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殺雞儆猴
陳家老宅裏,董小宛和陳圓圓正在聊着天。過年的時候,陳政倒是和他們在一起的,可是一過了初二,陳政就走了,留下她和陳圓圓在這松江老宅,連帶着一大羣下人。
“我告訴你吧,是這老宅裏沒有暖氣,咱們在北島住了這一年多了,一到冬天就有暖氣,就算是偶爾出外,也是貂皮穿着,哪裏都捂的緊緊的,又怎麼會感覺到冷。現下回到這松江,屋子裏就是燒了碳,自然和其他各處不一樣了。要說啊,人就是這樣,好日子過長了,冷不丁的再過這苦日子,就覺得不對勁了唄。再過幾日便能適應了。”
“唔,我說嘛,還是姐姐心細。阿政這個木頭,過了年就走了,也不知道又有什麼事。”
“妹妹,阿政沒有和我們說,大概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吧,莫要想這些了,還是幫着阿政重新設計那上海縣那邊的工廠佈局吧,阿政可是教過你的,而且臨走的時候把這事教給你了。可莫要讓他回來失望啊。”
“哎呀,姐姐不提醒,我倒是有些忘了。不過現下也不着急,等過了十五的鬧元宵再說。”
董小宛抱怨的陳政此時已經來到了長江之上,他此時正坐在自家的大船上,船就停靠在運河入長江的入口處。
“少爺,人都到齊了,伍元那邊報來的消息說咱們堂口被關起來的那些弟兄現下都在大牢裏挺好的,沒什麼問題。”
“嗯,那就好,阿勇,你先帶着人過去,和那伍元知會一聲,我帶着人馬上就跟過去。告訴伍元,先不要打草驚蛇。今天是正月初五,那些揚州城裏的大商人們怎麼樣也要互相上門拜訪的,叫伍元弄清楚那方家的情況,咱們這次過去,最好連鍋給他們端了。既然已經和他們對上了,那就不能手軟了。指望朝廷那些官員是不成了,都給他們喂肥了。要說起來,那揚州城裏的史大人倒還是個清明的官,能秉公處理,且並沒有順着那些商戶門的意思行事,我看倒是個可交之人。阿勇,到時候別忘了讓伍元先出面謝謝人家。我這人,做人一向恩怨分明。這樣的官,大明其實還是太少了,若是多一些,這天下也不至於弄成這樣。”
“少爺放心,那伍元這點腦子還是有的。不然那李孟也不可能把他自己留下來守着那揚州。”
“嗯,那就吩咐下去,按照之前做好的計劃行事吧。記住,咱們這次就是殺雞儆猴,可是要讓這揚州府中的各色人等都要知道和咱們陳家對抗是沒有好下場的。”
“是,少爺。”
陳政這次的行動看上去像是有些欺負人,其實從這做生意的角度講,他自家若是沒有現下的實力,在此時的大明,估計早就被人吞的骨頭都不剩了。陳政這些年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此時可不是講什麼仁義道德的時候。
正月初六對於揚州城裏的方家來說,正是熱鬧的時候。揚州城裏的各色商販都要到他們方家拜年的,此時方家門口正是絡繹不絕的時候。
這種拜年活動每年都是要有的,方家自己也是要出去拜年的,不過拜的自然是兩淮鹽運使這樣的大官。這些商戶們則是到了正月初五才能上方家的門拜年的,說來歸去都是爲了來年這買賣好做,誰叫人家方家是這兩淮地區最大的鹽商呢。你不去拜見,恐怕到時候不光是拿不到鹽那麼簡單了。
方家住的地方也算是這揚州城的中心了,整個那一條街都是他們家的。此時這街面上正是車水馬龍的時候,卻突地不知從何處闖出一羣錦衣衛的番子,把這街頭街尾給封住了,還用繩子給拉上了,說是錦衣衛辦案,閒雜人等立刻離開。
送禮拜年的有的剛過了那條繩,有的還在這繩外邊,遇到這樣的事都是驚訝。這條街可就是方家一家,難不成方家出了什麼事,得罪了朝廷,不然又怎麼會有錦衣衛的番子出來封了這條街。於是七嘴八舌的議論便傳了出來,就在這時,忽的聽到那方家宅院裏傳出來類似鞭炮的聲音,間或還有更大的炮仗響起來。衆人一聽就更是納悶,怎麼錦衣衛辦案還要鳴放鞭炮嗎,現下是過年期間,這放鞭炮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但是總是覺得有些不一樣。
過了那封鎖用的繩子的那些商販,此時也是一臉的迷茫,都這樣了,還能往那方家去了嗎。有了這樣的疑惑,行動上便遲疑不決了。有些想出了越過那繩子回去,可是那些番子竟然直接亮出了秀春刀,說是既然進來了,就先在裏邊好好呆着,哪裏也不要亂跑,朝廷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於是那些想回去的則只有呆在原地不動了,誰會想到大過年的還能趕上這一出。
除了膽小的,也有膽大的,直接往那方家宅院奔去,想去看看熱鬧。不過那方家宅院門口也不知什麼時候就多出一隊錦衣衛,把那些還沒有進院子的直接就轟了出去。做生意的人大都是有些膽色,有些見識的。看到這錦衣衛的番子穿的鴛鴦袍竟然是新的,就知道這肯定不是本地番子,指不定就是京師裏頭的。本地的那些人他們都是認識的,平日裏那身衣服都是打着補丁的。
當然也有些想耍橫的,在江湖上混,總有膽大的。非要進去的,便到那門口硬闖,結果那些番子直接就把那硬闖的給放倒在地了。衆人此時才注意到,那些番子手裏不光拿着秀春刀,還有火銃。剛纔硬闖的那人就是被火銃給打倒的。
有了這樣一個例子,衆人都是嚇的老老實實了,趕着大車的只能把車停靠在道邊,自己的人老實的呆在車上,門口是不敢靠近了。有的想回返,也是不被允許,便只好繼續待在這裏。直到這時,衆人才注意到這院子裏可是不時傳出聲音的。其實他們要是注意的話,定會看到那方家的門房此時已經沒有了,地上那邊卻是一灘血。
“哎,不對啊,我剛纔明明看到那些番子出現的時候,有個人家被放了進去的呀,那戶人家也不知道是哪個鋪子的,竟然帶了那麼多隨從,竟然還都讓那些番子放進去了,怎麼偏生我們不得進去,真是奇怪了。”一個呆在街面上的商販私下裏和坐在他旁邊的另外一個商販說道。
“這誰又知道呢,還真是奇怪了,錦衣衛這些番子,怎麼還要趕着這打過年的過來辦案,難道他們不過年嗎。不過看着架勢,怕是不是本地的番子了,本地的我可是認識,昨天還和一個小旗喝酒呢。現下看來,這方家大概是凶多吉少了,指不定惹到朝中哪個大佬了,你看那些番子,都是生面孔,那衣服可都是新做的,聽那口音,也不是咱們揚州本地的,倒是有些北邊的口音,怕是京師裏出來的了。原本還指望方家老二能在來年多給我家一份貨,這可好,這來年還真是不知道如何辦了。”
“着什麼急,天塌下來有高個頂着呢,方家不做了,那還有別的家啊,指不定啊,這方家倒了,咱們這些人就能有機會呢。”
“你做夢去吧,就你家那點底子,不是我笑話你,我家都沒敢有這個想法,你家還想做這大頭。方家倒了,不是還有李家嗎,你家那點底子,攢上兩輩子許能夠。老老實實的做你的二道販子吧,別弄的最後什麼都做不了。”
“我這不就是一個猜測嗎,說不定方家大老爺能把這些番子擺平呢,到時候還不是方家來做。”
“哼,這陣勢,瞅着夠嗆,聽說了沒有,年前有幾家大家撮弄地皮去打那漕幫的貨棧,最後可是被漕幫的那些人給反着砸了回去的。鹽丁們厲害,卻是沒想到那些平日裏在碼頭上卸貨的也是這樣的厲害。聽說連史大人都驚動了,史大人那是什麼人物,兩三下子就把這些人都擺平了。大牢裏現在還慢慢的呢。”
“屁,你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告訴你,那就是方家在背後撮弄的。在咱們揚州地界,誰是老大,那就是方家。漕幫那些力巴,還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你說這鹽是誰都能賣的嗎,哎,偏偏他們就敢私下裏自己發賣。方家是幹什麼喫的,怎麼會不知道他們這麼幹。所以說啊,收拾他們是早晚的。要不是那史大人是個死腦筋,估計漕幫那些力巴,此時在大牢裏早就被脫了一層皮了。跟方家鬥,也不看看這些當官的平日裏都拿了方家多少好處。”
“那既然如此,爲何現下是這個模樣,難道咱們揚州城裏的這些大官不知道錦衣衛的人要對方家動手?”
“這我上哪裏知道啊,上邊的事,咱們這些做買賣的,哪裏會知道的那樣多。先看着吧,看看到底會是個什麼結果。”
約莫過了能有三炷香的功夫,那門口出來人了,這時候衆人是不被允許上前的,只見那門口此時已經停靠了許多大車,出來的人就直接進了大車,接着就有人趕着這大車往城外而去。這些送禮的都是被驅趕的老遠,只能伸着脖子張望,可惜那門口處被一干人等圍得死死的,他們看的也是不大清楚。
等到最後那輛大車走了後,只見幾個番子把那方家大門個關上了,還在上邊貼了封條,那意思這方家被朝廷查封了。一看到這樣的結果,衆人都是有些驚訝,這方家不是突然之間就倒了嗎,那還要繼續巴結他們家嗎。稍微有些腦子的都是知道該怎麼做了。可惜,那些番子卻是不讓自己這邊動,直到那大車隊已經走了很久,那些番子才讓自己這些人隨便走動。衆人得了敕令後,馬上往家走,替自己東家出來辦事的那是要趕快回去報信的,自己就是老闆的也是要回去找人商量。衆人都是想着自己,誰也沒有注意到方家的情況。也沒有人想一想那些先前已經進去的現下到了哪裏去。
直到下午的時候,揚州府衙的人接到有人報信,纔到這方家查看。這一看才弄明白,哪裏是什麼朝廷錦衣衛辦案,完全是賊人過來搶劫了,只不過這些賊人用了這樣的手段,喬裝成錦衣衛,騙過了衆人。
揚州都督史可法聽到這樣的彙報後雖然生氣,但是卻沒有敢大肆聲張,誰知道那些錦衣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假的,說出去要是讓錦衣衛知道了,鬧不好還會認爲是這位史大人有意往錦衣衛頭上扣屎盆子呢。最後只得定爲賊人作案,打劫了方家。方家現下只剩下女眷和孩子了,家丁死了不少,管事的男人們卻都是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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