜朝月十分順從的吃了下去,果然不辣,想來也是用了心的。
“你做的嗎?”
謝玉泉面上含着笑,像是受到了鼓舞的小孩一般,又給她夾了一個,“是臣做的,公主可喜歡,公主若是喜歡,臣日後每天都給公主做。”
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姜朝月又咬了一口,然後搖了搖頭,“不吃了,會發胖。”
“公主怎樣都好看,”謝玉泉的目光落到她的衣服上,然後皺了皺眉,“公主快些去牀上躺着吧,免得着涼了。”
姜朝月給自己倒了杯茶,點了點頭,“喝口水就去。”
“好。”
茶還是滾燙的,剛倒出來沒多久,還縈縈的冒着熱氣。
姜朝月的手指蔥白,落在釉色的茶杯上,又是一副好風景。
謝玉泉繞道她的身後,想要抱她,陌生的體溫靠近,姜朝月的身體有些僵硬。
“臣抱着公主就不冷了……”
見她沒有拒絕,謝玉泉將頭埋在她的發間,呼吸灑在她的頸窩,姜朝月的手有些顫抖,幾乎要握不住茶杯,想要掙脫他。
滾燙的熱水灑了下來,手背上頓時通紅一片,謝玉泉也急忙的放開了她,懷裏掏出一個綠色的小瓷瓶來,細細的替她抹上藥。
想來這藥絕不是普通的燙傷藥,剛敷上去沒一會兒,燙紅的地方便淡了顏色。
謝玉泉想將她的袖子捲起來,看看有沒有燙到手腕或者是哪裏,姜朝月想要阻止他,但卻還是晚了一步。
衣裳的面料本就絲滑,他只微微一拉便將衣袖給拉了上去,此時他的面色慢慢轉黑,盯着姜朝月的手腕一言不發。
裸露在外的手腕起了細細的疙瘩,姜朝月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死死地拉着,動彈不了。
良久,他才擡起頭來,眼裏含了太多中情緒,有憤怒,有難過,更多的是一種私有物品被破壞的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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