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又是一年
“哈哈,老陳,若說起這修治河工,本府你家若是自稱第二,那就沒有敢稱第一的了,便是朝裏那些縉紳們也不見得有你積極。既然老陳你如此的直接,那我也就不拐彎了,說吧,有什麼本府能幫的上的。”
“哈哈,大人倒是直接,行,那我也直說了吧,還是棉料的事。今年我估計咱們松江地界還是有很多存棉的,到時候還要大人出面幫我老陳說項說項,讓他們優先的賣給我,至於這價錢嗎,肯定公道。另外崑山和宜興那邊到時候也要勞駕大人幫着打通一下。”
“就這個啊,好說。說起來還真是慚愧,這些本事本府份內的事,現下卻要假手於你,哎,你也知道,現下這三餉鬧的真是天下不太平啊。我等讀書人,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不能爲今上分憂,爲朝廷赴難,真真是愧對這身官袍啊。倒是朝裏頭的陳大人,做的要比我等好的多。邸報上說陳大人現下已經是宣大總督了,以後倒是要你老陳替我在陳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啊。”
“哎,方大人莫要自責。其實像方大人這樣的父母官,在本地任職,倒是本地百姓的福分。陳大人那邊我老陳自然會對他說一下方大人在本府任上做的事情。其實不用我說,當朝諸公,眼睛也都是亮的。”
“哈哈,老陳你說笑了,我可當不起。行了,還是不說這些吧,哦,對了,你家那小子現下可有就學之地,若是沒有,不如就到府學裏吧。本府那陳子龍等人新成立了什麼幾社,說是要幫着本府重建這府學。咱們這松江府中,但凡是有些門路的,都把家中子弟送了過去。不知老陳你想不想把你家那小子送過去,若是想的話,我便跟他們說一聲。好歹也是爲一方知府,本府雖不是他那什麼幾社中人,但還是有幾分面子的。”
“哦,這個啊。咳,也不怕你笑話,我家那小子,對這功名一事卻是不怎麼在意。我說他也沒有辦法,便索性由着他。要不這樣,等我回去問問他再說?”
“也好,反正不着急。”
………………
正月初一這天,老陳藉着拜年的機會,又和那松江知府提起這修治河工之事。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老陳還是要這方知府幫着籌集棉料。去年做的就是不錯,所以今年老陳又是故伎重演。當然他也知道獨自修那河工要花費什麼,也就是紅磚和水泥。這些東西自家都產,左右都是用,自家用還是省上一些的。雖然陳政那邊爲了開發那未知的島子需要很多,但這邊的河工修治卻不是一時的,要拖上好長時間,倒時候邊做邊生產都跟的上趟兒。
至於那方知府說的什麼讓陳政就學之事,老陳不用和陳政說就知道他不肯,也只不過是面上應了一下,他也知道是那方知府給自己找面子的事。
“阿直,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裏了。我還以爲你回了鎮江老家。對了,你那叔叔現下如何了?”
“哎,一言難盡啊。我那叔叔一家現下大概都在海龍王的水晶宮裏過這年了。我那日聽你說完那陳家的事情後就和我那叔叔說了,要他提防點,可誰成想最後還是沒防住。老人說的話還真是不錯啊,民不與官鬥,民不與官鬥啊。”說着,這說話哭喪着臉的漢子便一仰頭幹了一杯紹興女兒紅。若是陳家的管家陳祿在這裏的話,便能認出這人便是他所謂的那漏網之魚,吳家的吳有直。
“哎,阿直,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怎麼還民不與官鬥,我越聽怎麼越是糊塗。你家叔叔可是這松江府的通判,那陳家不過是和漕幫有些關係的商戶,這怎麼卻成了民不與官鬥?需知是你這邊是官,他那邊是民啊。”
“哎,你知道個什麼,就知道你那海沙幫裏那點爛事。這官場上的事情,你這樣的小角色又怎會知道。是,我那叔叔是通判,可是你知道那陳家的後臺是誰嗎?”
“哦,是誰?”
“是朝裏頭的陳大人,現下說是已外放當了什麼總督的。那樣大的人物,我家叔叔在他眼裏還不是螞蟻一樣的人物,這便是民與官的差距了。這樣的情況,又怎麼和人家鬥。這結果你想想就知道了。”
“啊,阿直,那你先前不知道這事?”
“知道,我家叔叔說了。那時我家叔叔就說了不要得罪他們家,我那時沒當回事。而且我尋思只要做上一票,他陳家怎麼的也得受着,沒了銀錢孝敬上面,便是個死局。到時候便好收拾他們家了。可哪裏想到他家還和這運河上的漕幫有瓜葛。我那叔叔雖說也使了一些力氣,可那些縉紳老爺們愣是沒有幫着說話的,最後鬧了個丟官回家。”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陳家在半路截殺了你叔叔一家!”
“你才知道啊,連怎麼沒的都不知道。我那日若是也跟着叔叔一家走的話,估計現下你也找不到我了。虧得我精明,先跑了出來,單獨的行動。如若不然,你現下大概要往這海里倒上一些酒水來祭奠我了。”
“想的美你,老子若是死在這海里餵了魚,還不知道你會不會給老子敬上碗酒呢。”
“現下我是有家不能回了,回去也沒用。鎮江那邊估計十三叔留下的一些地早叫宗裏面刮乾淨了。我本來爹爹就死的早,若不是十三叔照應着我,還不是一樣給宗裏那些大戶當牛做馬。與其回去,還不如在外面闖蕩。”
“那上我們幫裏吧,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那叫梭子魚的大頭領,和兄弟我也是拜過把子的。我去跟他說一聲,便拉你入夥,如何?”
“那倒是要謝謝兄弟了,剛纔還逗我,看來啊,我阿直還是沒看錯人。哎,對了,我若是沒記錯,你們那幫主應該是鯊老大的啊!怎麼現下成了梭子魚了?”
“嘿嘿,你說的對。現下還是沙老大,但估計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變動了。兄弟信得過你,跟你說了這些,可不要把兄弟賣了!”那漢子說道最後,面容卻是嚴厲起來。
“胖頭魚,兄弟是什麼樣的人,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放心,便是刀架到脖子上,兄弟我也不會亂說一個字的。”
“嗯,我信你,不過你的幫着我做一件事,這入了幫裏,總要做點什麼吧。”
“哦,我知道,納投名狀吧,你說,要我做什麼。”
“這事需從長計議,但那陳家裏外裏就你熟悉,你還想不想報仇?”
“當然想,可你也說了,他家和那漕幫有瓜葛,我這樣一個人,哪有能耐再去找人家尋仇,人家不找我就不錯了。”
“哎呀,阿直,剛纔還以爲你膽子大呢,瞧你那點膽氣,怎麼,你叔叔便這樣白死了不成!我都替你叔叔冤啊!”
“哎呀,得了得了,你也不要用這激將法,有什麼直說。”
“現下還沒定好,反正到時候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便是。這些日子要盯着陳家那小子,或是別的什麼動靜。”
“怎麼,你們海沙幫要和這漕幫掐上?這說起來一個海上,一個河上,也沒鬧毛病的地方啊,怎麼就能碰到一塊呢?”
“這就是你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吧,那陳家自打和福建那邊的鄭家聯繫上以後,也開始做上這海上的生意了。原來這松江左近的海上生意,都是我們海沙幫來做的,現下他家一做,咱們幫裏這生意便被他們家搶去了不少。原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現下卻是搭上了。要說也是他們家先撈過界的,怪不得咱們了。可礙於那鄭家的關係,咱們那沙老大愣是不敢動他們家。而且還派了好多弟兄去他們家幫着訓練這海上操船。你說這不是自斷生路這是什麼。我們梭子魚老大已經決定找機會做了他,這樣的人物,不配當我們的老大。海上的漢子,哪裏能看着別人從自家嘴裏掏食喫!”說完,那胖頭魚自顧自的喝了一碗酒。
“既然如此,兄弟,那我就跟你們幹了,只要能幫着我報了這仇,幹什麼都行。來,兄弟敬你一杯!”
“**的耍賴,我用碗喝,你卻用杯子,不行,換碗!”
………………
兩個人很快便大碗的喝起來,且一邊喝一邊猜着拳,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屋外的窗下有個人在那裏。
正月初五,徐州城裏頭一處大戶人家的書房裏。
“堂主,消息確實是真的,下邊的劉二親眼看到的,韃子破了濟南城了,連德王殿下都給殺了。老五在那邊帶路,特意讓這劉二過來送信,說是韃子洗完了這濟南城,說不定就會跟着往南。說是這些地方都是南北交通的要地,大戶人家肯定是不少,便不往那山東里邊的登州萊州去了,那邊都是窮山僻壤的,三順王他們就是那邊出來的,清楚得很。現下老五正琢磨着給咱們拖延點時間呢。”
“***,我就說這些韃子是屬白眼狼的,什麼都想他們佔了去,給他們做事,裏外裏也沒撈到一點好處,到頭來卻連下邊跑腿的都想給吞了。年前搶了濟寧,現下又是濟南。幸虧我老馮有先見之明,要不然還真被他們給一鍋燴了。”
“堂主,現下說這些也沒有用了,老五既然派那劉二過來告訴我們,咱們是不是?”
“嗯,你想的對,咱們現下這徐州待得也不是安穩,看來還得挪窩。哦,對了,老五沒說咱們在濟南的宅子他們動沒動?濟寧城破的那會兒,劉二回來可是說咱們的堂口都給當馬房了,幸虧他們不知道咱們在那裏埋了東西。”
“嗯,動了。劉二說韃子把咱們那宅子當臨時的營房了。韃子的一個牛錄就住在裏邊,初二破的城,然後韃子就在城裏邊殺人搶銀子,大戶人家的姑娘媳婦不少就被擄到咱們那宅子裏被韃子給糟蹋了。院子裏您栽的好些數都給當成柴火燒了。”
“老五就沒跟三順王的人說說那是咱家的宅子!***當成窯子了。”
“老五說了,可是領兵的那牛錄根本沒搭理老五,若不是看在老五帶路的份上,大概連老五也給宰了。”
“那老五就沒跟睿親王說說,好賴睿親王那人還是懂些人情的。”
“老五倒是想啊,可是睿親王他老人家不在咱們這一路,這邊的好像是一個叫嶽什麼的貝勒。”
“***,我就知道這些韃子是這樣。的虧咱們躲得快。你現在就讓管家趕快收拾東西,讓下人們幫着家裏人上船,咱們到揚州去。”
“堂主,那家裏的東西帶不走的怎麼辦?”
“哦,讓管家找人,把不能帶走的都找地方埋了,注意找些靠的住的弟兄。媽的,幸虧這邊天天往南邊送人。哦,對了,現下這漕河上的冰凍得不算厚吧?”
“今年還行,不過也說不準。”
“哼,幸虧咱們留了一手。哎,還別說,老陳那邊用的招數現下倒是應到韃子身上了,那些沒家沒業的,聽到阿威那些手下散佈的風聲,可都是提前跑了,這樣看來,老陳倒是積德了。看來這往南邊送人倒是做的對了,這幫該死的韃子,我讓你們搶也搶不到那麼些。老四,告訴下邊的弟兄,也和阿威那些人一樣的做。咱們在這裏說話可是要比他們管用的多,既然這些韃子要折騰咱們過不好年,那咱們就讓他們裏外裏白跑一趟。告訴老陳那邊的人,多備些船,咱們幫他們多送人。叫下邊的弟兄們都動起來,能多送過去一個就多送過去一個,反正比送給韃子便宜,裏外裏還能賺到銀錢。”
“老爺,這樣會不會讓朝廷的人知道,這到時候可是不好說的啊。”
“怕什麼,那些當官的現下哪裏又會顧得上這些,你沒看到這麼多總兵,卻沒有一個敢和那些韃子拼上一拼的。那劉總兵平日裏總是自吹什麼手下都是精兵強將,可現在你看,就是個屁。見到韃子他跑的比兔子還快。”
“好吧,我這就去辦。”
“哦,對了,總舵主他老人家現下怎麼樣,怎麼沒有他們的消息啊?”
“哦,堂主,舵主那邊聽老五說跑的比咱們還快呢,順着黃河到開封去了。”
“哈哈,到底是舵主啊,我沒想到他比我還有準備。得了,趕快吩咐下邊人忙吧。爭取後天,後天,初七,咱們就動身去揚州。哎,這十五的花燈看來是要到阿威那邊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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