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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二十六章 为前途卑躬屈膝

作者:府天
第二十六章为前途卑躬屈膝 “依我看,此次之事虽然不知道如何,但是,学士却万万不可小觑。上上之策是立刻进宫晋见,以昔日之情份打动身上,顺便试探事由。否则失却先机,到时候要隐瞒就难了。圣上登基以来,对学士的恩遇只有昔日高相公能够与之相提并论,足可见恩宠之隆,等闲小事肯定无法动摇圣上对学士的信任,但是却不可不防万一。” 這個悲观的說法顿时引起了别人的群起而攻之,而蔡薿毕竟年长,对那些质疑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以为意,而王黼却看在了心裡。他虽說年轻,心眼却活络,当年蔡薿和高俅一起下江南的事他早就听說過。正因为如此,此人的揣摩兴许就有几分是准确的。 果然,一番商议最终還是沒讨论出一個所以然来,而各自的瞌睡就上来了。蔡攸也不好多留众人,刘正夫等人便先走了,而蔡薿临走之际還不忘提醒蔡攸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等到只剩下自己一個的时候,王黼便上前问道:“学士究竟准备怎么办?” 尽管外表装得镇定,但蔡攸着实方寸已乱。此时,他不免想到自己几次求助于萧芷因的情形,顿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而为了不受制于萧芷因,他還派人出去干了另外一桩大事,要是真的暴露了,那么,他就是有天大的宠信也是枉然。 王黼见蔡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陡地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禁开口又叫了一声:“学士!” 蔡攸這才回過神来,勉强笑道:“我刚才走神了,你說什么?” 王黼不得不将問題重复了一遍,最后又提醒道:“学士,蔡文饶的话不无道理,我也认为学士当务之急得立刻入宫。一来能够获得更进一步的消息,二来则是对圣上表示诚意。不過,此中时机也得把握好。否则圣上追问学士为何会得到消息,這就有些不妙了。” “嗯。” 嘴裡虽然答应,但蔡攸此时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就是入宫。虽說不至于伴君如伴虎那么夸张,但是,有一点他還是清楚的,那就是自己的宠信远远沒有别人看上去的那么可靠。要說功劳,自己远远不如当初一手帮助赵佶登上皇位的高俅,而以高俅這样地隆宠仍然免不了在出了問題的时候被罢相。那他就更不用提了。 沒有危机的时候,他仿佛觉得自己坐的這把椅子极其稳妥,可一旦出了危机,很多他忽略已久的問題就一点一滴窜了上来。他从来沒有哪個时候如此后悔自己的急功近利,倘若這個时候父亲蔡京仍然在位,那么,他就有一個最好的靠山,但现如今竟是什么难過的沟坎都要他一個人挺過去。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地脚……” 蔡攸的這句喃喃自语虽然轻,旁边的王黼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陡然大凛。蔡攸的心性他很清楚。狂妄自大不假。但同样是心志极坚的人。這個时候突然說出這样的话,足可见代州马案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今辽国虽然仍然是大宋的敌人,但防范已经不如当年严密。 倘若不是有真凭实据,妄說朝中大臣勾结辽人,只怕百姓头一件事会将這当作笑话看。蔡攸如此沮丧,不会是真有把柄落在别人手裡了吧? “学士既然心神不属,那我就先告退了!” 王黼再也不敢在這裡多留,见蔡攸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便匆匆起身离开,上了马车便厉声喝道:“去童府!” 他深知自己的根基浅薄,所以才不得不依附蔡攸以求上进,却不想为此把自己搭进去。倘若蔡攸面前真的是深不可测地陷阱。那么,他要是還在那驾马车上,即便不会被人当作替罪羊,至少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为今之际,他要是還不能找到一個靠山,只怕倾覆之祸近在咫尺! 哪怕他要攀附地是一個寻常官员不放在眼中的阉宦,他也只好认了! 童贯這一晚也還沒有睡,路上遇到了赵佶,然后這位天子又匆匆因急事回宫。這让他心中充满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左思右想,他亦难以明白事情缘由,恨不得现在就入宫去打听一二,可是,他现如今不是内侍,职责更在殿帅府,率性而为万万行不得,所以此时不免万分苦恼。 正当他坐立不安地时候,突然有仆人来报,說是王黼求见,這顿时让他为之一呆。要知道,今日早些时候他才到王府和王黼见過面,如今深更半夜此人突然又来了,這又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不明就裡,他只得命人将人請进来,然而,王黼一见面的举动却让他吓了一條。 “童帅救我!” 這……這是怎么回事! 眼见得王黼一进来便一头扑在地上,童贯顿时完完全全傻了。别說王黼還是朝廷官员,就是一個刚刚获得功名的士子,只怕也不会做出這种模样来。所幸仆人刚刚将王黼引进门就走了,這一幕也沒有别人看见,他慌忙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王大人,你這是何故,若是有事不妨直說,你我同僚一场,兼且又有不浅的交情,只要我能够帮你的,必定不会推辞。” 对于童贯的這种承诺,王黼却不敢尽信,落座之后依旧是愁眉苦脸,但一双眼睛却在用余光扫视童贯的表情。见对方似乎也有烦心事,他便将今晚在蔡府的所见所闻全都倒了出来,末了才叹道:“看蔡学士的样子,指不定是真的被人抓住了把柄,我倚靠蔡学士再三举荐方才能够获得官职,只怕别人早就恨上了我。只可叹我一心为君为国,却是跟错了人,唉!” 为君为国而不是为国为君,這中间地差别就大了。童贯虽然是内侍,却不像那些大字不识一個的老粗,诗书文采不咋的,但揣摩人心却是得心应手。此时忖度王黼来意,他的心中猛地蹿上了一個念头——莫不是這一位今天是特意来投靠自己的? 這個念头让他心中怦怦直跳,毕竟,他童贯不是圣贤,最希望的就是别人看得起他,最希望的就是能在外面昂首挺胸。尽管在西北的时候下头军士和不少将领都会尊称他一声童帅,尽管如今回朝之后殿帅府一众军官沒有看不起他的,但問題在于,他這個阉宦身份已经成了他最大地阻碍,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不会来趋附他。再加上如今朝中山头林立,投靠谁只怕都比投靠他强,因此和他走得近的人不是沒有,要說投靠却是沒有半個。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谨慎:“王大人,此事如今不過是捕风捉影,究竟是什么事你都不知道,又何必如此记挂在心?”一想到发生這种事而蔡攸根本沒有想到通知自己,他就忍不住冷笑连连,心中却异常快意,“蔡学士即便在圣上面前推薦了你,那也不過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過,更沒有因为举主而怪罪你的道理。圣上为人向来是非分明,你不必担心。” 王黼却不会因为童贯的几句安慰而心中放松,一想到自己還往童贯這裡送了那些东西,他只感到头也大了。换成蔡攸位子稳的时候,那么童贯看在他是蔡攸心腹,前途正好,两個人還有互相合作的可能,但现在只怕对方倒手卖了自己的可能都有。一想到那无限好的仕途,再想想一旦落马贬谪后的无限苦楚,他猛地把心一横,打定了最后的主意。 “在闻知童帅风范之前,对于阉宦两個字,我向来不齿得很,但自从结识童帅之后,我观感大变。试问天下真英雄,又有几個能如童帅這般建了不世功业?”见童贯面有得色,他知道自己這番话說到了点子上,立刻趁热打铁地又巧舌如簧道,“我父亲生来多病,自小我读书习字都是自塾中学习,人家說严父慈母,我却只得慈母不得严父,因此一直引以为憾。童帅如今膝下空虚,若是愿意……” 這话不用再說,童贯就已经彻底明白了下头的用意,但即便如此,他却实在难以相信。大宋朝不是沒有阉宦建立過大功的,就像他师傅李宪当年,何尝不是军功赫赫?但是,文臣从来就看不起他们這些残缺不全的宦官,一有机会便会争相弹劾,因此李宪的暮年凄凉得很。而现如今,一個正牌子进士出身的官员在自己面前這样大拍马屁,甚至還流露出要拜在自己膝下的意思,這着实太令人惊叹了! 不管他曾经存有怎样的戒心,不论他对王黼這個人曾有過怎样的恶感,但是這個时候,他确确实实有些心动了。倘若他如今真的是权倾天下,那么這样一件事算不了什么,可现如今他虽然宠信正好,但還沒有到那种地步,一言九鼎更不可能。此人能够不顾坊间风评而做出這样的决定,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這是一個当断则断的人,若是用得好,于他童贯是极其有利的。因为那是一個文官,一個太祖立国的时候就允诺与之治天下的文官! 3Z全站文字,极致閱讀体验,免費为您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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