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闹剧连连 作者:府天 册封了两位亲王后,哲宗为表隆重,甚至亲自乘銮驾临申王府和端王府,自然又让高俅忙碌了好一阵子。待到這一番忙碌過后,他忖度如今身边无事,便向赵佶告了十几天假,亲自和宗汉动身前去大名府。一来他是看看外间有什么可以交往笼络的人物,二来则是想见识一番后世民间俗称“宗爷爷”的宗泽风范了。 由于他如今好歹是有官身的人,因此拗不過英娘的坚持,在家人中挑选了八個会武的作为随从。除此之外,当日邓五等人托付的孤儿裡也有几個年纪长成的,他在往昔情分自然颇为看顾,其中两個最为聪明乖巧的此番也作为书童跟着他出行。這样算来,置买了十几匹高头大马之外,一辆大马车也塞得满满的。 然而,高俅万万沒有想到,自己不過只通知了家裡人和赵佶,却仍然還有旁人得到了消息。马车离开汴京城门沒多远,半路上便突然杀出了一個程咬金,硬生生地把一行人拦了下来。满肚子疑惑的高俅探头一看登时连连叫苦,原来,那一脸怒容挡在路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兰。 “好一個高大官人,离开汴京也不来天香楼打個招呼,当我云兰不存在是不是?”云兰二话不說便跳上了马车,而后又把两個书童赶了下去,偏偏那些高府家人還一個個掩口偷笑,沒一個敢不满的,就连宗汉也知机地借口吹风而避到了外头。 “上次你连累我进开封府的帐還沒给你算呢,這一次又敢一声不吱地撇下我!是不是你高大官人如今有权有势了,容不下我了?” 高俅哪敢惹這位泼辣的姑奶奶,苦笑一声便示意车夫继续赶路,本来枯燥十分的旅程在美人相伴下自然是多了几分惬意。云兰幼时曾经辗转各地,对汴京直至大名府的风土人情都有所了解,一路讲解之下,高俅也就逐渐忘了马车颠簸的辛劳。饶是如此,一行人走走停停,也足足花了好几日才来到了大名府這座北地重镇。 话說大名府乃是大宋北方最大的城市,又是最重要的边陲重地之一,因此历来南北客商云集,街市异常繁荣。此时的北京留守,知大名府的自然不是水浒传中大名鼎鼎的梁中书梁世杰,而是在熙宁年间赫赫有名的吕惠卿。 在客栈安顿好了之后,宗汉便自告奋勇地去官府打听族弟宗泽,随后一個人匆匆离开了。高俅又令几個随从去打探地方风土人情,自己和云兰两人只带了两個小书童便出了客栈。一连逛了好几個铺子之后,他就觉有些疲累,寻了一個茶馆便坐了下来,此时,旁边两個身着官府服色的汉子正在那裡唾沫星子乱飞,說得极为起劲。 “吕大人早已复了资政殿大学士,怎么還在大名府這裡待着?”左首的矮個汉子很是疑惑地问道,“听說圣上亲政那会,那些吕家人個個欢天喜地的,怎么到如今還沒消息召吕大人回朝?他老人家要是能够回朝,我們兄弟也能沾沾光不是?” “要說我們吕大人,当年可也是朝堂上說一不二的人物,可如今怎么样?现在朝堂上的章相公曾相公蔡相公,当年哪個不是他的同僚,可为什么不向圣上举荐?”說话的高個汉子见旁边的众人无不听得聚精会神,顿时得意洋洋地灌了一口茶水,這才继续道,“那是因为吕大人曾经是他们的上司,万一引入朝中,他们岂不是要避位相让?” 高俅起初還觉得两人的谈话很有些见地,待听到避位两個字时,他差点把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這都胡說八道些什么,分明是因为吕惠卿往昔人品太差,哪裡是因为容得下容不下的缘故。他曾经听苏轼說過,吕惠卿为人反复无常,王安石为相的时候则刻意巴结,王安石去相的时候则妄想取而代之,常人都会避而远之。他正在那裡胡思乱想时,邻桌的一個十六七岁的少女却突然拍案而起出口惊人,一時間,整座茶馆一片寂静。 “哼,什么避位,要是让吕惠卿占据了朝堂,我們老百姓還有活路么?”那少女不顾身边两個男子的阻止,大声嚷嚷道,“那個时候登记人丁田产的时候,哪怕是少报了一只鸡也要入罪,這是什么世道!要不是他下令定了什么首告制度,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弟弟……我弟弟也不会活活饿死……”她越說越愤怒,最后竟涨得脸色通红。 良久,那两個官府衙差终于醒悟了過来,右手的那人当即大喝一声道:“好大胆的丫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胡言乱语诋毁朝廷命官!”两人一边說一边踢翻了凳子,一左一右围了上来,张开双臂便往那少女扑去。 那少女的亲身经历原本就让高俅心中一酸,此刻见那两個衙役如此猖狂,他很有一种出面制止的冲动。然而,即便吕惠卿如今风光不再,但好歹還是正三品的大员,一旦冲突起来,自己一個微末小官怕是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可這么眼睁睁看着更不是办法。他還沒来得及想出法子,旁边性子火爆的云兰却忍不住了。 “两個大男人欺负一個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云兰早就看不下去了,此时霍地站了起来,连连冷笑了几声,“她不過是說了几句旁人不敢說的话罢了,這么丁点小事就要入人以罪,你们這大名府的差人真是好威风!” “关你這婆娘什么事!”高個衙役张口便骂,待看到云兰穿金戴玉品相不凡时,不禁有几分畏缩,但随即理直气壮地顶道,“這裡的人都听见了,她刚才诋毁吕大人,难道還算不得大罪么?” “我骂又怎么了,我偏要說吕惠卿是天下第一等贪官……”那少女起初還被吓得一哆嗦,但见云兰为自己說话,登时胆气又壮了。 就在此时,她旁边的一個青年突然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重重掩住了她的嘴。“两位差官,各位父老,小妹不懂事胡言乱语了两句,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别和她一般计较!”他一边說一边从怀中掏出了几個铜板,满脸堆笑地递给了那两個衙役,“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两位……” “你当是打发叫花子么?”高個衙役看也不看那区区几個铜钱,突然劈手把它们全部打落在地,一時間,整個茶馆中都是铜钱落在地上那丁丁当当的响声。“沒什么可說的,和我們回去一趟,有什么事等到大人過了堂再說!”他一边說一边伸手朝少女的手腕抓去,脸上尽是洋洋得意的笑容。 此时云兰脸色大变,她正要冲上前去阻止,孰料右手突然被人抓得严严实实,耳边還传来了高俅的一声嘱咐:“别冲动,那少女的同伴似乎要动手了!” 仿佛是为了应证高俅的话,少女另一边的中年汉子突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欺人太甚!”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劈手往那两個衙役砸去,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室内顿时弥漫了一层浓浓的烟雾,一時間呛得人人连连咳嗽,就连早有准备的高俅也一时措手不及。待到烟雾散尽时,茶馆中早已沒了那两男一女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