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元宵燈會
“少爺少爺,還是上那邊看吧,那邊正在演戲呢。”
“少爺,你看那邊有踩高蹺的,還有小丑,咱們上那邊去看看吧。”
“去去去,你們這幾個怎麼回事,到底是少爺說了算還是你們說了算啊,阿良,別在那裏瞎嚯嚯。”這樣的吆喝肯定是陳祥了,因爲在這出來的一夥人中,平常就是陳政第一他第二,那些人除了聽這陳少爺的,再就是聽他這個有點類似狗頭軍師一級的人物了。
“少爺,我看咱們還是去那邊賣糖人的地方看看吧,聽說那賣糖人的老倌過了這正月十五可就離開這松江府了,少爺你怎麼的也得讓我們解解饞不是。”
“好嗎,我就知道你小子出的主意更餿,合着想讓我幫你們解饞啊。”陳政腹誹到。
從大年初一到正月十四,陳政基本沒有什麼事情,於是便還是忙着他自己的工廠以及整理技術資料。
他的那個學堂還沒有開學,定好了是正月十五過了之後纔開始的,所以他現在還要把實驗室的相關東西準備好。這樣他來到這個時代過的第一個年到顯得有些緊湊了。
但在正月十五這天,他還是沒能躲開陳祥已經以前跟他一起玩的那些夥伴的糾纏,於是索性自己也決定放鬆一天,便領着這些半大小子開始逛起街來。
這一逛他才感覺出這個時代的過年和他的前世是有很多不同的。人們除了給自家置辦好喫的穿的之外,還要鬧上一鬧。這正月十五的鬧花燈便是人們每年都要期盼的一件事情。就好比那一世中國人大都選擇在大年三十晚上閤家喫團圓飯並看春節聯歡晚會一樣。這種感覺他在到了美國那個國家後就很長時間沒再感覺到了,沒想到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後竟又重新有了這種感覺。
懷着一種好奇的心態,陳政決定在今天要把這正月十五的松江府城好好逛一逛,看看這元宵節到底都有什麼新鮮事物。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爭了,我們今天有的是時間,我們一個個的逛,哪個都不拉下,先去看戲。”
“奧,太好了,少爺你太好了,我們走吧。”衆少年大聲的喊着。
於是一行人便慢悠悠的開始逛起來,彷彿很多事情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似的。
?,手裏的茶杯摔得粉碎。“混賬,簡直是混賬,簡直是欺人太甚,哼,若不是朝裏頭陳大人罩着你,你又算個什麼東西。”吳通判此時明顯的是暴怒之極,不光把自己手裏的茶杯給摔得粉碎,就連桌子上擺的上好的瓷器也是一併推到了地上。這時候邊上伺候的下人們卻是沒有一個敢出聲應和的,只是老老實實的低着頭站在那裏。
知道緣由的下人剛纔都看到了從老爺的會客廳裏出來的陳家老管家,一些對這松江府掌故頗爲熟悉的人猜測大概是這陳家的人惹得老爺生氣,但也只是猜。
不過這些下人常年累月的伺候這吳老爺,對這樣的事情猜的還是有七八分準的。陳政的老爹在正月十五這天打發管家陳祿到這吳知縣府上拜年,原本就有些敬告的意思。
按照這大明朝的“潛規則”,這過年可是要給自己的上司或是恩主拜年的。當官的接着這個機會拉攏感情,上孝敬,指望以後能在仕途上有個好光景;經商的也要給自己的恩主上孝敬---平時的份子、冰敬、炭敬這時候可不算事,同時還要藉機尋覓新一年的商機。這樣的活動都是趕早不趕晚的,晚了便是不懂規矩了,後果可想而知。那些在一地經商的商人此時也要趁機和同行們互相走動一下,畢竟和氣生財嘛。除此之外就是和當地的官員多溝通了,雖然不是自己的恩主,但也不能沒了面子,畢竟平日裏都在一個地方走動,真出點什麼事還是要這些官老爺們幫着照應一下的。
老陳便在這正月十五這一天打發管家陳祿到這吳通判家拜年,中國人的習慣,過了十五年纔算是過去,所以現在也不算晚。當然對比重要的人物,這吳通判只能是邊緣的了。
但年前陳政的一個不經意的行爲,壞了吳友直設好的局,這在吳通判看來便是撈過界的表現了。自己這堂堂通判,竟拿這做生意的商戶毫無辦法,又趕上對方有些看笑話似的拜年,自然肝火上升了。但也僅僅是摔幾個茶杯,幾件瓷器罷了,辦法是拿不出來的。若這陳家和那周家一般模樣,那簡直就是什麼也不用說了,隨便找個罪名便能拿下。自古民不和官鬥,這是天經地義的。但偏偏這陳家靠着的恩主在朝裏面可都是能說上話的大人物,且和這江南地方的復社頗有來往,自己這芝麻般的官,若是就這樣莽撞的壞了陳家的生意,那可就得罪大人物了。倒時候像自己這樣的螞蟻一般的人物,上面可能一句話,這邊便是個家破人亡。何況自己也跟這復社是有聯繫的,說來說去還都是一個體系的,鬧大了上頭的人肯定是不願意的。
就如同那年自家小子被那陳家小子欺負了一樣,雖然那老陳上門賠了禮,但怎麼看都像是上門示威似的。咽不下這口氣,便從那陳家傻小子身上找機會,攛弄那教書的沈先生,把那陳家小子趕出了學堂,算是出了口氣。
這樣的事情都是不能在明面上作出來的,私下裏做還不能和自己沾上。畢竟都是一個體系的,大家平日裏在這松江府裏還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但這陳家不按規矩出牌,竟在年前壞了他那侄子設了一年的局。要知道這周家原本就是掛靠在他吳通判的門下的,這樣的做法別人是說不出什麼的,可偏偏這陳家多事。
現下又過來拜年,還送了禮,最可氣的是明目張膽的告訴他周家那鋪子以後姓陳了,以後陳家在這松江府裏除了經營以往的東西,又加上了這瓷器,在這正月裏連各家的門子都拜過了,這就是明顯的撈過界了,你說這能不讓他生氣嗎。
但生氣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一盞茶功夫,下人們便聽到裏邊喊人了。一個聽話的小廝進去不大一會兒後就嘛流的跑了出去。再過一會兒,那年前捱了吳通判訓斥的倒黴侄子吳有直便氣喘吁吁的跑了進去。下邊的人又開始猜測了,大概老爺又和這倒黴侄子商議什麼事了,不知道是誰家那麼倒黴,這新年一開始便被自家老爺給惦記上了,只能替那家暗念幾句阿彌陀佛了。
“老人家,能否把您手裏的東西借給我用一下,小生也是會拉那麼幾下的,想試試如何?”
此時的陳政正和那唱戲的班子裏一個拉二胡的老生說着話。前世的時候他在學習的同時也學了些音樂方面的知識,對於樂器的演奏也是通曉一些的。小時候他的父母讓他學了鋼琴、小提琴,但那更多的是逼迫式的。後來到了那美國,閒暇的時候跟鄰居中一個臺灣來的老頭學起了這二胡,起先純粹是爲了解悶,後來跟那老者混長了,便和那老者一般自然而然的有了思鄉的念頭,這二胡拉起來很有一種讓人想落淚的感覺。畢竟大家都是在異國他鄉,華人在美國這個國家,總體上還是受排斥的,這樣的感覺在每一個旅美華人身上都能感覺的出來。兩個人成了忘年交,拉二胡變成了兩人交流的方式。
那戲班子裏的老生已經拉了一天了,也是有些乏了,看看這面前的半大小子,便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再聽聽這說話,很是客氣,便順手笑着把那二胡遞了過去,但並未說什麼。
此時正趕上那臺上的戲子演完收場,大傢伙都要歇息一下的,陳政拿過來並不耽擱事。那老生大概也是尋思這富家的少爺就是圖個新鮮,拉兩下沒意思便會還回來。
陳政接過這二胡,擺好架勢,旁邊的陳祥還有阿良他們都愣愣的瞅着他,彷彿不認識他一般,他們可從來沒看過自家少爺玩過這東西。
前世拉的最多的便是那瞎子阿炳所作的《二泉映月》,但他沒有那教他拉的老者那麼多的經歷,所以他自認爲拉的不如那老者好。但不管怎麼說,這一首是最熟的,便想都不想的拉起來。
起先周圍的人都還沒注意,臺下吵鬧的吵鬧,議論的議論,臺上該歇息的歇息,喝水的喝水。但這曲子一拉起來,漸漸的大家就都沒了聲,越聽越覺得不是味。一些窮苦人家出身的聽了後彷彿自己曾經的痛苦經歷都一一再現了似的;那些城裏面出來玩的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什麼的都是有些樂感的,聽了這樣的曲子便覺得不對勁了,這大過年的怎麼弄出這樣的聲調來,漸漸的那戲班子的老闆也聽了出來,趕忙尋這出處,見是一個半大小子在那裏拉,便過來吆喝:“哎,我說,這是誰啊,好好的大過年的,這拉的是什麼曲子,怎麼像誰家死了人似的,趕緊停了吧,咱們還得做生意那。”
陳政倒沒有攪局的意思,只是一時興起,順手就挑了一個熟悉的曲子拉起來。現在聽到了呵斥,也知道不對勁,便馬上換了一個曲子,也是他曾經拉過的一首,名字他記不住了,他只記得那開頭的唱詞是“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這樣的曲子倒是適合現下的場合了。於是很快,現場一片喝彩,這倒是看得旁邊的夥伴們以及那過來叫停的老闆一陣發愣。
崇禎十一年的新年便在陳政的一首二胡獨奏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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