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4 陰陽兩隔
回到宿舍，陸一偉疲憊不堪地躺在沙發上，連挪動的力氣都沒。想今天如此高強度的工作是他的日常，但他卻覺得無比的心累。得不到別人的理解和支持，還有什麼再幹下去的意義呢。
剎那間，他突然想放棄。乾脆什麼都不要做了，就他媽的碌碌無爲混日子，熬資歷，跑關係，儘快調離這個鬼地方。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改變的，已經爛到了根子。到現在他才明白，越落後的地方越愚昧，越保守，越發展不起來。
算了，愛誰幹誰幹！
望着天花板抽了一支菸，越想越覺得憋屈。猛地坐起來把菸頭掐滅，心裏暗道：“從明天起就想辦法調離。”
剛準備去衛生間，手機響了，一個陌生號碼。現在的官員完全被手機束縛着，每天接不完的電話打不完的電話，時間一長，除了有來電顯示的，其餘的一律不接。盯着屏幕考慮半天，覺得不接又不合適，萬一是那個大人物打進來，或者說有什麼緊急事情，將會延誤時機。
“喂，陸書記，我二毛。”
聽到是李二毛，陸一偉鬆了口氣，道：“是你啊，這是新號？”
“嗯，我來了南江新辦的。”
李二毛是陸一偉原先的司機，在一次巧合機會，得知原副省長沈廣明缺司機，他當機立斷就推薦上去。儘管不捨，爲了他的前途還是放走，畢竟是跟着省長。說句不好聽的，以後辦事說不定還得求他。
跟了沈廣明，李二毛改變了命運。給他辦理了正式手續，從原先的省機關事務管理局工勤人員，變成了全額事業管理人員。沈廣明調離時，把他一併帶走。從這點看，他得到了對方的信任，前途無量。看着他一點點進步，陸一偉無比欣慰。笑着道：“沈省長去了南江我還沒去看過，你怎麼樣？”
李二毛沒有回答，半天聲音沙啞道：“陸書記，我爸……我爸他……不在了。”
陸一偉心裏咯噔一下，一陣頭暈目眩，還以爲聽錯了，連忙道：“什麼，你說清楚點。”
“我爸他不在了。”
“啥時候的事？”
李二毛心情沉重地道：“昨天在地裏幹活，中午也沒回家，我媽到地裏找到他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送到醫院醫生說已經走了……”
陸一偉陣陣發懵，不可思議道：“老憨叔身體那麼硬朗，怎麼說沒就沒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二毛哽咽着道：“我也不知道，前兩天才通了電話，還說過陣子帶他們來南江玩，誰知道……我媽聽醫生說可能是心梗突發，走得太急了。”
陸一偉沉默了，一時半會無法接受。眼前瞬間浮現出老憨那憨態可掬，老實巴交的模樣。良久道：“你現在在哪？”
“我剛剛趕了回來，我不想讓您知道，我媽非要我給您打電話。”
“這事必須告訴我，要是以後知道了和你沒完。行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抓緊時間準備吧，需要我做什麼儘管開口。”
李二毛聽了頗爲感動，道：“您有這句話我心裏就知足了，別回來了，工作忙……”
“別囉嗦了，一定要安慰好你媽，千萬別讓她再倒下。”
“好的。”
掛了電話，陸一偉內心久久無法平靜。老憨叔多好的一人，怎麼說倒就倒下了。在別人眼裏，他不過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村長，有些憨厚老實，愛耍小聰明，一輩子最遠去過的地方是縣城。而對於陸一偉來說，他是在東瓦村五年的鐵哥們，天天喫住在他家裏，每晚坐在炕頭聊天侃大山，白天跟着他下地幹活，餵豬放羊，還一起打麥子，一起搞果園……
轉眼間，已是陰陽兩隔。
明天就是有天大的事，他都要放下回去送老憨叔最後一程。
“喂，海東，老憨叔去世了，明天不管有什麼事都給我放下，一大早就回去，老憨叔不在了，幫着二毛操辦喪事，趕中午我也就回去了。”
這一晚，陸一偉徹夜未眠，腦子裏全都是在東瓦村的點點滴滴。
第二天一早，他起身洗漱，下了樓邢炳文和郭嘉俊已經在等候。他一邊喫飯一邊道：“我要回老家一趟，有急事。我不在這幾天讓孫書記主持工作，你要全力配合。有事及時彙報。”
邢炳文看着他憔悴的樣子，意識到他家裏發生了大事，卻不敢多問。
匆忙喫過飯，陸一偉帶上郭嘉俊往老家南陽縣趕去。
一路的顛簸，一路沒說話，一直凝望着窗外，思緒早已飄到很多年未回去的東瓦村。
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北河鎮終於浮現在眼前。與自己當初離開時，這裏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些不敢認了。原先低矮破舊的房屋早已不見蹤影，家家蓋起了小二樓。道路寬了，車子多了，村子漂亮了，這一切得益於煤礦的繁榮。
路過鎮政府時，原先的機關大院早已拆除，蓋起了現代化五層大樓。進進出出的車輛至少20萬起價，奔馳寶馬隨處可見。要知道，十年前這裏是全縣最窮的村。而如今，已經提前邁入小康社會。
原先去東瓦村的路是不路過北河村的，改道後不需要爬盤山路，平整寬闊的柏油路直通村裏。東瓦村也大變樣了，變得都不敢認了，完全是現代化小康村。
不遠處的路邊，停放着不少車輛，一棟房子牆上掛着一串白紙，門口圍着不少人，這應該就是老憨叔家了。車子停穩後，陸一偉神情凝重下了車，走到人羣附近時，眼尖的村民認出了他，指着激動地喊道：“快看，那不是咱們的陸書記嗎？”
一時間，瞬間炸開了鍋。一羣人瞬間圍了上來，伸出手搶着要握手，七嘴八舌詢問起來。
“陸書記，聽說你都當了縣委書記了，你是我們東瓦村的驕傲。”
“陸書記，你可算回來了，早就盼着你嘞，不認識我了吧，我是李建民啊，以前派飯在我家喫過好幾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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