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完結篇
“靚靚、小姬,什麼時候來的?”某朵暗自叫苦,原計劃天黑就動身,她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剛來。”靚靚把一個食盒放桌上,打開,取出一碟綠豆糕,“這是小姬做的,非得要我帶給你嚐嚐。”
“小姬這麼快就會做點心了?”某朵笑呵呵地拈了一塊綠豆糕,小小地咬了一口。
攸姬腰板筆直地坐在桌子旁,仍是表情欠奉,眼睛卻多了幾分靈氣。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某朵品嚐她的勞動成果,問:“好喫嗎?”
見她像個期盼大人誇獎的孩子一樣,某朵回味悠長地舔舔嘴,“又香又滑,甜滋滋的……好喫極了!”
靚靚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姬第一次做,把鹽當糖放,還甜滋滋,那可真神了!
朵朵一開心,攸姬的表情也變得生動了些,很淺的笑容,嘴角輕輕挽起,心滿意足,安安靜靜地看着她把一碟綠豆糕喫完。
終於喫完了,某朵感慨萬千,這下算是明白了什麼叫“最難消受美人恩”,人家小姬這麼有心,就是毒藥她也得心懷感激的喫乾淨。
提起茶壺正要往嘴裏灌,一個淡藍的身影風一般的颳了過來,直撲某朵——手裏的茶壺。
“梵雋?”他這些天被師傅使喚得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怎麼有時間回來了?
梵雋把一壺茶“咕咚咕咚”灌下去,補充完水分,就跟全身沒骨頭似的癱在了椅子上。
朵朵一問,才知道墨神醫、靈剎、珍珠去擎天嶺抓“血蛟”全都鎩羽而歸,於是風音徹底急眼了,便拉着他和邱析去試試。
結果,這“小仙三人組”在冰天雪地裏潛伏了一天也沒抓到,才造成現在這樣一副難民樣。
“你說血蛟?”某朵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臉好奇地問:“是什麼東西,長什麼樣?”
“是一種似蛇非蛇,似龍非龍,全身通紅,長有翅膀及四爪,約有三尺長的上古毒物。”
某朵狀似沉思地摸摸下巴,良久才道:“那東西有這麼厲害嗎?”
梵雋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她,“血蛟動作非常迅速兇狠,而且奇毒無比,以靈藥爲食,對任何屬性的法力都特別敏感,還沒等我們靠近就消失了,總之想抓它很難。我看……除了赤手空拳跟它死磕,沒別的辦法,只要瀉出一絲法力,它就沒影了。”
還真是夠難纏的,某朵揉了揉額角,“你也別急,墨神醫總會有辦法的,這世上還沒有他解不了的毒。”
“不急不行啊,我看陛下那個樣子,心裏難受得緊。我家大人也是愁得整天直皺眉,朝堂上的事一忙完就窩在天鳳宮給陛下療傷,可效果甚微啊!”
梵雋頓了一頓,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朵朵,你就一點也不擔心陛下,怎麼說他也是你父皇。”
“擔心有什麼用?”她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我這點能耐除了爲他祈禱,還能做什麼?你們也別那麼緊張,父皇身爲遠古上神,沒那麼脆弱。”
聽她說出如此涼薄的話,梵雋默了好半天,才冷着清秀的小臉說道:“朵朵,我第一天認識你嗎?在我跟前裝,你累不累呀?”
朵朵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起身向房間走去,寡淡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我累了,先回房歇着,你們請便。”
在房裏躺了大半個小時,等所有人離開,她便換了身利落的衣衫,將頭髮高高挽起,騰雲向擎天嶺飛去。
……
離目的地還有十幾裏,她突然停了下來,怕驚動或錯過不知藏哪兒的血蛟,她收起法力降下雲頭,只靠雙腿疾奔。
掠過兩座山頭,天矇矇亮的時候,終於看到一座光塔似的山峯聳立在前面。
目光往前搜去,一片白茫茫,連一根樹枝都沒有,那座山就像棒冰一樣擺在那裏。
“終於快到了。”雙手叉腰舒出一口氣,在心裏算計着該如何捕捉那難纏的藥引——血蛟以靈藥爲食,又曾經出現在這裏,那麼此處必定有很多靈藥,而那些靈藥有的應該很少見,有的則是自己根本沒見過的……
算了算了,乾脆亂採一通,說不定運氣好碰到極品呢,然後再將它引出來。
嗯,這方法可以試試,這般想着,她沿路不時探集一些奇形怪狀的樹葉、小草、山藤等。
約過了兩個小時,捧着一大堆藥草到達擎天嶺,先巡現一下四周,看有無獸類的腳印或是任何跡象。
逛了大半圈,什麼發現也沒有,將藥草四處撒開,她採得了很多,而且每種都有一股特別味道。
撤了一大堆,她掠上一株大樹,躲在上面,靜靜等候那不知何時會出現的“藥引”。
從中午等到日落西山,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她在樹上憋了七八個小時,還不見那毒物出現,便有些煩悶焦躁了。
突地——
“喔嗚……喔嗚……”從遠處傳來一陣獸嚎,越來越大聲。
她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發現一點豆大的紅影正向這邊飛來,心頭一喜,就是這傢伙了!
抽出鳳鳴劍化作做匕首,準備將血蛟從天上射下來。
“喔嗚……喔嗚……喔鳴……”血蛟揮動着翅膀,往她所採的藥草堆飛來。
朵朵仔細觀察它的形態,確定這怪獸就是血蛟。
此物三尺餘長,通體血紅,四爪尖利如鉤,加上一對蝙蝠般的翅膀,再配上猙獰的毒牙,那模樣真是說不出的醜陋可怖。
只見它飛到藥草上空,但並沒有停下來,只盤旋一圈又飛走了,根本未動一下那堆“誘餌”。
跑了?!
某朵對它的反應大爲意外,來不及多想,匕首已脫手而出,可惜血蛟飛得甚是快速,並沒有被射中。
“採這些藥很辛苦的!你多少給寡人點面子,喫上兩口會死啊!”
“喔嗚……喔嗚……”那毒物當然不會給女皇陛下面子,叫了兩聲便飛遠了。
她望着“藥引”消失的方向很是惱火,小嘴罵個不停,罵累了才靜下心來思考,這傢伙爲什麼飛來又折回去呢?
逗老孃呢!到底那裏出了毛病?
這傢伙會來,表示這藥物的味道被它聞到,但盤旋溜達一圈又飛走了,這又是什麼原因?
她往那堆“誘餌”看去,可能是它發現這些草藥都斷了根,或者嫌棄這些不是好藥,所以不喫就走了?
NND,真難侍候,不過沒關係,老孃有的是耐心。
得,從新計劃一番。
躍下大樹,走到草堆巡視一番,在冰天雪地裏,怎會有長在冰面上的草藥,難怪那傢伙不上當,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稀有靈藥?
正鬱悶着,突然靈光一閃……她的血不就是最好的靈藥嗎?
從小就把靈草仙丹當零嘴喫,父皇和墨溪也給她塞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呃,這半月多月來,師傅也沒少荼毒她,在那些苦得不能再苦的湯湯水水中,好像有一味九葉靈芝……那她的血一定有靈芝的味道。
想好用自己的血來騙騙它,某朵立刻開始找尋靈芝。
不到一個小時,在半山腰中找到一株很普通的五葉靈芝。
“五葉的也沒關係,有就好。”
她自言自語,笑得十分陰險地在靈芝下面挖洞,然後將自己埋在土裏,只留雙手及頭部。
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靈芝上面,再向四周撒了一些。
差不多了,這味道一定可以傳到血蛟鼻子裏,否則它怎麼找食物?
想定她便默默等着。
天越來越暗,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的雪花漸漸將將她和靈芝掩埋了。
她覺得越來越泠,又不敢運功禦寒,只得咬牙忍着。
時間一分分,一秒秒過去,啓明星高掛,又是新的一天。
不能運功,被埋在雪地裏的滋味別提有多難受,又冷又餓,全身都僵硬了,可她仍是咬牙忍着。
只要父皇能好起來,再苦她也能熬下去……
“喔嗚……喔嗚……”
朵朵本已等得快打瞌睡了,一聽到這叫聲立即精神大振,居然跟寡人使詐,等會兒捉來進補!
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腳,準備給它來個出其不意的偷襲。
“喔嗚……”血蛟飛到她上空,找尋味道的來源。
不久,便停在她頭頂處的積雪上面,“哦哦”直叫着,並不時撥開積雪。
它當然不會想到尊貴的女皇陛下,居心叵測的神鳳公主,把自個兒活埋在地底下,正在等着捉它。
某朵無比激動,睜大賊亮的眼睛注視着鼻子前端的靈芝,只要這魂淡將雪挖開,她就攻其不備地突擊,機會只有一次……
“喔嗚……”血蛟是通靈之物,雖沒有185的智商卻也不笨,但關鍵是它沒有女皇陛下陰險,所以它毫無防備,傻傻地繼續挖下去,不時張嘴,露出醜陋的大毒牙。
朵朵眼看積雪已不到三寸,依稀可見它通紅的身體,在心裏默數着:“一……二……三!”
“三”字一數完,雙手快若閃電地衝出薄雪,緊緊抓住它的前爪不放。
“喔嗚!”突然被偷襲,血蛟發現自己中了埋伏,立刻展翅猛拍,想擺脫抓住它右爪的手。
它這一甩,就將某朵直接拉了出來,立即張嘴想咬死她,其它三隻利爪也攻了過去。
見它如此兇悍,某朵也怒了,“醜八怪,老孃怕了你不成!”
左手抓住它死不放手,右手探出匕首刺向它的大嘴,想一刀刺穿它的喉嚨。
血蛟乃通靈的上古毒物,墨神醫那般人物都奈何不了它,那有如此簡單就讓她得手。
只見它前肢抓住朵朵的右手,五爪有如利刀般嵌入她的肉中,後肢兩爪也兇猛抓向她腰部,口中不時“嗚嗚嗚”嘶叫着。
朵朵大驚不已,沒想到血蛟如此靈異奇種,居然連鳳鳴劍都不能傷它分毫,右手臂痛澈心扉,兩脅亦是火辣辣疼痛難忍。
“該死的!”低咒一聲,在心裏提醒自己不能用法力,不然它就會消失。
鬆掉左手,直往它頭部重重捶去,這一拳是拼命而發,可是卻有如打在麪糰上,血蛟一點反應也沒有。
“嗚嗚……”甩不掉她,自己也跑不了,血蛟狂性大發,右爪猛扣她的左肩,血盆大口已咬向她的頭,兇狠無比。
於是,一人一獸面對面,手對爪,有如媽媽抱小孩一般,某朵當然是媽媽。
怕被它毒牙所噬,見它大嘴撲過來,某朵情急之下,又人獸相纏無處可躲,霎時雙腿一躍,射往前面大樹,存心要將它壓扁。
“砰!”一聲巨響,她連人帶着血蛟撞在粗壯的樹幹上,可惜沒壓出一點成果,倒把自己震得頭昏目眩。
“喔鳴……”血蛟狂吼一聲,四爪一張,扯下她右小臂及兩脅嫩肉,張牙舞爪地再次攻向她全身,毫無章法地胡亂猛抓。
這麼一撞,只能使它悲叫一聲,居然什麼效果也沒有,某朵惱怒不已,忍着傷痛揮出匕首,向它的喉嚨刺去,但匕首一觸及它喉嚨,又是“噗”的一聲,連它的皮都沒劃破。
你妹呀!你這是犯規,不帶這樣玩的,法力不給用,居然還給老孃來個刀槍不入!
某朵心裏叫苦不迭,也管不了那麼多,匕首猛刺猛砍,怎樣都不願鬆手,就怕它一飛走,大神就沒救了。
血蛟不時吼叫着,利爪已將她的肌膚抓得血肉模糊,還不時張口想要咬死她,血盆大口足以將她那小腦袋整個吞下去。
見實在沒有辦法將它刺傷,某朵腦子一轉,不如折斷它的翅膀不讓它飛走,之後再慢慢料理。
打定主意便丟下匕首,不顧它的利爪,撲身向前,雙手抓住它的右翅,猛折、猛打、猛摔。
霎時,一人一獸滾在雪地上做生死之鬥,上演寫實版的《美女與野獸》。
某朵已打出火來,也不管它毒不毒,亂打亂摔,全然是拼命的打法。
畫外音——善良的親媽涵看不下去了,駭然驚叫:“閨女!小心肚子裏的孩紙呀!孩紙打沒了,大神纔會真被你氣死!”
……
血蛟更是憤怒,“喔鳴”大叫一聲,也不管翅膀如何,四爪再度抓向她,大口衝向她的頭。
沒想它會如此快速地反噬自己,某朵想躲已是來不及,頭硬是被它吞噬,這一咬,它那兩顆大毒牙已刺人她的頸部。
某朵大驚之下,雙手猛地抓住那張血盆大口,想將其扳開,但血蛟死死咬着不放,雙方掙扎不休。
她的整個腦袋都不見了,一人一獸不停在地上翻滾、扭曲、掙扎、搏鬥……
並不時傳出血蛟的嘶吼聲和某朵的喘息聲。
五分鐘……十分鐘……一刻鐘……兩刻鐘……一小時……
終於,某朵不動了,她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血蛟也不動了,一樣躺在地上,四腳朝天,大嘴仍然含着她的頭。
血一滴滴從她頭頸慢慢往下滴,猩紅,觸目驚心。
涼風吹過,這場驚心動魄的人獸之鬥終於有了結果——她小小的身子扭動了一下,右手漸漸擡起,接着是左手,慢慢將含在頭上的血盆大口退去,然後雙手撐着上半身坐了起來。
只見她滿頭是血,像紅漆剛刷上去似的,有若厲鬼。
查看一下自己的傷勢,摸摸脖子,將毒血慢慢壓擠出來,然後抓起地上的積雪往頭上、臉上抹去。
洗掉污血,人頓時清醒不少。
一切妥當後她才慢慢地站起來,望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血蛟,擡腳猛地一踢,怒罵道:“敢咬美女的頭!當老孃的牙是喫素的,就不會咬你啊?去你大爺的!醜八怪,死怪獸……”
一連罵了十幾句,也連踢了十幾腳。
她的頭被血蛟吞噬,在無法使用法力的情況下,雙手又一直扳不開它的嘴,心裏一火大,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發了狠,你咬我,我也咬你,大家誰都不喫虧。
一張嘴,也往血蛟的舌頭咬去,它全身刀槍不入,但舌頭可是軟綿綿的,不但好下口,而且好喫得很。
某朵這一咬,終於咬得它失血過多而死。
而她自己所中的毒,也因喝下它的鮮血而解掉。
她數着自己身上的爪傷,足足有一兩百道傷痕,靠,這傢伙還真厲害,要不是咬斷它的舌頭,老孃今兒絕對就香消玉殞了!
想着又踢了它兩腳出氣,這才反身拾起匕首,將血蛟一併收入虛鼎。
休息片刻,騰雲向帝都飛去,這身傷委實夠嗆,精神一鬆懈,便疼得她冷汗狂飆,齜牙咧嘴,因此她飛得並不快。
飛到西海之上時,突然察覺有一股強大的殺氣從背後襲來!
心下一咯噔,以她現在的身體,迎戰毫無勝算,若是定要拼死硬撐,非死也是重傷。
她想要躲開,誰知身體卻不配合,終是慢了一步,那偷襲之人一掌拍中她的背心!
“噗!”猛地吐出一口血,五臟六腑幾乎都被震碎了。
她趔趄幾步,強忍劇痛,煞白着一張小臉看向來人。
這一看,心裏淚花直流——修羅!還是個很牛叉的修羅!
如果沒記錯,應該是淩歆手下的什麼將軍……叫什麼來着?
想了半天,都沒想起那一臉煞氣的黑衣男子叫什麼名字。
黑衣男子一步步向她走來,殺意凜然,真氣直逼十里開外。
某朵見勢不妙,眼珠一轉,嘿嘿衝他乾笑兩聲,趁他那一瞬的怔愣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扎進海里,逃命去也……
那男子見她逃得如此爽利,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身子一沉,潛入海中,滴水未沾,無奈良機已失,再尋不到她的行蹤。
眼看快到嘴的獵物就這樣從他眼皮子底下溜了,男子怒極,周身真氣暴漲,起伏不定,四周海水也隨之翻起巨浪。
……
朵朵在與血蛟死鬥中本就受傷不輕,再被那修羅一掌傷了肺腑,入海又強行運功用了遁術,擺脫那人之後,便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醒來時,已身在一處密林中——原本在海里,怎麼又到這兒了?
搖了搖暈沉沉的腦袋,想到血蛟已到手,大神有救了,心情爲之輕鬆不少。
可轉念又想,出來兩天,還帶着一身的傷回去,又不禁嘆氣,師傅不知要怎麼收拾她?
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勢,用隨身的傷藥做了些緊急處理,起身看了看這片密林,也不知離帝都有多遠?
凝氣正想御風飛行,卻突然發現一件要命的事——真氣提不起來,她的法力完全消失了!
正在她駭然間,從林中躥出數十名黑衣面具人,個個手執蛇形長刀將她團團圍住。
面對這突來的變故,她也只是微微一愣,便隨即冷靜下來,眯眼打量這些人……又是修羅!
這些人很警惕,雖已圍住她,卻仍保持五丈方圓,好似以防她使詐。
她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不必那麼緊張,人有失手,現在就是我失手的時候。說吧,你們想做什麼?”
“聰明,不枉我將你從海里撈起來。”
說話的是一名面帶白銀面具的高大男子,聲音有些沙啞,話鋒一轉,沙啞的聲音變得說不出的怨毒,“把星河九訣最後一卷默出來!”
朵朵笑吟吟地打量他,此人的氣勢遠遠壓過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這溜修羅裏的老大。
“嗯?”她有些意外地眨眨眼,心思卻快速轉動着,星河九訣是師傅最強的法術,不是什麼人都能修習的,他們要去想做什麼?
這幫傢伙應該在暗處潛伏了很長時間,奈何不了師傅,就盯上她這軟柿子,然後趁人之危將她劫了來……呵呵,好計謀!
可你們也太小看老孃了,師傅的東西豈能讓你們這幫東西得了去!
“什麼星河九訣?我聽都沒聽過,怎麼默給你?”她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表情特別純真。
那修羅陰冷一笑,上前兩步,面具下的眸子閃動着毒蛇的光芒,“你最好少耍花樣,你應該察覺你現在沒有任何法力,我想殺你易如反掌!”
朵朵聳聳肩,仍是天真地看着他,“那個……你叫什麼來着,呃,老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都說我不知道什麼星河九訣,你非要我默,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記住我叫穆閻。”
隔着面具朵朵都能察覺那人笑得陰森。
“看來你是不打算跟我合作了……好!不留下星河九訣,就留下你的命。知道被靈剎殺死的穆闊是誰嗎?那是我弟弟!”
他頓了一頓,盯着她的臉看了片刻,又說道:“你的運氣真不怎麼樣,如果你不是璇霄心愛的女人,憑你這張漂亮的小臉,我還真捨不得讓你死得太難受。”
話說到這個份上,朵朵也懶得演了,懶洋洋地笑道:“老走好運也沒意思,偶爾走走黴運,也算一種樂趣。”
穆閻笑得更是陰冷,“恐怕你消受不起!”
“消不消受得起要試過才知道!”
話音未落,突見她身形化做白光,疾電般射向穆閻,右手五指盡張,似狡靈毒蛇噬向他頭頂,指指利牙深勾,嘯起哧哧破空之聲,只一剎那間,已逼他頭頂天靈不及三寸處。
穆閻萬萬沒有料到法力被封,遍體鱗傷的她,會突然對自己出手,然而銳利強勁冷風已至,由不得他多想,凝聚真氣,身體突然間化爲數十尊幻影,虛虛實實往左右散去,鬼魅地避開她凌厲的一爪。
朵朵頗感意外,自己出手偷襲竟然未能得逞,看來又碰到狠角色了。她身形一轉,輕巧飄落地面,在心裏安慰自己,這招並非全部落空,至少將他的發冠抓了下來。
數十名帶着面具的修羅兵,猛的攻了過去,一道道匹練銀蛇刀全往她四處要害罩去,生冷勁風嘯得讓人頭眩目花,其威力可想而知。
朵朵雙腿猛然發力,身如千斤重錘,捶打尖釘般鑽入地面,使得衆修羅突見目標已失,差點控制不了刀勢而自相砍殺。
還好皆是手握長刀,一陣銀光交織碰撞之後,已然醒來,趕忙再找目標,掠身追向剛爬起來的朵朵。
長刀再出,又是霸道銳利的銀光砍了過來。
朵朵並沒動,不是她想硬接,而是懶得打了,任由數把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神情悠然自得。
憑她現在這傷痕累累的身體也逃不掉,動一動,渾身就像隨時都會散架重新組合般的劇痛。無謂亂打硬拼,這樣於事無補,倒不如靜下心來,再找其他機會。
既然自己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那就不會讓她死得太快。
穆閻的發冠被抓落,對她的身手大感意外,靈力被封,沒有一天的調息,絕對無法凝聚真氣,怎麼還會如此力量?
他冷笑着點點頭,“璇霄的女人果真有些本事。”
朵朵悠然輕笑,“你也不差,下次我會用布袋把你套起來,看你還怎麼使出分身幻影?”
“恐怕你沒哪個機會了!”
朵朵仍是笑得很愉快,“有沒有機會現在說還爲時過早。”
穆閻見她已被制住,心定了下來,從容上前,“除了一種情況,否則你真的沒機會了。”
“這麼嚴重?哪種情況?”
“跟我合作,交出星河九訣。”
“呃……這麼難啊?”朵朵萬分爲難地把小臉皺成了一團。
“不難不難。”穆閻冷笑不已,“如果你喫過了幾道名菜,保證你舒舒服服,輕輕鬆鬆,說得比唱的還順口。只是一道‘截脈穿心絞’保證讓你喫得大呼過癮。”
朵朵秀眉一挑,黑亮的眸子直直看着他,淡然道:“還是很難。”
“你當真不肯合作?”
“合作!我當然合作!”她想也不想,答得十分順口。
穆閻看不透她的心思,只有耐着性子問道:“那你爲何說很難?”
“因爲我師傅根本就沒教過我星河九訣,我拿什麼跟你們合作啊?”
“你!”穆閻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舉掌就想劈下,但又咬咬牙忍住,“來人!把她綁起來!”
兩名修羅兵上前,拿着手指粗的金索捆得朵朵如滾春捲,只剩雙腳可用來行步而已。
數把蛇刀仍未離開她的脖子,架得很緊,嚴防她脫逃。
她倒也落落大方,“不用這麼緊張,我現在逃不了。”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穆閻冷笑着走過來,突地五指齊張,火紅如燒鐵般扣向她背心,猙獰笑道:“這道截脈穿心絞,你仔細嚐嚐!”
五指方落肌膚,朵朵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那五指就和真正燒紅的鐵條一樣,烙在背心像要烤燒嫩肉般直往裏鑽,疼過了肉,再到骨,疼向四肢百骸。
她咬着牙,一聲不吭,關鍵時刻,骨子裏的傲氣就冒出來了,就是死也不願讓師傅丟臉,上仙璇霄的女人豈會向這些人低頭?
然而,她無法剋制身體的自然反應,已痛得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穆閻笑得更是惡毒,五指如魔鬼的厲爪,猛抖、猛顫,像要勾盡捏碎她骨骸般直往嫩肉裏鑽。
暴起的血管在硬筋之間曲扭漲縮,幻出的吸血蛭成千上萬在搶奪她嫩花花的血肉,尖銳利牙,無堅不摧,無所不食地咬扯着。
衆修羅兵見了,都油然生出彷彿身臨其境的懼意,不禁亦滲出冷汗,其中一名修羅冷聲道:“你還是乖乖合作吧,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朵朵擠出一絲笑容,方纔顫抖的身體已漸漸平靜下來,但全身血管似灌了熱滾滾的水銀,胡亂地東奔西竄,像要燙熟全身,滾爛肉碎再涌向內臟,尤其那顆心似充暴的氣囊,彷彿被千百條毒蛇纏絞,就快崩裂撕碎般。
五臟俱焚,心痛如絞,也許就是此種滋味吧?
盞茶功夫一過,抖的反而是穆閻了,他的五根指頭全插入朵朵的嫩肉裏,但火紅膚色卻漸漸退去,似乎已被她的血液消彌殆盡。
不得已,他只好撤手,依稀可見他的額頭已溼淋一片,呼吸有些混濁,此舉似乎耗去他不少真氣。
朵朵覺得背上一涼,心頭亦爲之一鬆,終於熬過了此劫,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她暗中運功查探百穴,覺得暢通無阻,方始放心,悠哉地瞄向穆閻,含笑自得。
穆閻暗自調息了一下真氣,冷眼看了她半響,“你現在合作還來得及!”
朵朵輕哼一聲,戲謔道:“你這叫什麼名菜?一點都不過癮。沒什麼感覺,又不痛,我爲什麼要合作?”
穆閻雙拳不自覺地捏緊,氣得咬牙切齒,“你滿頭是汗,怎會不痛!”
某朵笑得捉狎,“你也滿頭大汗,你應該也很痛吧?”
比嘴上功夫穆閻哪裏是她的對手,像捱了一個巴掌似的愣住了。
他自己不知不覺已汗溼額頭,如今被朵朵點破,一時也難以從容自處,指指一旁的修羅兵冷聲道:“他們看着都流汗,感到疼痛,你又何必裝?”
某朵無語地瞥了瞥那些修羅兵,“只有神經病纔會‘看了就痛’,想像力太豐富可不是什麼好事。”
腦子有問題,跟她糾結這個問題做什麼?!
穆閻更是難堪,又見她一點苦像皆無,看着自己的右手,稍帶倦意,不解地喃喃自語:“應該不會……”
不用猜,朵朵也知道他在懷疑自己的功夫失靈了,再次奚落道:“怎麼不會?月亮哪有天天圓的?偶爾失靈一兩次,誰敢說你修爲差?”
穆閻怒目瞪向她,厲聲道:“你少得意!好戲還在後頭,到時看你叫天無聲,叫地無門……”
“這話我聽膩了,換點新鮮的臺詞如何?”朵朵截斷他的話,微揚的小臉無比囂張,“光吹,光抽筋發抖有什麼用,也不想想在這麼多手下面前多丟臉?難怪你要着帶着面具,原來是見不得人!”
“你……”
啪——穆閻再也無法忍受她的伶牙俐齒,怒極之下摑了她一個火辣辣的巴掌。
她頭一偏,只覺得右臉痛得麻木了,但仍一副滿不在乎的囂張模樣,鄙夷地哼了一聲,“虧我先前還當你是個人物,像無賴癟三一樣亂打無還手之力的弱女子,簡直太讓人失望了。”
一聽此言,穆閻頓覺自己失態,眼晴餘光瞥向自己的屬下,個個眼中皆露出怔然神色,似乎難以相信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會忘了自己的身份,惱羞成怒,掌摑無法還手之人。
幸好穆閻帶着面具,看不到泛紅的臉,冷笑幾聲,“你再逞心機也是枉然,沒人會上你的當,也沒人會同情你,你就認命吧!”
把她的話理解爲在挑撥離間,也好替自己貿然出手做個“解釋”。
朵朵斜睨着他冷嘲道:“那是當然啦,臉和嘴都被你打腫了,還有誰敢來救我?誰敢阻止你這位癟三混混無賴的老大?我不認命行嗎?”
穆閻被黑衣包裹的身體怒極而抖,在這麼多屬下面前也不好再出手,恨得猛咬牙。
同時也被朵朵方纔的話點醒,刑求能奏效倒也罷了,但若再失效,自己的臉可就沒地方放了,而且對此女的伶牙利齒,他實在也難以招架。
“這周圍佈下了陣法,沒人能觀微此處,別指望有人來救你,就算有人闖進來也會跟你一樣法力盡失。你還是識趣點交出星河九訣,否則不管你痛不痛,仍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實在不想再跟他廢話下去,朵朵懶懶地瞟着他,“我交啊,你別找我要那些我沒有的東西,我都交。”
既然是陣法,那身處其中的他們也應該和她一樣……
穆閻好似看穿她心裏所想,陰惻惻地笑道:“你以爲我會什麼準備都沒有就請你來嗎?不錯,我們確實跟你一樣力量被壓制,但我有的是法子對付你,不信,你大可試試。”
說完便轉身命令屬下看好她,他需要調息真氣。
淩歆公主交代下來,要拿到星河九訣才能讓她死,可這看似毫無殺傷力的小丫頭卻是如此難纏,當真是讓人頭疼得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碧墨蒼穹映出點點寒星,靜夜中仍傳出不少夜梟聲,讓人甚爲不安。
朵朵被綁在陣法中央,一堆枯枝中豎起的粗杉木上,幾次用刑,已弄得她皮開肉綻,掛在木頭上顯得極爲悽慘。
柴堆後方是一座聳起的山丘,黝黑一片之中仍可見着閃閃如鬼火的青光,可想而知,附近埋伏了不少修羅。
此時穆閻走上前來,想第三次刑求。
朵朵此次栽得不輕,法力被封,雙手被捆得死死的,白捱了幾頓打,心頭直叫冤枉,但對目前的處境也並不太擔心。
她早看出來了,得不到星河九訣,他們還真捨不得她死。
待她身體恢復一些元氣,在敵我都不能使用法力的同等條件下,她有信心能殺出重圍,現在她只要養精蓄銳就好。
“你再不合作,我可要活活把你燒死了!”
穆閻拿起一個酒瓶往柴枝上倒,陣陣酒香直往她鼻子裏鑽,衝得她喉嚨癢癢的,很想喝幾口解解渴。
“想讓我合作,你把酒送過來。”經過玥狐狸事件後,她的酒量莫名其妙的好了不少,喝上個半斤八兩也不會醉倒。
穆閻微愣,本想以引火燒死她威脅一下,心裏並未存有希望,豈知酒氣一薰,卻薰服了她?
“此話當真?”
某朵眼一瞪,“快把酒送過來,遲了我可反悔了!”
穆閻立馬喚過一名屬下,抓着一瓶酒猛往她嘴裏灌去。
咕嚕幾聲下肚,某朵精神又來了,笑嘻嘻讚道:“好酒!”
穆閻眉頭微皺,“你先背星河九訣的第七卷我聽聽。”
“怎麼又繞回來了?”舔舔脣上的酒漬,某朵神情很有些不耐煩,“都說我沒學過了,你怎麼就是不信呢?”
穆閻上前,惱怒地掐着她的下巴,“你敢騙我!”
朵朵毫不畏懼地直視他陰冷的眸子,嘴角微勾,輕笑,“我有嗎?綁也讓你綁了,打也讓你打了,還不算合作?”
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穆閻捏着她下巴的手不斷收緊,只想就這樣捏死她……可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慢慢鬆開她的下巴。
盯着她的臉看了好半天,眸色漸漸暗沉,手指在她紅腫的臉上重重摩挲,覆在她耳邊輕聲道:“你這張臉還真是漂亮,我真的很想試試璇霄的女人是什麼滋味。你說……如果你讓這裏所有男人輪着上一次,璇霄還會不會喜歡你?”
心頭一震,她臉上卻含着笑意,淡淡說道:“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其他的不勞你費心。”
不愧是神鳳……莫闊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由衷在心裏讚了一句。
他從未見過那麼清澈的眼睛,微微彎起的時候甚至能傾瀉出一道近乎流利的風情,瀟灑而放肆。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這個女人除了容貌之外,還有何出衆之處,竟能讓璇霄那般冷情的男人癡愛如斯。
直到方纔,他才明白……這個女人是個真正的禍水,如此狼狽,都能把敵人迷得恍惚如入夢境。
不僅有美麗的容貌,還有一身俾睨天下的錚錚傲骨……若不是敵人,他也會對這樣的女子俯首稱臣吧?
良久之後,穆閻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喃喃低語,“老實說,我還真捨不得讓其他人碰你。”
一聽此話,朵朵平靜無波的眼裏有了謹慎,之前明顯是威脅,可這次……
“全部退下!”
穆閻一聲令下,所有的修羅兵退得一乾二淨。
林子裏就剩下朵朵和他兩個人,穆閻看着那張冷冽如雪的小臉,驀地笑了,俯身在她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星河九訣我不要了,你乖乖伺候我幾天,我就放你走好不好?我的‘功夫’不錯的,絕不會比你那師傅差,試過你說不定就離不開我了。”
“噁心!”朵朵側過頭,嫌惡地呸了一聲。
“噁心嗎?”穆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從袖袋裏摸出兩粒不同顏色的丹藥,小心翼翼地放入掌心,“一會兒你就不會覺得我噁心了。”
朵朵盯着在他手中來回滾動的丹藥,不用想也知道東西決不可以碰!
可穆閻已將藥丸遞到她脣邊,“乖,吃藥。”
“去死吧你!死變態,唔唔……”下巴陡然被他擒住,掰開她的嘴將一藥丸硬塞了進去。
“嗯……”丹藥入喉,朵朵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一粒……可以將你的法力禁制一個月。”
“唔……”又一粒藥丸被他以同樣的方法塞進嘴裏,下巴被猛的一擡,便吞了下去。
“而這一粒嘛……”穆閻邪笑着在她耳邊低喃:“會讓你在我身下欲仙欲死。”
穆閻的話如晴天霹靂,將她炸了面目全非,四肢百骸隨着丹藥在體內化開,立刻燃起一股熱流,接着就暈了過去。
穆閻將不省人事的朵朵接下來,抱在懷裏,興奮得渾身都在打顫。
……
驚堂木一拍,咱話分兩頭!
兩日前,某朵失蹤,墨神醫第一個察覺。
夜幽篁三人被修羅大軍絆住,璇霄爲鳳帝療傷閉關,大家都脫不了身,於是墨神醫便沒有驚動他們,只與珍珠一道前往擎天嶺。
途中遇淩歆攔截,照面便是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一天一夜,好一番惡戰。
墨神醫勝,淩歆中毒逃逸,珍珠不知所蹤。
奈何……趕去擎天林,遍尋佳人芳蹤無果。
墨神醫一路探查,追到一片法力被禁制的密林,潛伏林中的修羅蜂擁而出,將他團團圍住。
那圈子裏三層外三層,氣勢森然,圍了個水泄不通。
墨神醫仰頭看天,夜色甚濃,烏雲蔽月,風高森冷。
他嘴角輕輕挽起,他的笑容很輕,宛如一層波浪,浮在清俊的臉上,但這清俊卻因眸中的肅殺,而顯得凌厲。
原本聖潔溫雅的男子,眼眸裏是那麼濃的黑,黑得看不到一絲情緒,卻讓衆修羅莫名生出一種恐懼,這種恐懼深到讓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猝然,只見他劍指長空,脣邊浮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磅礴殺氣貫徹天地,殺氣隨着他的笑容,潮水一般涌出。
他突然出手,劍氣如赤芒,沖天而起,宛如天狼怒嘯,赤化成一道貫天橫地的火光!
劍光所至,一芒九斬,所向披靡,冷鋒過處,鮮血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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篷丘,修羅族的大本營,位於魔界與人界的交界處。
修羅王宮,淩歆殿。
數盞明珠鑲嵌的宮燈照亮深宮大殿,一層層繡紋繁麗的雲帷靜垂於玉階之間,近旁跪地宮奴的影子凝滯在巨大的玄石玉磚上,濃重而晦澀。
萬籟俱寂的長夜,四周不聞一絲響動,大殿深處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在這樣的寂靜裏顯得格外突兀。
十幾名已在殿前跪候了半夜的醫侍未及擡頭,便聽到大將軍詹璞的低吼:“都愣在這裏幹什麼?公主至今毫無起色,你們還不快想辦法!”
衆醫侍無人敢發一言,只有爲首一名容貌清秀的男子緩聲稟道:“將軍,墨溪的施毒之術與他的醫術同樣冠絕三界,我們……實在已無能爲力了……”
話音未落,詹璞便大怒,“一羣廢物!我要你們幹什麼?”
他急速地在殿中踱步,線條冷硬的臉上神情暴戾,卻難掩驚慌,“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給我想辦法!”
那醫侍沉默了片刻,再道:“稟將軍,公主如今的情形,除非能請到璇霄親自用星河九訣逼毒……”
乍聽“璇霄”兩個字,詹璞彷彿是被毒蠍蟄了一下,他猛地回身,擡手便向那醫侍臉上狠狠扇去。
那醫侍被打得一個趔趄,面上頓時一片紅腫。
他們這些人雖是服侍淩歆公主的醫侍,在詹璞面前卻與一般宮奴無二,如此打罵早已司空見慣。
那醫侍捱了一巴掌,只撐了撐身子重新跪着,斂眉垂目,再不說一句話。
詹璞的怒斥夾雜着他困獸樣的腳步,在大殿中空洞地迴響:“你們是不是活夠了?公主若有不測,你們全都要魂飛魄散!誰也免不了!統統給我去死!”
衆醫侍神情麻木,跪於空曠的殿中像沒有生命的石像,一片無底無盡的靜。
深宮冷夜,一陣風起,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烏雲蔽月。
夜,越發黑的死寂。
漫長的黑暗,深冷的雨,掩不住人盡皆知的結果。
公主身邊男寵無數,卻唯有一個詹璞深得她歡心,數百年來恩寵不斷,在族中呼風喚雨,無人不避其鋒芒。
公主性命不保,第一個魂飛魄散的便是他詹璞。
修羅王忍他至今都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而公主毒發之時,便是他榮寵的盡頭,權貴的盡頭,生命的盡頭!
詹璞強自壓下心中慌恐,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有一瞬間,目中透出狠毒的光。
他咬牙立定,剛要回頭,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淡淡響起在身後,“詹將軍何事如此焦躁?”
那聲音入耳清緩,殿中一瞬有風拂入,黑夜冷雨低眉順目退卻。
宮門外,明燈下,玉階前,一人廣袖紫袍,銀髮如雪,碧眼含笑,負手自那夜色深處漸行漸近,姿態從容閒逸。
身後另有一人黑衣黑袍,沉默如他的影子,步履無聲,相隨而行。
詹璞心頭微涼,極樂樓主嬈天,正是他最頭疼之人。
公主與極樂樓結盟已久,可這個盟友卻委實太危險,心思莫測,喜怒無常。
公主與墨溪交手,他若肯施援手,公主又怎會身重劇毒,無藥可解?
嬈天在此時來淩歆宮,分明是來者不善,憑自己的實力定然攔不住這魔頭……想到此,詹璞生生冒出一身冷汗。
嬈天緩步入殿,風雨落於身後,在天地間形成一道細密的幕簾,不時反射出點點輕微的光芒。
他碧眸微微一擡,含笑掃視衆人,那笑容優雅恬淡,卻遮不住眼底透出的冷,看向詹璞時,竟讓他生生打了個寒顫。
詹璞心下一沉,臉上卻笑道:“近聞樓主身子也不大好,應好生靜養纔是,公主這裏何勞您親自前來?”
嬈天瞧着他,一聲輕笑,“詹將軍,你在害怕。”
詹璞欠了欠身,也是一笑,“摟主何出此言?”
嬈天仰起頭,微微眯眼,似乎在欣賞高懸於一旁宮燈上精美的花紋,豔麗的薄脣挽起高傲的淺弧,“你不怕嗎?你的淩歆公主,捱不過今晚了。”
詹璞渾身一震,霍然擡眼狠狠看向近在眼前的人。
嬈天眉梢輕挑,對視之間,碧綠的瞳仁猶如深不見底的幽潭,一瞬間寒意徹骨。
詹璞冷笑,“樓主雖有此心,卻未必天從人願。公主修爲高深,墨溪那點毒又怎奈何得了她?”
嬈天抿脣,閒閒微笑,“若真如此,我不介意送她一程。詹璞,你與淩歆都違反了約定,說好不對朵朵出手,你們爲什麼要言而無信?你說,你們是不是該死?”
“主上,屬下已控制住淩歆宮所有人。”
那被詹璞扇了一巴掌的醫侍上前,恭謹地跪至嬈天身旁。
嬈天擡手,摸摸他的頭,“衡羽,你果真沒讓本座失望……你做得很好。”
他低聲的稱讚似一道清幽的山泉,悠悠流淌於冰冷的雨夜,彷彿將黑暗也悄然融化。
那年輕醫侍擡起頭來,如一隻馴養已久的貓兒,輕聲問道:“主上,衡羽可以回極樂樓了嗎?”
望向嬈天的時候,他清秀的容顏綻放出明亮的光彩。
嬈天眸中含笑,微微頜首,“這幾百年委屈你了,一會子就跟本座回極樂樓吧。”
衡羽笑了,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在淩歆身邊潛伏几百年,終於熬出頭了。主上,衡羽想伺候的主子,從來只有您……
深夜中一道明閃劃下,金蛇般的電光裂開濃重的黑雲,照得殿中一片慘白。
詹璞看着跪服在嬈天腳下的衡羽,又看看殿中被毒倒的宮奴和醫侍,剎那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突然想起,衡羽原本是嬈天人……幾百年都養不熟,真真是該死!
悶雷滾滾接踵而來,驟雨隨風狂舞,無情地砸在宮門之上,電閃雷鳴,激得詹璞心底殺意橫生,突然揮掌便往衡羽背心劈去。
這一掌陰毒狠辣,眼看衡羽將遭毒手,一道劍影破空而至,玄光凌厲,疾射詹璞的眉心。
詹璞猝不及防,被迫收回掌,只見兩道人影電光火石般交錯一處。
不消片刻,便聽一聲悶哼,詹璞連退數步,同時人影一閃,一人從容退回嬈天身後燈影暗處,玄衣墨劍,無聲靜立,似乎從未離開過。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嬈天脣角淡笑如舊,衡羽仍跪於他身側,神色安然。
詹璞立定,直視執劍之人,冷嘲道:“彌流雲,你究竟是璇霄的師侄,還是嬈天養的一條狗?”
彌流雲連眼角都不曾動一下,自然也不會回答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然而周身一股冷冽的劍氣迫人生畏,一切輕舉妄動都爲之退避。
嬈天的手指輕撫衡羽仍有些紅腫的臉龐,眼底有一絲憐惜。
他慢慢理順了衡羽的衣襟,似有淺淡一笑,隨着他眸心的收縮那笑驟作冰刃,轉身間衣袖一拂,一股奇寒無比的真氣直逼詹璞而去。
詹璞渾身頓時如墜冰窖,勉力運功相抗,只覺心頭氣血亂竄,似有千把利刃直扎進來,剜心剔骨。
那寒意越來越重,煞氣漸濃,他驚恐掙扎,眼見再難支撐,忽地一道紫金廣袖迎面揚過,逼人真氣直將他甩出十幾米,重重撞上殿柱,一道鮮血沿便脣角蜿蜒而下。
嬈天閉目,似竭力抑制着心中翻騰的殺意,稍後睜開眼睛,眼底鋒銳已然褪去,唯餘深潭般的碧色,他冷冷道:“不必如此心急想找死,待本座送走了淩歆,必讓你求死也難。”
詹璞緩過勁兒來,將心一橫,咬牙獰笑道:“提醒樓主一句,那小鳳凰今日恰巧落在穆閻手裏,我若有不測,也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嬈天聞言放聲長笑,忽而笑意一收,眼中滿是嘲諷,“不錯,朵朵是落在他手裏。但你也太高估了穆閻,本座今日敢送淩歆上路,就必有萬全之計,與她兩敗俱傷,我並沒有興趣。”
話說間他脣角微微一勾,“墨溪乃文曲轉世,又是地藏王最得意的弟子,你當他奈何不了區區一個穆閻?”
話音剛落,突聞殿外隱約傳來連續不斷的慘叫聲,彷彿被大雨模糊成一片似在這修羅王宮四處蔓延——正是極樂樓三十六閣主,帶領數千精銳包圍了修羅王宮!
長電裂空,掃落詹璞臉上所有顏色,四周瞬間一片空白,他彷彿從來沒見過似得盯着嬈天,“你想做什麼?你想與整個修羅王族爲敵嗎?公主若有不測,我們的王定將你極樂樓夷爲平地!”
嬈天冷淡一笑,傲然緩聲道:“你低估了墨溪,也低估了我嬈天。想滅我極樂樓,等你們的王能從夜幽篁和楚漣手下逃回來再說吧。”
他轉身舉步向殿內走去,“流雲,好好照看詹將軍,回頭交給朵朵處置。衡羽,帶本座去見見淩歆公主。”
步入公主寢殿,外面急促的雨聲逐漸轉弱,淅淅瀝瀝,點點滴滴。
大殿深處,一盞盞宮燈氤氳,宮磚之上點點幽亮,搖曳着沉寂的光影。
衡羽將嬈天引至淩歆牀榻旁,便躬身退下。
煙羅軟絲帳拖曳榻前,朦朦朧朧,隱約可以看見榻上女子沉睡的容顏。
嬈天獨自站在塌前,凝眸而視,眼中冷漠如霜。
淩歆,本座警告過你,你若敢動她,就是同歸於盡,本座也必定取你性命。
你竟讓詹璞將她打成重傷,本座便再也容不得你了!
淩歆公主,這個被稱爲是修羅族最美麗的女子,因身重劇毒,曾經海棠般嬌豔的容顏如今花殘香褪,再不復往日奪目之美。
烏雲青絲半見灰白,凌亂散落於枕間,原本瑩潤白皙的肌膚,此時呈現出一種枯槁的黯灰色,死氣佈滿了眉梢眼角。
即便是聰明絕頂,即便是風華絕代,終敵不過一個“情”字。
愛上璇霄那樣的男人,有今日這般下場,無非只是早一日,晚一日。
他心裏有你,你便是寶;若沒有你,你連那路邊雜草都不如。
淩歆,你這一生愛恨,一身情仇,九天黃泉,逃不掉,放不過,參不透,悟不開,看不穿……
死,對你來說,或許也算是一種解脫。
嬈天輕聲一嘆,隨手揮袖,數道真氣沿他的指尖透入淩歆體內。
淩歆臉上立刻泛起一陣異樣的潮紅,微微睜開了眼睛。
“醒了?”
看清榻前站着的竟是嬈天,淩歆大驚,她勉力撐起身子,“詹璞!詹璞何在?”
嬈天淡聲道:“詹將軍並不在此,以後恐怕也不會再來。”
淩歆斜斜撐在榻上,一雙美目雖已暗淡,修羅公主的威勢仍在,“嬈天,你好大的膽子!誰準你進本宮寢殿來的?”
嬈天譏誚地一笑,“三界六道何處本座不敢去,你這小小寢殿又算得了什麼?”
淩歆聞言,氣得渾身顫抖,“你將詹璞怎樣了?”
“放心,本座還沒有殺他。”嬈天直視着她,聲音淡如流水,所過之處卻絲縷成冰,“他不過是你身邊一個低賤的男寵,即便要他的命,也要等本座送你上路再說。”
“你敢!”淩歆怒極,不知哪來的力氣,揚手便往他臉上揮扇去。
嬈天眸中冷光一現,輕易便制住了她,修長有力的手指緊緊鉗着她的手腕,臉上透出冷玉般的寒意。
他驟然發作,逼近淩歆的身前,一字一句道:“你忘記了與本座的約定,三次,你派人劫殺了朵朵三次!你想要她的命,本座還需與你客氣麼,又有何不敢?”
“你……你……”淩歆氣息紊亂,被這厲聲質問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嬈天額前青筋隱現,指下狠辣的力道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捏碎,眸底已泛出深冷殺意。
“我怎麼了,你覺得我真不敢對你下手?這麼多年下來,我嬈天是怎樣的性子你應該很清楚!”
淩歆急劇喘息,臉色已慘白如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心下悽然。
相識萬餘年,卻從來就沒有看透過他。
萬年前的上仙嬈天,溫文爾雅,風華俊秀,從來都帶着清淡的微笑,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是有些喜歡他的。
若是沒有那個心如鐵石的男人,她或許會愛上他。
可是,他卻爲了另一個女人墮仙入魔。
然後他變了,依舊會對她笑,但那笑容背後疏離的冷漠讓人寒心徹骨。
爲什麼她看上的男人都會愛上同一個女人,他們看那個女人時,目光溫柔得讓人不敢置信。
看到嬈天此時與璇霄如出一轍,深藏着憎惡的眼睛,淩歆突然仰頭大笑,雲錦長袖掩住脣角,笑得幾乎透不過氣。
“嬈天,連你也這樣對我……告訴我這是爲什麼?難道我還不夠美,還是我待你不夠好?那賤丫頭究竟有什麼比得過我?你們爲什麼就是不愛我?她明明已經神魂盡散了,爲什麼還要復活?她什麼都不用做便搶走了我所有的幸福,我豈會放過她!”
燈光恍惚了容顏,眼前的嬈天彷彿化作記憶中那青衣淡淡的男人,如絲淺笑刺得人暈眩。
刻骨的恨意翻上心頭,她殺不了那個男人,但她可以毀了他最寶貝的女人!
“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蠢男人,當真以爲我殺不了那水性楊花的賤人?要她死易如反掌!來人!來人啊!”
空曠的寢殿中不見有人迴應,嬈天一聲冷笑,將一面菱花鏡送到她面前,不無嘲弄地道:“自以爲天下最美的女人,卻有着蛇蠍般的心腸,可惜現在你連美貌也不再有。你自己照照,你還有什麼地方值得男人愛?”
淩歆一生自負美貌,突然看到鏡中憔悴不堪的女人,嚇得渾身戰粟了起來。
驚恐地尖叫一聲,揮手便將鏡子打翻,慌亂地整理早已失去光澤的頭髮,目光空洞而焦灼。
嬈天冷冷看着她,彎腰將鏡子撿起,把弄在指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實在是這世上最令人生厭的女人。無怪璇霄寧願應劫也不肯娶你,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你這種女人。就連那詹璞,揹着你也不知曾和多少女子廝混。哦,對了,你不知道吧?有人曾問他這世上最美的女人是誰,你猜他的回答是什麼?是他萬年前見過一面的天凰神姬——朵朵的前世。你永遠都不如她,就算她輪迴百世,你也不如她……”
狂風驟起,傾盆大雨中一道道驚雷滾滾落下,震動天地,直擊心頭,淩歆啞聲切齒,神情已見狂亂,“你胡說!不可能!他敢背叛我!他敢!”
她的聲音突然間斷,一隻手仍指着嬈天,另一隻手痙攣地握在胸前,忽而身子劇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嬈天面無表情地看淩歆毒發身亡,向後倒下,那面菱花鏡隨着他的轉身,落在榻前凌亂絲錦之上,鏡中幽光,一抹紅羅似血。
帷幔滑落,宮燈驟暗,夜雨如幕,一切重新陷入寂靜。
嬈天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殿外鋪天蓋地的雨絲不時飄落在他的臉上,冰涼一片。
他駐足於殿階盡頭,擡頭看向無邊無際的蒼穹,溫柔地呢喃道:“不要怕,我會一直守護你,傷你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斂目很輕很輕地笑了笑,他又低聲自言自語:“墨溪,我這裏結束了,你那邊又如何?”
我給你一個擁有她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
那些男人我一個也信不過,我只信你,相信你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
我把最珍貴的寶貝託付給你,你莫要讓我失望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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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林盡頭那間小屋醒來的時候,朵朵從沒這麼絕望過。(野戰有傷風化,提前安排間屋子。)
她被牢牢地綁在牀上,穆閻則負手悠閒地站在牀邊,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面具下那雙眼睛裏射出的邪惡光芒,卻隱含着將要進行殺戮的興奮。
但是他卻並不急着靠近,只是靜靜地看着她,誘惑她,用眼神不斷地猥褻她,讓她不由自主的開始輕顫。
朵朵縮着虛軟無力的身子,屏住呼吸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小腹躥起陣陣燥熱讓有些恐懼。
“怕了?”穆闊興味盎然地摸摸自己的下巴,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比剛纔可愛多了?”
朵朵戒備地看着他,不置一詞。
穆閻並不介意她的冷淡,只是輕笑一聲,大手扯開自己的衣襟向後甩開,然後是中衣,裏衣……
不消片刻,一具男性軀體就這樣呈現在她眼前,朵朵試着向後縮,卻被身上的繩索緊緊纏住。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雙眼泛着無法忽略的邪光,擡手撫上了她的臉,“你聽話,我就溫柔點……”
不等他說完,朵朵擡腿就是一腿,將他踢開,“你不要過來!滾開!”
穆閻一時不妨,被她一腳踢了個正着。
他也不惱,看着她有些哆嗦難耐的身體,邪笑着再次欺進她,“還真是隻小野貓……你還是老實點從了我吧,不然你可是會死的哦。”
說着就向她撲了去過,朵朵嚇得尖叫一聲,想躲卻力不從心。
沉重的身子壓在她身上,穆閻埋在她頸項間深深地嗅聞,“好香……”
她被死死壓在身下,聽着他享受般的喟嘆,一陣噁心,只是體內的燥熱彷彿越是壓制那感覺越猛烈,她身上的無力感越來越明顯,就連身體也在止不住地顫抖……
難道今天真的要毀在這裏?朵朵眼裏中閃過狠意,一邊試着運氣,一邊威脅道:“警告你,你若是敢碰我,定讓你不得好死!”
穆閻不以爲意,粗糙的大手在她臉上揉捏,低低笑道:“我的美人,我這是救你知道嗎?”
朵朵直想吐他一臉,咬牙道:“我寧願死!”
穆閻手上的動作一頓,“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我可是跟你說了,要是你老實從了我,說不準哥哥開心了還能保你一命。你要知道凌歆公主可是準備讓很多人‘服侍’你,直到把你玩死,再把你光着身子扔到鬧市去……”
聞言,她心頭狠狠一震,凌歆,你最好祈禱我別活着出去!
“唔……”腹部突然一陣抽搐,她難以抑制地哼了一聲。
聽着她似低吟的悶哼聲,穆閻眸中精光一閃,“哎呦美人,你等不及了,哥哥這就來救你……啊!”
朵朵狠狠一口咬住在她脣上摩挲的大手,充血的眼睛佈滿滔天的恨意。
穆閻喫痛,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張嘴,把自己的手解救出來。
入骨的牙痕,猩紅的血,激得穆閻凌虐之慾暴漲。
他將受傷的手指含入口中,添乾淨上面的血,接着就扇了她一記耳光,再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用力左右搖晃,“敢咬我!你可真是敬酒不喫喫罰酒!”
朵朵被搖得頭暈目眩,“死變態!你給我滾開!”
穆閻鬆開她的頭髮,邊扯着她的腰帶,邊出言誘惑,“你就別再固執了,不然一會受罪的可是你,乖乖讓哥哥疼你,你會喜歡上那種感覺的……”
朵朵極力想掙開他的桎梏,可是她現在的那點力道無疑是在螞蟻撼大象,身體裏的燥熱越來越無法忍受,她甚至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不排斥這個禽獸的碰觸!
這個認知讓她直犯惡心,急得快哭出來了,難道今天真的要被這禽獸糟蹋,她鬆開緊咬的牙關嘶喊:“畜生滾開!嗯……”
一聲難耐的低吟溢口而出,她又死咬着下脣,想要藉着那抹痛意喚回一些意識,父皇,師傅,救我,快來救我!
外衣被他撕開,朵朵停下徒勞的掙扎,慢慢閉上眼睛,一滴絕望的淚從眼角緩緩滑落……
“啊——”屋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朵朵猛的睜眼,滿懷希冀地向門口望去。
看着她突然亮起來的眼睛,穆閻一陣嗤笑,擡手捏着她的下巴,“你在高興什麼?‘九幽鎖元陣’聽說過嗎?有人找來又怎樣,你以爲你們出得去?”
他話音剛落,一修羅兵就被從窗外“送”了進來,重重摔在牀側,臉上滿是濃稠的血,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看着他們,一動不動。
穆閻起身,不緊不慢地穿上褲子,勾着嘴角笑得狂妄。
墨溪走進來,先是看到了赤裸着上身的穆閻,再往牀上看去,如水清眸猝然一驚,“朵朵!”
呆滯地看着神醫大人,朵朵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她悽楚的模樣讓墨溪心痛如絞,眸中瞬間翻騰出凜冽的殺意,回頭看向穆閻,他脣邊揚起嗜血的微笑,“很好,有膽傷她,你最後也有膽量承受後果。”
穆閻嗤笑一聲,“法力被禁制,只憑身手,誰死還不一定!”
話音未落,他便揮掌向墨溪襲去。
墨溪不閃不避,脣邊冷笑更勝,眸中血色翻騰,一掌揮出。
“噗——”穆閻猛地吐出一口血,隨後響起骨節錯位的聲音清晰入耳,只是一掌,便廢了他修羅之身,修爲盡喪,經脈盡毀。
墨溪不再理會在地上翻滾嘶吼的穆閻,走向朵朵,解開束縛她的金索,脫下自己的外袍將她半裸的身子裹住,“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朵朵虛弱地搖了搖頭,張口想些什麼卻又溢出了一聲低吟,她難堪地咬了咬脣:“快送我回宮……”
墨溪察覺她不對勁,便將她抱起向門口走去,路過穆閻時,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朵朵,眼睛閉上。”
她乖乖閉上眼睛,靠在男人肩頭緊揪着他的衣襟,聞着他身上的藥香,體內更是一陣燥意的折磨,她咬脣難耐地扭了扭身子。
墨溪低頭看着她臉上不正常的紅暈,眸中一冷,手指微動,一枚冰刺就扎入了穆閻後頸。
“啊——”穆閻的身體一陣抽搐,頸間急速蔓延的劇痛如毒蛇鑽心,越是掙扎扭動,劇痛越直侵他五臟六腑。
墨溪看了一眼那慢慢沉入他頸間的冰刺,緊了緊懷中的人,轉身向屋外走去,當那抹冰刺完全隱入就是他的死期。
……
“墨溪,我們出不去了嗎?”在林子繞了半個多小時後,朵朵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眸色迷離地看着他。
“定陣物不在此處,想出去要花點時間。”
墨溪抱着她回到那間木屋,將穆閻的屍體一腳踢出去,抱着她坐在牀邊,低聲問道:“朵朵怕麼?”
她閉着眼,本能地拽緊男人的衣襟,意識有些迷亂,輕微的搖頭算是回答他的話,現在已經不怕了。
墨溪雙臂緊了緊,下巴摩挲着她的發頂,“法力被禁制,想出去至少要等上兩天……你能等嗎?沐春風和媚毒同時發作,我暫時解不了。”
“解不了沒關係,你打暈我就好。”她脣角揚起苦澀的笑,雙手纏住他的腰,“若是捨得不打我,就離我遠點……不然我怕自己會化身女色魔生吞了你。”
墨溪心疼地看着懷裏的小人兒,猶豫了片刻,低低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你很難受……你可以不用忍的。朵朵,還記得那天在海邊我對你說的話嗎?”
“記得。”
“那……你想要我嗎?”
“……想。”她在他懷裏蹭了一下,仍然閉着眼睛,“但是我不能那麼做。”
“爲什麼不可以?難道朵朵一點都不喜歡我?”
“誰說我不喜歡你了?可是墨墨,喜歡並不是任由自己放縱的藉口。我向師傅他們保證過,要做一個好女人,不可以再讓他們傷心。”
她小臉緋紅,痛苦地擰眉,渾身都在抽搐,墨溪看着心痛不已,且不說她體內本就有極爲霸道的沐春風,只是穆闊給她服下的媚藥已是歹毒至極。
一旦種此藥,女子必須以男子精血散於體內可解毒,若是男子則需處子之血纔可解,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若是不解了……朵朵將血脈爆裂而死。
墨溪痛苦地閉了閉眼,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朵朵,能聽清我說話嗎?”
“嗯……”她緊緊咬着下脣,點了點頭,身體抖得厲害,連聲音都在打顫,“你說……我聽着呢。”
緊緊抱着她不受控制的身體,頭埋在她肩上,有些哽咽地喃喃着:“你再這麼倔強會死的,可我不能讓你死。朵朵,我愛你知道嗎?你的身體已撐到極限了……無論我做什麼都是因爲我愛你。不要恨我,千萬不要恨我。我不要你承諾什麼,我只要你活着……”
朵朵此時已說不出話來,神智已燒成了一片混沌。
她臉上已經因欲毒攻心而呈血紅色,墨溪不再猶豫,將她平放在牀上,脫掉她所有的衣物,小心翼翼地爲那具傷痕累累的身體塗抹傷藥。
抹藥的過程中,男人聖潔俊雅的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一般,眉間的硃砂痣也似染上微微寶石熒光。
感受到有清涼的東西貼着自己的皮膚,朵朵不禁抓住那隻帶給她舒爽的手,按在自己滾燙的身子上四處遊走。
看着那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紅脣,墨溪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感受到她的渴望,他退下自己的衣物,兩具用樣瑩潤的身體便緊緊貼合在一起。
她獨有的幽香撲鼻而來,男人忘情的吻着,眼中卻劃過痛楚,“朵朵,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死去……原諒我。”
……(盡在不言中,淚!)
不知是毒性太烈,或是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壓力,朵朵迷離地看着身上的男人,竟在此時產生了幻覺。
突然就嚶嚶哭了起來,一邊扭動身子,一邊委屈地嘟囔,“你個爛男人,別碰我……嗚嗚嗚,天鳳宮那麼多女人,還這麼禽獸找我做什麼?”
墨溪一震,停下動作,眸光悲慟地親親她的脣,柔聲哄道:“你不用嫉妒任何女人,我從來愛的都是你。你乖一點,不要鬧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的心就疼得厲害。”
溫柔的聲音,寵溺的話語,卻讓失了神智的某朵哭得更厲害了,“你這個騙子,嗚嗚嗚……又哄我,嗚嗚嗚……我被壞人欺負了,你也不來救我,討厭你,最最討厭你!”
“哭什麼,不要哭……”嘆息了一聲,對這徹底糊塗了小女人也只能哄着,於是墨溪忍斂下眼裏的痛楚,將她摟在懷裏輕拍她的背,“我知道你委屈,是我不好,沒能保護你。”
“嗚嗚嗚……”
他越是安慰,某朵就哭得越是厲害,一邊哭還一邊拼命地搖頭,“你還打我……嗚嗚嗚,你居然打我……”
“我不是被你氣得吐血了麼,還不夠你消氣?”親親她的額頭,墨溪開始嘗試用其他的方式安慰她。
“嗚嗚……嗚嗚啊……”
親額頭不行?他的吻又跟着落在她的臉頰。
“嗚……唔……”
這一招也不奏效,某朵還待再哭,然而下一秒卻被男人堵住了嘴,溫柔又不容抗拒地親吻她。
她在被媚毒逼得快奔潰的時刻還能哭鬧,墨神醫覺得簡直就是個奇蹟,但他自己怎麼說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如果說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再不上,那簡直就枉費了作爲男人的這具身體。
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將她灼燒得渾身酥軟,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團泥,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任憑對方來捏扁搓圓。
當然,她的身體也不容許她反抗。
男人肌肉結實,皮膚光潔,幽深黑眸直視着她,“別怕,我會慢慢來。”
墨溪在情場上生疏,是沒遇到讓他心動的人,但在情事上面,也不會比別的男人差,哪怕他還是個雛。
因爲男人在這方面時常能超水平發揮,天賦高的還能無師自通。
而我們的神醫大人,明顯屬於天賦爆棚的那一類。
在這方面,又有誰能比得過心思細密的醫生?
更何況他還是對她的身體狀況瞭如指掌的大神醫。(爆料,其實是珍珠醬硬逼他看的“資料”發揮了作用。)
像墨神醫這種男人,總體來說,絕對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
且不論其他,光是潔身自好這一點,就已經讓他積壓了太多的精力無處發泄。
換言之,他可謂是悶騷中的極品。
悶騷的男人一旦爆發可不了得,墨神醫那雙手神奇至極,捕捉能力堪稱專業,哪怕是一個細小的角度,都是用最恰當的力度以及最精確的角度來操作的。
……
他俊臉爆紅地看着氣喘吁吁的小女人,性感地眯了着眼睛,“第一次,也不知道我做得好不好,疼你就出聲,別忍着。”
剎那間,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一件不可忽視,十分嚴重的事如閃電般“咔嚓”地劈進腦海裏,神智頓時清醒不少。
彷彿看出她的不安和退縮,他俯身再次吻住她的脣,迷亂她的神經,讓她再沒時間去懼怕多餘的。
“不要怕,朵朵,我會很溫柔的。”
那件事……那件事……是很重要的啊啊啊!
“不要!”她驚恐地盯着他,用盡全身力氣推拒他的胸膛。
“不要你會死的。”墨神醫繼續努力。
“不要……”某朵嚶嚶欲哭地乞求。
“我是你的私人醫生,必須救你。”
秉持着“女人說不要就是要”的精髓名言,墨神醫不爲所動。
“不要!”她弓着身子忙往後退。
“你再任性我可將你綁起來了!”捧控制住她胡亂撲騰的雙腿,墨神醫再接再厲,“沒什麼比你的命更重要,你聽話點好不好,別惹我生氣。”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終於忍無可忍地掄起小拳頭,不停地捶打他,嚎啕大哭。
見她鬧得太厲害,墨神醫停下了動作,俊臉因隱忍而憋得通紅,太陽穴上青筋浮動,大汗淋漓。
“我就這麼讓你難以接受?”他大口大口的順了幾口氣,艱難地說道:“你若是死了,你想他們會怎樣?朵朵,我不要你的承諾,我只是想你活着,僅此而已。”
沒什麼比保命更重要倒是沒錯,可是,玥狐狸的事還沒解決,再招惹一個墨神醫,她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她撇過頭去,想了好半天,才紅着臉嗡嗡道:“那……今天的事你不可以說出去。”
沒聽清她在說什麼,墨神醫有些惱火地皺眉瞅着她,“說大聲點!”
“別說出去……”
“什麼?!”
“我不要在這張牀上啦!髒死了!”
某朵突然眼淚嘩嘩地衝他吼:“就算時間緊迫,也拜託你找個好點的解毒場所吧!我也是有小小潔癖的!”
“……”墨神醫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面色鐵青,薄脣死死地抿成一條直線,盯着她的雙眼噴出懾人的火焰,垂下的長髮在臉上形成忽明忽暗的影子,陰晴不定。
怎麼?嚇我啊?
某朵亦不甘示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瞪回去。
……
對恃了三個回合後,墨神醫動了動身子,又瞅了瞅她那意志堅定的小臉……
半晌,他閉目深深地吸了口氣,“做完這次再換地方。”
“不要不要!”猛地一把推開他,某朵把身子縮成一團,“我還可以堅持一會兒的,你先去找地方吧……”
墨神醫抿脣不語,只是眼睛裏有暗黑的不明物在翻滾。
某朵嚥了咽口水,神醫大人除了釋放陰霾的死亡氣息也默不作聲,她感覺自己腦袋上彷彿罩着一片烏雲。
“要不……我去找?”
她鼓足勇氣坐了起來,剛想下牀,誰知墨神醫抓住她的手,略一使力又把她拉回牀上躺着。
“不要出去,我方纔布了個陣,又在屋子周圍放了些蠱毒。沒有我的解藥,只要你踏出房門一步,遇風便死。”
“遇風……便死?”
神醫你放的是瘟疫吧?!
某朵嚇得臉都白了,慌忙查看四周的窗子有沒有關緊,生怕不小心就被風吹死了!
“神醫,請先給我解藥。”緊張兮兮的抓着他祈求,預防一下總是安全些。
他慢慢地低下頭來,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瞧着她,然後視線緩緩下移,驀地,抓住她雙腿掰開。
“哎哎!有話好好說,別動粗啊……嗯啊……”
……
一張牀劇烈震動着,顯示出戰況有多麼的激烈。
(拉簾!腰斬五千字!)
“你這個假公濟私的騙子!”
時間久了,她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掏空了,竟像被採陰補陽了一般虛脫不已。
“喂!中毒的到底是我……還是你啊?”某朵長吁了一口氣,閉着眼睛休憩,我的天啊,累死了!
“你就是我的沾脣蜜毒,刺骨穿血。”男人埋在她頸間喘息,聲音低沉而悲傷,“我這一生無藥可救。”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被他的話逼向了絕境,再一張開眼對上他痛苦又迷亂的俊顏,朵朵無奈地嘆了口氣。
完事後,她癱軟無力地倒在牀上,神情還有點呆呆的。
看着她累壞了的小臉,墨神醫終於覺悟到自己的行爲有多惡劣了。
抱着她吻了一會兒,心疼地說:“對不起,我讓你打幾下,出出氣好不好?”
聞言,某朵翻了一個無力的白眼,“你起來……都已經做過了,怎麼還壓在我的身上,好重!”
“壓疼你了?”見她眉毛皺成了一團,墨神醫樓住她的腰,翻了個身,讓她躺在上面。
某朵趁勢想爬出他的懷抱,卻被他的手一按,動彈不得。
“你做什麼?”某朵怒目圓睜,“毒解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你以爲這媚毒是這麼好對付的?只做一次就解了?”親親她氣鼓鼓的小臉,墨神醫的語氣有些無奈。
一聽這話,某朵身體一震,全身差點散架了,再來豈有命在?
“別動。”男人伸開雙臂將她圈在懷裏,鼻尖摩挲着她汗溼的額頭:“你再亂動,我可沒把握控制得了自己。乖,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此言一出,某朵果真不敢動了,順服地趴在他胸膛上,閉起眼睛靜靜的聽着他沉穩的心跳,眼淚卻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一邊流淚,一邊咬着自己的手指,自虐似的,咬出一道道鮮紅的血印,在心裏默默哀嘆:再也沒臉回去了,脫困之後,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等他們消氣了再回來領罰。
墨溪靜靜地凝視着哀哀怨怨的小女人,一時無語。
——分割線——
餘毒徹底清除後,她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這兩天他們身體就沒分開過,做到最後她越來越放縱,叫得也越來越大聲,可心卻愈來愈冷,愈來愈絕望。
天狐一族的男子破身之後胸膛會出現天狐刺,而墨溪,他破身也會出現某種標誌。
身爲地藏王的弟子,破身的標誌比較特別,他眉間那點硃砂會轉移到女子身上。
眉心那麼明顯的位置,一點刺目的嫣紅,想藏都藏不住……他們什麼都不消問,只需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做了什麼混賬事。
又一次背叛,又一次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去祈求原諒。
像她這樣水性楊花,浪蕩不堪的女人,不配愛,也不配擁有他們。
她將頭埋在枕頭裏,閉着眼睛默默地在心裏流淚,還是回去看看吧,這一走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見面……
“墨溪,玥琅的禁咒你真沒辦法嗎?”
“之前是沒辦法,不過有了你捕獲的那隻血蛟就另當別論了。”
墨溪側躺在身邊,單手支頜,另一隻手輕柔的撫摸她滑膩的背脊,垂下的長髮與她的發糾纏在一起,他柔情地想到一個詞——結髮。
“就知道你有辦法。”她轉過頭來看着他笑,“他那禁咒就像定時炸彈,不及時排除,不知什麼時候就爆炸了。”
“你放心,配藥用不完的部分,壓制禁咒綽綽有餘。”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又笑道:“這些年辛苦你了,我和父皇讓你操心不少,現在又把玥琅塞給你。墨溪,謝謝你。”
“傻丫頭,跟我還這麼客氣?”
男人俯身親親她水潤的眼睛,她沒有躲開,只是又換了一個話題,“再過兩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出去了,我想先去趟神祈寺,你帶我去好不好?”
“去那裏做什麼?”男人目光深邃地凝視着她,聲音仍是那般柔和,“神祈寺是凡人承載信仰的地方,你是神鳳,它幫不了你。”
她有些茫然地怔愣了一會兒,又巴巴地看着他,“我想去,可我沒力氣了……”
男人心疼地撫着她的頭髮,好半天才說:“朵朵,你有信仰嗎?”
她半坐起身,歪着腦袋,很認真地想了想,“信仰是一種精神力量,肉體上陷於苦難的人,就會希翼精神上的某種解脫,是善良而又堅忍的人,從註定無望的幻想裏尋求的生命養分。像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談什麼信仰,我只是想去看看……”
凝視她良久,墨溪嘆息一聲,“休息一會兒,我帶你去。”
……
兩個小時後,墨溪破了陣法,抱着她御風去了與帝都相隔數百里的神祈寺。
千絕峯,神祈寺,是凡人眼裏最神聖安靜之處,梵唱隱隱,曲徑通幽。
這座寺廟從上到下,共有三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
民間相傳,只要來參拜的善男信女,能一步一叩走完這些臺階,便可心想事成。
朵朵站在青苔滿布的臺階前,仰望着高處的幽幽古剎。
她從不對任何人下跪,此刻卻願跪盡天地間所有生靈,她從不祈求願望,此刻卻願爲她所愛的人們一步一長頭……
她太沒用了,半年後與天魔決戰,她什麼忙都幫不上,跟去恐怕也只是拖後腿。
可是,她真的很想爲他們做點什麼,不管這樣磕頭有沒有用,試試總是好的。
只要能保他們平安,就是磕死在神祈寺那也是萬分值得的。
她知道這種方法很傻,也很愚蠢,可實在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她真的聰明嗎?不,其實她很笨,什麼天才,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終日渾渾噩噩,害人害己,槽糕透頂。
都是那麼驕傲的男人,爲了她這麼一個朝秦暮楚的女人,一次次妥協,受盡委屈。
這次,她再厚顏無恥,也說不出任何藉口了。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連對愛人起碼的忠誠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資格做他們的女人?
……
兩日後。
帝都,皇宮。
墨神醫的藥廬向來罕有人至,因此,嬈天顯出了真身。
他熬了藥,端了一碗給墨溪,然後摸了摸朵朵的額頭,她燒得很厲害,昏沉沉地躺在牀上,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朵朵胡鬧,你就由着她?三千九百九十九個臺階,她身體那麼差,又是內傷又是外傷,你就不怕她磕死在那些臺階上?你想什麼呢?”
嬈天責難地看着身邊的墨神醫,碧如幽池的眸子滿是陰霾。
墨神醫看着自己手中的湯藥,抿了抿脣,慢吞吞地說:“她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她不願意,卻不得不與我做那種事……她是難受得沒有辦法了,讓她發泄出來,也就消停了。否則,還不知道鬧出什麼動靜來。”
“她說不願意了?”
墨溪搖了搖頭,“這種話還需要說?她連卿凰宮都不敢回,你想想她有多怕?”
他擡眸看了一眼嬈天,又淡淡說道:“還好陛下服下解藥後,還需與璇霄大人一同閉關幾日,她才能安安靜靜地在我這兒養傷,過幾日花錯他們回來,怕又是一番折騰。我讓他們怎麼折騰都受得起,但朵朵……我怕她會崩潰。”
嬈天看着話語平和,卻目露悲楚的男人,沉默了半響,頭疼地揉揉眉心,“墨溪,朵朵沒你想的那麼脆弱,她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而璇霄他們……也不會捨得太爲難她。你既然有了決定,就不要瞻前顧後,也不要後悔。朵朵是需要你的,她的身子越來越差,沐春風的解藥也只能煉製一份,給夭魅服用了,而她身上那五成沐春風,就只能靠你的精元壓制。我不願再看到她用針扎自己的手指……你明白麼?”
“我明白。”墨溪喂完藥,用溼毛巾擦了擦她嘴角溢出的藥汁,凝眸看着她眉間那抹豔紅硃砂,眸光遼遠而溫柔。
“我不後悔,就算萬人唾罵,就算被死在她手裏,我也不後悔。嬈天,你說我是不是跟你一樣墮仙入魔了?”
一聽這話,嬈天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早看出來了,墨溪這人本質上與夭魅屬於同一類,不動情則已,動情便是不死不休。
朵朵註定要與這類男人糾纏不休,也不知是福是禍……
可他隨後又想,眼下養好她的身子纔是當務之急,其他事暫且放一放。
有他嬈天在,朵朵還能讓那幾個男人欺負了去?笑話!
夭魅、璇霄,你們最好收着點,不然讓你們連哭都哭不出來!
朵朵要是受不了,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有本座全力助她,任你們有翻天的本事也找不到,到時候看你們還怎麼囂張?
朵朵心軟,可本座的心狠着呢,哼,一羣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等着嘔血吧!
嬈天又探了探朵朵的真氣,還是不放心,“我去極樂樓取幾味藥,你好好看着她。”
他說完就轉身出去了,留下墨溪一個人,跟昏睡的朵朵兩兩相望。
她睡得很平穩,也很安靜,大約真的很累,屋子裏很靜,能聽到她細微的鼻息,好像某種酣睡的小動物。
墨溪無奈地看着她,實在搞不清楚,嬈天怎麼每次都這麼放心大膽地將朵朵交給他。
難道在他心裏,自己就這麼值得信任?
可是嬈天,你知不知道,我是帶着怎樣卑鄙的想法爲她解毒的?
明明一次就可以將媚毒清除,可我捨不得離開她的身體,看到她的眼淚,卻停不下來。
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把她壓榨得精疲力竭。
男人坐在牀邊,輕輕摸着她熟睡的臉,腦子裏回憶着兩天前的情景,回憶着她是怎樣一步一跪,一跪一叩登上了三千九百多級臺階。
當時千絕峯正在下雪,山風又陰又冷,他看到她連牙齒都在打戰。
她的額頭磕破了,滿臉污泥,滿身的雪水,整個人狼狽得可怕,可是她還在走,那麼執著而堅定的眼神,一點退縮都沒有。
“其實你最擔心的還是他。”
墨溪輕輕地嘆氣,“有了血蛟做藥引你仍是不放心。”
揹着她御風回宮的途中,朵朵趴在他背上,臉貼着他的肩膀,對他說:“墨溪,過些天我要出去遊歷一陣子,請你多照看一下我父皇,他那人有時候比孩子還任性。”
回憶在這裏戛然而止,墨溪的身子僵了僵,他凝目望着牀上熟睡的人,俯身貼在她耳邊,將那時候對她說的話重複一遍,彷彿要將它刻在她的心底。
“你不要把他交給我,他不是我的責任。如果你離開了,無論誰在他身邊,他都不會活得很好。朵朵,你不可以逃避,你要記住,無論是你父皇還是璇霄大人他們……沒有什麼比你離開更殘忍。”
……
不知昏睡了多久,朵朵終於醒了,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一樣。
她是被一道冰冷的眼神驚醒的,一睜眼就看到一張精緻的臉,然後,她發現自己正身處花錯海底的狐狸窩!
之前還在墨溪的藥廬,醒來就來了個乾坤大挪移?
朵朵的腦子飛快地轉動着,毫無疑問,墨溪和珍珠是絕不可能在這時候把她交給花錯,如果把她弄回卿凰宮還好,但偏偏把她帶來這裏,難不成是想往死裏收拾她?
“花……花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爲什麼不叫醒我?”
她撐着身子坐起來,低着頭不敢看他,突然聞到他身上的酒氣,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將眉間那抹硃砂藏到牀底下去。
聽到她有些嘶啞的聲音,花錯冷冷一笑,扣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對上他的視線,另一隻手撫摸她的額頭,食指在眉間輕輕摩挲。
“神醫大人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看把你累得,我都不忍心叫醒你。”
她對上那雙晦明難辨的眼睛,那故意拉長的話語,脣角略動的冷笑,不知怎麼心裏空空的沒有着落,好像從雲端踩空了一般。
“別這樣看着我。”花錯俯身在她耳邊低聲問:“墨神醫技術怎樣,能滿足你嗎?”
朵朵的心猛地一顫,房間裏就一盞河蚌燈,昏黃的光圈之外,晦澀得好似另一個世界。
他突然扯開她的睡衣,與他冷酷的目光匯聚的一瞬,她整個人如遭痛擊,眼前一黑,被三兩下剝了個精光,衣物紛紛落地,如同她此刻的世界,轟然傾潰。
花錯站在牀邊,足足打量了她不着寸縷的身體半分鐘,才慢慢牽起嘴角笑了——狼一樣的笑容。
朵朵也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那些密密麻麻的青紫是如此的刺眼,百口莫辨……她只覺得被人用利刃割颳了全身,每一寸皮膚都是細細密密的火辣灼痛。
就在她發愣的當口,花錯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身子,炙熱的呼吸夾雜着濃濃的酒氣,噴在她赤裸的頸上,她不由得一陣寒噤。
“親愛的,你在發抖……”花錯吻着她的脖子,酒酣的輕佻膩得人心裏發寒。
他的手臂橫在她胸前,另一隻手撫着她的腰肢,輕輕一笑,“你眉間的硃砂真漂亮,只是我不太喜歡,我幫你抹去可好?”
聞言,朵朵腦子裏空濛一片,鬼使神差就問了一句:“小夜他們回來了麼?”
“他們沒這麼快,要明天才回得來。見你幾天沒與我通話,怕你出什麼事,就先回來看看,可我真的沒想到,竟然有意外收穫。親愛的,你總是能給我驚喜……”
他狠狠地說出最後幾個字,忽然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脖子上尖銳的刺痛,朵朵的心緊得幾乎失血,“能不能聽我解釋?”
“解釋?那你可要一字一句想好了,你知道,我最恨別人騙我。”
他的手很冷,拇指卡在她喉嚨上,用最平淡的語氣,掀起她心裏的驚濤駭浪,“我的耐心有限,被你消磨殆盡之後,會做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朵朵顫抖着嘴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很害怕?”他扳過她的下巴,語氣還是那樣的輕,“乖,不要怕,我還捨不得弄死你。”
“花錯,不是你想的那樣……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麼?”
她轉過臉瞧着他,一顆心猶如古墓,遍地荒野,可是一向心思細膩的花錯,似乎沒有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我不想看你的心,反正也看不懂……”
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漂亮的眼睛蒙上淡淡的霧氣,突然一把將她從牀上扯到地上,然後整個人就撲了上來。
朵朵被摔得骨頭都快碎了,被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或許真是喝多了,重得要命。
“花錯……”她拍了拍他的臉,懷裏的男人卻好像睡着了一樣。
半晌後,他才從她頸間迷迷糊糊地擡起臉,癡癡一笑,在她臉上親了親,“朵朵,我回來了……”
朵朵在心裏嘆了口氣,真的是醉糊塗了,花錯的酒量很好,可絕對不能喝醉,一喝醉就變得顛三倒四。
記得在人界留學的時候,有一次他和付珩幾人出去喝酒,回來不知怎麼就有些高了,非要拉着她去山頂看日出。
當時還是半夜,哪裏來的日出?被他纏得不行,朵朵只得答應。
可等她換好衣服出來,人家早就倒在牀上酣然大睡了,第二天問他這件事,他自己也扶牀而笑,原來他當時竟是不知的。
酒是穿腸毒藥,自從去了晴海之後,他已經很少沾酒了,這次若不是被她氣得動了真怒,他也不會醉成這樣。
想到這一層,朵朵着實有些內疚,想跟他解釋,可是懷裏的男人醉貓一樣,扭糖似的在她臉上蹭來蹭去,想說什麼,也要等他酒醒了,才能成事。
可兩個人總不能一直在地上耗着,於是朵朵試着哄他,“花爺,你先放開我。”
花錯卻皺了皺眉頭,貼近了看她,天威難逆的樣子,“你想去哪兒?”
朵朵伏低做小地賠着小心,“我哪兒也不去,你看,地上這麼涼,我們待久了也不舒服,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男人繃緊的身體這才放鬆了一些,用力地點點頭,“就是,我們躺在地上做什麼?這裏又硬又不舒服,我們到牀上去。”
身子一輕,就被他搖搖晃晃地抱了起來,朵朵心驚膽戰,生怕他手一抖,將她摔得個鼻青臉腫。
被他放在牀上的時候,朵朵鬆了口氣,花錯也躺在牀上,難受地拉開衣襟,嘴裏不斷念着,“好渴……”
朵朵想去拿倒杯水給他喝,還沒站起來,花錯反手一推,就將她壓在身下。
“又去哪兒?”他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給你倒水,你不是喊口渴嗎?”
朵朵擡起手,想幫他擦擦鼻尖上的汗珠,卻被他一把抓住,灼熱的嘴脣蠻橫地吻下來,連聲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知道他是喝高了,朵朵自然柔柔地順着他,只盼着快點將他哄睡了完事。
可是,當男人又是三兩下將自己的衣服扯了個乾淨的時候,朵朵纔看到,他那雙半眯着,卻紅得滴血似的眼睛。
她本能地往牀角退,恐懼這時才鋪天蓋地,可是在這方寸之地,舉手之遙,她能逃到哪去?
……
時間彷彿可以漫長得沒有盡頭……她感覺自己像沉在水裏,身上很重,想掙扎卻用不上力氣,頭抵着柔軟的枕被,朦朦朧朧地看着扭曲的屋頂,如同看着另一個世界。
她此刻又體會到被鳳帝禁錮時的感覺——煎熬。
煎熬什麼意思?她的理解是相對論,人家的一分鐘,是你的一天;人家的一天,是你的一年;人家的一年,是你的一個世紀。
本就虛弱的身體被蠻橫地刺穿,她緊繃得像一張弓,整個過程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疼……疼得那麼鮮明,那麼刻骨,那麼撕心裂肺。
她有沒有哭着求他放過她?不記得了。
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有段時間出現了意識空白,整個人像是沉在一片綿軟的雲中,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像個生病的孩子,在他臂彎裏無助地抽噎着。
牀對面的鏡子裏,倒映着他們交纏的身影,他的頭埋在她重巒疊嶂的胸脯上,雙手壓着她的膝蓋,無休無止,兇狠無比。
她無法再看下去,側過臉,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嘴脣卻落在她白嫩的頸上,在脆弱的皮膚上留下一串串青紫的印記。
實在疼極了,她用上全身的力氣,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肩上的疼痛讓男人一陣輕顫,他低頭看着她,笑得醉意朦朧,繾綣情深,扣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上去,口中說着糯糯情話,把她拼盡力氣的抵死掙扎,全當成了情趣。
她痛苦地搖頭,細白的手無力地抵着他的胸口,手心全是汗水,期望着可以拉開彼此地距離。
這近乎撕裂了她的掠奪,已經讓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感覺到她的抗拒,花錯有些煩躁地扣住她蓮藕一樣脆白的手腕,似乎嫌太麻煩,從虛鼎取出捆仙繩,迷迷糊糊地將那芊細的手腕綁在牀頭,雙手一拉,打了死結,又疼又緊。
不!朵朵像個孩子一樣,難過得抽噎不止,知道他醉了,也知道自己活該,可是,就算是懲罰,也希望他換個方式。
她淚眼朦朧地望着他,從來沒有這樣怯弱過,小聲囁喏着,哽咽的啜泣說明她此刻有多難過。
可身上的男人吻着她的眼淚,咀嚼着她的痛苦,依舊性動如狂,不管不顧。
她聽到自己在他身下尖叫,叫得支離破碎,聲嘶力竭,可是任憑她銀牙咬碎,他爲什麼就是聽不到?
他在耳邊說了什麼?除了自己急促而痛苦地喘息,她什麼都聽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幾句,他重複了好多遍,她才聽到。
他說:“給我,給我,全都給我……”
她迷迷糊糊地聽着,不經意間,冰冷的淚水滑落眼角,心底卻是比淚水更冰冷的絕望。
不久前被禁錮的淒涼心境重現,勾出無數心碎的祕密。
她突然想起一部很久之前看過的老電影,依稀記得是部悲劇,女主角最後對愛人說:“親愛的,我很想全部給你,可我的愛已經枯竭。對不起,你要的我無能爲力。”
不知過了多久,花錯終於筋疲力盡地倒在她身上,癡癡地望着她凝玉般的臉,輕嘆一聲,細緻纏綿的啄吻,似乎戀戀不捨,意猶未盡。
朵朵的手還被綁着,雪團一樣在他身下瑟瑟發抖,極致崩潰地默唸着:我的愛沒有枯竭,只是快被掏空了……
無力地閉上眼睛,有水滴在臉上,好像春天的細雨,暖暖的,輕輕的。
她知道,那是花錯的眼淚。
身體疼得麻痹,失去了知覺,一切的有形歸於沉寂。
她睡得很不安穩,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夢,雜七雜八混在一起,一會兒是璇霄傷心又無奈的臉,一會兒又是夜幽篁魔氛重重的紫瞳,然後是楚漣溫柔的笑……最後定格在鳳帝薄脣微微揚起的那抹譏誚上。
中間她驚醒過幾次,之後又沉入了夢境,到了後半夜,花錯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她一個人蜷縮在冰冷的牀上,悽悽慘慘,昏昏沉沉,身子一輕,好像被人抱了起來。
瞬間懸空的感覺讓人無端地害怕,她感到自己像浮在雲上,又像沉在水裏,整個人直直墜下去,墜下去……墜進了無底深淵裏。
恍惚中,有人將她放在另一張牀上,身子像被很重的東西壓着,想掙扎卻用不上力氣。
她忽然好像沒了手,也沒了腳,只剩一個光禿禿的軀幹。
她已經累得擡不起手來,那人卻擡起她的腰,將枕頭墊在她的身下,架起她的膝蓋,用一種直接而殘忍的方式佔有她。
就在那一刻,她恍恍惚惚好似看見了一雙充滿魔氛的紫瞳,眼神是那麼無情,表情是那麼冷漠。
身下的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很熟悉的聲音,卻可怕得讓人恨不立刻死去。
她想捂住耳朵,可是動不了。
想哭,又發不出聲音。
男人身上有濃濃的酒氣,與花錯如出一轍,朵朵心裏悽苦,先是花錯,接着是小夜,下一個借酒發瘋的又是誰?
是她自作自受,惹得他們動了真怒,但……他們也不該這樣待她。
男人的牙齒磨着她脖子的嫩肉,朵朵一顆心突突地跳着,有些認命地閉上眼睛,沒有掙扎,掙扎也不過讓自己更疼,更難堪。
卻沒想到……
“你贏了……”夜幽篁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恨恨地說。
朵朵驀地一怔,卻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他說,她贏了?她贏什麼了?
他卻沒再說下去,只是一味地暴虐急躁,“算了,我認輸!我認輸!你想怎樣便怎樣,就是把全天下的男人都召進卿凰宮,我也只當沒看見。給我!現在就給我!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命也給你!”
朵朵被男人的瘋言、瘋語、瘋舉動、瘋眼睛,從頭到尾震懾住了。
只聽一聲暗啞的低吼,彷彿出自某種撲食的猛獸,還未待回神,他已經將她扯了起來……疼!
身下猝然驚痛,朵朵猛地揚起脖子,竟似被地獄厲鬼鞭碎了心魂,疼得魂飛魄散,神哭鬼泣。
額頭上的汗頓時冒了出來,雙鬢濡溼,兩眼空空……這是不是閻羅殿的九重地獄?
雙手緊抓着他的肩膀,她急促地呼吸,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裏。
這時她才醒悟,這個愛她的男人,是魔。
饒是他修爲高深,一旦爆發,與生俱來的魔性便會盡顯無遺。
前後不過幾分鐘,她手指麻痹,冷汗涔涔,卻連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
他剛纔說了什麼?他又許給了她什麼東西?大約是很重要的東西,或許比性命還要緊。
可他的動作卻是如此狠戾,好像要將她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了一樣。
滿懷的溫香軟玉,男人着迷地吻着她微翕的嘴脣,大手扣在她腰上,隨着自己的節奏,上下拋弄着她的身子。
懷裏的人可憐兮兮地弓着背,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驀然想起了什麼,急急煞住,迷迷糊糊地說:“對了,你是朵朵,我不能欺負你的,不能欺負你……”
她嘴角微揚,笑得有些苦,虧他失控成這樣還記得她是朵朵,可真是難爲他了。
他沒欺負她,只是將她撕裂了。
男人鋼鐵般的身子忽然軟下來,將她放倒在牀上,一邊用力動作,一邊柔柔地親她,口中喃喃,“朵朵,你乖,這樣是不是不疼了?是不是?”
怎麼可能不疼?這些聊勝於無的小溫存,比起此刻近似蠻暴的掠奪,根本是杯水車薪。
不過片刻,她已經疼得五內俱裂,冷汗淋漓,戰戰兢兢地瑟縮着,不但無法舒展,每一寸皮膚都變得異常敏感,動一動便是撕心裂肺。
她透過汗溼的睫毛,悽悽楚楚地看着這個按着自己開懷暢意的男人,他依舊動情地吻着她,嘴裏說着綿綿情話,每一句都貼在她的心眼上,柔腸百轉。
可他每動一下,她就疼得受刑一樣,兩個人的琴瑟和鳴,卻是她的水深火熱,他的快活無比。
整個過程都疼得撕心裂肺,她幾乎想把五臟六腑傾倒而出,想把自己變成空蕩蕩的軀殼。
沒有靈魂,沒有肉體,沒有血液,沒有記憶……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再疼了?
是不是?
疼極了,她好像叫過師傅,可是他聽不到她無助的求救。模糊中她好像還叫過父皇,可那個白衣勝雪的男人被她弄丟了……
實在受不住了,朵朵像只被激怒的小貓,握起粉拳胡亂砸着男人的肩背,可這根本沒用,不過是給他撓皮搔癢,頓時委屈得淚眼婆娑。
胸前一片濡溼,男人身子一僵,擡起她的下巴,暗紫魔魅的醉眼愣愣地瞧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頗爲奇怪地問:“我都親你了,還是很疼嗎?”
朵朵有些哭笑不得,人縮在他懷裏,小嘴微張,氣若游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男人伸手,在她額上摸到一層水汗,縱然醉得顛三倒四,也心疼得無以復加,於是並未盡興,就草草地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朵朵顯然受了些驚嚇,縮着身子往牀角躲,只想躲得遠遠的,卻被他眼疾手快地一臂摟住。
她縮在他懷裏不敢動,生怕驚動了他,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來。
她疼得發抖的身子,已經承受不了更多。
“是不是我還不夠好,所以你才這麼肆無忌憚地傷我?”他醉醺醺地吻上那雙紅透的眼睛,手指摩挲着她眉間那抹刺得他雙眼劇痛的硃砂,忽然悲哀地笑着,“我早晚死在你手裏……”
朵朵空茫地看了他一會兒,側過頭,把臉埋在他肩上,想着跟他說“對不起”。
可是,她又想到傷害已經鑄成,就算說一萬句“對不起”,也於事無補了。
……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朵朵望着的牀頂,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是金喜閣,小夜的房間。
那昨天晚上……
她四下看了看,身邊沒人,枕套被壓得很皺,牀單也是。
一個人光溜溜地坐在大牀上,身下一片冰冷滑膩,她像個懵懂的孩子,傻傻地打量着四周,可身體的變化,她是知道的。
原來,昨晚那些都不是夢。
朵朵揪着被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縮在牀角,一顆心空蕩蕩地沒有着落。
此時此刻,她身子疼,頭也疼,太陽穴跳得厲害,雙腿軟軟的沒有力氣,連胳膊都是。
昨夜那個暴虐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戰績,簡直可以用“傷痕累累”來形容。
朵朵抱着自己的胳膊,縮着身子,發起抖來。
可是,她怎麼到這兒來的?
她抱着自己的腦袋,很努力地回想,卻好像做夢一樣,很多都記不清楚了。
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依稀記得自己去找血蛟,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
想不起來了,記憶似乎出現了片段的空白。
接着,她受傷被人抓住,中了媚毒,然後墨溪出現了,可是在那之後……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記不起來,彷彿有人拿一塊白色的橡皮擦,將那些讓她奔潰的記憶攔腰擦去了一樣。
朵朵泄憤似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她是不是開始老了?不然怎麼才十四就這麼健忘?
她感覺心在一寸寸死去,於是她想,在完全死去之前,她應該離開了。
只是,父皇,我還沒有見到你,還有好多話沒對你說,就這樣離開,我真怕自己會瘋掉……
想到與他的前世今生,兩世孽緣,就忍不住要流淚。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是你生生世世註定逃不掉的。
無法抗拒,無從躲避,世人美其名曰——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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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金喜閣,她直接回了皇宮,無論如何,她都要見他一面。
鳳帝已出關,而洞悉一切的如來又在此時將璇霄、夜幽篁、花錯、楚漣、墨溪幾人,請到了西天大雷音寺。
朵朵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去了天鳳宮,不知道看望他應該帶些什麼,索性什麼都沒帶,只揣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站在了暖閣門口。
她輕輕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人應,而門是虛掩的,她乾脆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見一襲廣袖白袍的男人睡在軟榻上,陽光透過雕花窗欄的縫隙,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陰影。
房間瀰漫着淡淡的藥香,朵朵感到鼻尖有些發酸,她正想走過去……“請問,你是哪一位?”
朵朵沒想到房裏還有人,怔了怔,回頭一看,多虧了紫嫣的八卦資料,她很快認出對方正是四位入住天鳳宮偏殿的美人之一。
付霓,地狼族最美麗的女子,付珩的大姐,不得不說,她本人比畫像還要漂亮,明眸皓齒,典型的氣質美女。
“我是付霓,你是誰?”美人見她不答話,很有風度地自我介紹,微微一笑,真是漂亮。
“我……”她沒想到付霓居然不認識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
沒等她答話,榻上的男人就有了動靜,付霓對她抱歉地笑笑,放下手上的花瓶,打開窗戶,陽光普照。
“付霓?”鳳帝低聲問,慵懶的聲調還帶着惺忪的鼻音。
美人走到塌前,柔聲道:“陛下剛出關,大病未愈,墨神醫說您真元受損,需好生將息。月歌公主用園子裏的藍玫瑰和百花精魄調製了些補品,陛下現在要用嗎?”
“一會兒吧。”鳳帝搖搖頭,然後轉過臉,這時才發現一直站在角落裏的朵朵。
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鳳眸微微眯起,好像這才能把她看得更清楚一些:“是你?”
他拒人千里的冷漠,令朵朵不由得縮了縮,而付霓質疑的眼神,更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她下意識地揪着自己的裙子,逼自己面對這尷尬的局面。
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是她殘忍而決絕地割裂了一切,難道還能期待他一直等在那裏?
她剛想說什麼,付霓卻先她一步開口,“陛下,這位是……”
鳳帝沒再看她,卻打斷付霓的話,笑了笑,“朕也不知該如何給她定位,朕是她第一個男人,可我們又不是情侶;朕是她最親的人,可她折磨朕從不手軟。”
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朵朵一眼,漠然嘲弄道:“你自己說,該怎麼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父女還是仇人?”
這如同當頭一記悶棍,朵朵幾乎站不穩,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當着另一個女人的面,將話說得這麼難聽。
鳳帝看她臉都白了,卻更加咄咄逼人,“不是嗎?夭朵朵,難道你又有了新的解釋?”
朵朵睜了睜眼睛,努力將自己的眼淚逼回去,她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他說,再怎麼難堪都好,她也不能就這樣奪路而逃。
鳳帝卻有些不耐煩,“你不會是來裏罰站的吧?如果沒什麼想說的,請你離開,回你的卿凰宮。”
朵朵站直了身子,隔着陽光裏細小的微塵,凝目望着她深愛的男人,終於鼓足勇氣,“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其實……”
她深深吸了口氣,“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但我知道自己是誰。可我只想做夭朵朵,因爲……她比前世的攸姬更愛你。”
鳳帝一下愣住了,付霓也是滿臉的驚詫。
房間裏的空氣瞬間凝結,鳳帝卻冷笑着,“夭朵朵啊夭朵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現在跑來說這些,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看着男人嘲諷的眼神,朵朵淒涼地笑了笑,“不,這一點都不可笑。如果你知道我懷着一顆怎樣的心來愛你,你就不會覺得可笑……我害怕那個詛咒,害怕跟你相愛相殺,我想要活生生的你,做父女也沒有關係,我只要你活着。”
她的眼神漸漸飄遠,越過苦澀綿長的時光,回到那泛黃的,遙不可及的六年前,她多麼想旁若無人地對他訴說自己全部的愛意。
她的聲音一定要放得很低很低,好像要低進塵埃裏一樣,一定要用最輕柔的語調,配上最誠懇的表情,眸子中要閃爍着盈盈淚光,那一定是這世上最動人的旋律。
可是,她做不到,用盡了力氣也做不到,對於他無情的質疑和嘲笑,她只能緊緊握着發白的手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已經被她逼成了一個如此冷酷的男人,對她只剩了翻臉無情。
那麼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一想到這個,朵朵的眼淚幾乎要涌出來,可是終究沒有哭,只是難堪地笑了笑,卻比哭更難看。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非我所願。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可是請你相信……”
朵朵擡起眼睛,彷彿要直直地看進他的心底,“我愛你,哪怕你身邊圍繞再多的女人,可是絕對沒有一個女人會像我這樣愛着你。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的每一天……也會是這樣。”
她終於說完了,還未等他反應,她就微微躬身離開了。
不過是三言兩語,她卻已經渾身發抖,耗盡了一生的力氣,再沒有能量支持下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她承認自己害怕,害怕拼盡了一切,得到的只是他的嘲笑。
暖閣外的迴廊又遠又長,朵朵走得落落生風,快到出口的時候,卻被一隻大手拉住了胳膊。
她慌亂地回頭,卻意外地,對上一雙憤怒的眼睛,那雙眼睛好像要噴火一樣。
“夭朵朵,你真是好樣的!你最擅長的就是將別人的心攪得亂七八糟,然後自己一走了之是不是?”
朵朵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鳳帝也不需要她明白,將她連拖帶拽弄回暖閣。
付霓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下了,朵朵被他丟在榻上的時候,腦袋還有些暈,她想去思考一些事情,可身上的男人卻沒更多的時間給她。
他扯開她的衣服,他的吻和手指都帶着一股霸道的氣息,似乎要將她所有的理智席捲乾淨。
他輕輕喚着她的名字,每一次的沉入都亢奮有力,她不顧本就劇烈疼痛的身體,將自己的腿纏繞在他腰上,迎合着他的節奏,如同獻上一件活色生香的祭品。
“寶貝,跟我走,我們離開這裏。”他喘息着在她耳邊呢喃,“就我們兩個人,你想做什麼我都陪着,再也不離開你。”
她顫抖着聲音,艱難地說,“我……我不能跟你走。”
他停下動作,擡頭看着她,默了良久,輕聲問:“你說什麼?”
“我……不能跟你走。”
鳳帝笑了,“你還在跟我彆扭是不是?”
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告訴她,他在害怕,很害怕。
朵朵深深吸了一口氣,決然道,“我沒有鬧彆扭,我愛你,卻給不了你要的唯一,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他悽然地看着她,飄忽地問:“是因爲璇霄他們嗎?是因爲他們嗎?”
朵朵什麼也沒說,只是看着他。
鳳帝的表情平靜得讓人害怕,目光慢慢離開她的臉,撤離她的身體,躺在一邊。
“怎麼這樣?這麼又是這樣?明明愛我,卻又不肯要我。前世丟下我,今生又是如此……”
他不斷地呢喃着,夢囈一般,像個被人丟棄在路邊的孩子一樣茫然無措。
她不忍再看,側過臉,“不是不想要,是要不起。我要走了……你保重。”
鳳帝只是沉默,等她起身的時候,卻猛然擒住了她的雙手,“我們一起走!朵朵,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們一起走!”
“不!”她不住地搖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推拒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勞,“你放開我,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他不管不顧,掰開她的雙腿,眼裏全是狂亂,近乎兇殘地刺穿了她。
那一刻,她疼,心絕望般地疼。
疼得想哭,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有身體在不住地顫抖,那是她的靈魂在哭泣。
“寶貝,跟我走,跟我走,別逼我……”
鳳帝狠狠地咬住她的肩膀不停的說着,“不要再逼我了,不要,不要逼我……”
汗水迷濛了她的眼睛,透過他的肩膀,看着模糊屋頂,她發現世界真的很渺小,渺小得不想面對,渺小得妄圖逃避。
恨可以摧毀一個人,而過多的愛同樣會讓人走向毀滅。
帥帥,我沒力氣了,我擁有的愛太沉重,已經成爲我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
現在,我只想離開,一個人離開……
想到要離開這裏的一切,她心如刀割,終於掉下淚來。
鳳帝也發現她哭了,卻將她抱得更緊,她眼淚滾燙,身子柔得好似一池春水,引得他無法停止,愈加沉溺。
他將她的淚水吻幹,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大約又在哄她,耳鬢廝磨間,卻瀰漫着一種類似絕望的氣息……
朵朵聽不清他的言語,一顆心陷在無盡的悲傷裏,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順着眼角淌在白色的枕套上,如同落在他幽深的心裏。
緊緊抱着他,這一刻她才發現,他瘦了好多,她的眼淚成串地流下來,卻不知道該流去哪裏。
究竟要怎麼樣,才能不要連愛的時候,也變得這麼絕望?
她不願再想,漸漸地模糊了視線,被黑暗擁抱着,陷入了無聲,無息。
如果,可以讓她看不見,聽不到,她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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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睛面對這個世界,已回到了卿凰宮,她自己的房間。
天邊掛着一輪夕陽,煥發着絕望的暖光。
珍珠和靚靚守在牀邊,看她醒來了,靚靚一下就哭了出來,“朵朵……”
朵朵動作緩慢而僵硬地撐起身子,擁着被子,神思恍惚地坐在牀上,半截身子露在外面,青紫交錯,慘不忍睹,肩膀上還有幾個溢着血絲的牙印。
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呆滯而渙散的眼神,沒有生氣,沒有焦點,裏面一片荒蕪,什麼都沒有了。
靚靚拿着睡衣想給她穿上,她卻嚇得縮在一邊,眼睛怯怯地看着某一處,嘴裏無聲地念着,“別碰我,別碰我……”
靚靚哭得泣不成聲,嬈天顯出真身,一揮袖,靚靚便軟軟倒下,暈了過去。
他渾身顫抖地看着牀上的朵朵,眼前一片漆黑,他扶住牀架,強撐着自己走過去,把她從角落裏拉出來,裹着被子抱起來。
他要帶她走!帶她遠離那幫瘋子!
找去天鳳宮的時候,他其實有機會殺了夭魅,可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終是下不了手。
殺了他,朵朵也會活不下去,於是他只能將那像失了魂魄的男人打暈,把朵朵帶回來。
可這一刻,抱着輕得像片羽毛的女孩,他想殺了自己,他想殺了全世界!
“朵朵,相信我嗎?”
對上那雙美麗又熟悉的碧眸,她呆呆地看了好半天,才吶吶地點點頭。
“相信……”
“我是誰?”
“珍珠……”
“對,我是珍珠,你的守護獸。我帶你離開,你願意嗎?”
“願意……我要躲去什麼地方纔不會被找到?”
“我們去你喜歡的人界好不好?有我在,他們誰也找不到。”
“好。”
……
深夜,夜幽篁幾人從雷音寺回來,一名卿凰宮的侍衛將一封信交給璇霄。
璇霄打開一看,是朵朵的筆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師傅,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不要來找我,我不是孩子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無論我身在何方,心在何處,我永遠都會記得,記得我曾經有多麼依戀你,記得你曾經這樣毫無保留地愛過我。楚漣、小夜、花爺、陽陽、玥狐狸,你們不要生我的氣,就讓我任性這一次吧,我真的很累了……半年後與天魔交戰,你們若是不在了,我也不活獨活;若大家都全須全尾地活着,等我恢復過來,可以面對你們的時候,我會回來。你們都是我生命中不可割捨的部分,暫時離開,悲與不捨,我與你們感同身受。如果太傷心,就擡起頭,看看頭頂那片澄淨的藍天,想想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我與你們看到同樣的風景,你們就不需要太難過。師傅,最後求你一件事,父皇身子不好又任性……多照看一下他,因爲你的話,他才能聽進去,拜託。”
署名是:愛你們的朵朵。
璇霄拿着信紙的手在發抖,面色由慘白變爲鐵青,氣血翻涌,喉頭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趔趄地向她房間的方向走了幾步,便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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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二十一世紀——人界。
“朵兒,你有完沒完,喫飯都不讓人清淨?”
說話的是一名五歲左右的小男孩,粉嫩嫩的小臉,長長的睫毛,一套米白的家居童裝,聲音奶聲奶氣,卻沒有什麼表情,唯有一雙墨玉般的鳳眸微微眯起,宣示着此刻他的心情欠佳。
“嘿嘿,我說小燦啊,現在的你總算恢復正常了,你看看,現在你那雙眼睛多麼的富有生氣,再不是以前的死魚眼了,這樣多好。你就不要一天到晚的裝老成了好不?這樣很累的好不好?呃,你舅舅說了,要對我禮貌,要尊重我,你不會是忘了吧?”
被瞪的少女眨着靈動的大眼睛,一臉狡黠地衝着他笑。
她身穿同樣的米白家居服,及腰黑髮高高束成馬尾,十六七歲青春美少女的摸樣。
“舅舅說你不可以欺負我,你不是也不記得嗎?”
小燦看了一眼身邊帶着金絲眼鏡,默不出聲地用早餐的優雅男子,然後有些不耐煩地衝朵兒皺了皺眉,“你休學半年,今天不是說要去上課嗎?再囉嗦要遲到了喲。”
“跟小燦的幸福比起來,遲到算什麼?小燦,坦白點,說說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小燦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五歲的他實在不明白“女孩子”跟他的早餐有什麼關係,他伸着筷子指向朵兒面前的食物,“我要雞腿。”
“你喜歡腿長的女孩子嗎?”朵兒夾起一個雞腿放他碗裏,望着那食物,突然就這麼聯想了起來。
“我要豬蹄!”小燦喫着雞想着豬,還是沒搭理她。
“或是喜歡豐滿的?”朵兒又夾起塊豬肉,繼續展開聯想。
小燦扒拉了幾口飯,又伸着筷子指了指,“我要翡翠丸子。”
“女孩子啊,品性纔是最重要的,身材容貌那都是其次……當然,太呆板木納也不好,中規中矩不免乏味……”
儘管小燦對食物的興趣,遠遠超過對“女孩子”的興趣,可是朵兒卻沒有停止她的自言自語……或者說潛移默化的洗腦。
她看着小燦那張極具殺傷力的小臉,想象着他將來風靡萬千少女的空前盛況,心裏別提有多得瑟了。
“朵兒,請容我問一下,你是白居易嗎?”一直安靜用餐的男子,突然就來了這麼一句。
“咦?當然不是。”朵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哥,你這什麼意思啊?”
“你又不寫《長恨歌》,沒事兒整天把男歡女愛掛在嘴邊幹什麼?小燦才五歲,他理解得了嗎?”
大概男子這樣打擊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朵兒只是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嘟囔着“這可是咱家小燦的大事”,便又將精力集中到小美男身上。
“小燦,我問你話呢!別總是想着喫的了,告訴你啊,交女朋友就像……喫翡翠丸子一樣,感覺可好了!”
見小燦還在滿意地咬着翡翠丸子,所以朵兒纔有此一比。
一聽她這比喻,朵兒的哥哥,小燦的舅舅,也就是那優雅男子差點被噎着,這下真沒辦法喫下去了,筷子一放,走人。
“我去書房,朵兒如果不想被學校除名,喫完趕緊和無憂上課去。”
“看吧朵兒,你又把樂嬈氣得喫不下飯了。”
坐在朵兒身邊的少女,白皙的瓜子臉極爲清秀,她一邊給朵兒夾菜,一邊冷冷清清地說:“朵兒、小燦,你們大清早就這麼能喫,樂嬈養我們這麼一家子,很不容易的。你們都聽話點,別總氣他行不?”
朵兒扁扁嘴,瞪着小燦,“無憂,以後別把我跟這臭小子相提並論。”
“小姨,你把我跟朵兒比,舅舅會傷心的。”小燦不溫不火地回了一句。
……
“哥!你快去看看吧,朵兒又哭開了!”
樂嬈正在書房忙碌兼消化早餐,突然就聽到無憂在外面把門敲得山響。
他頭痛地揉揉眉心,朵朵把小姬教育得很成功啊,把她那活脫的性子學了十成十,敲個門像要拆門一樣!
剛剛不是才興致勃勃地討論着未來兒媳麼,這會子怎麼又哭了?
樂嬈知道朵兒是個閒不住又得哄的主,只得再返回剛離開十分鐘的餐廳。
“朵兒,你賠我的翡翠丸子!”小燦鳳眸冒火地看着地上摔碎了的碗,和滾了一地的翡翠丸子。
朵兒趴在餐桌上哭得稀里嘩啦,她剛剛只是想打斷小燦跟丸子的感情交流,豈料失手打碎了他的飯碗,就這樣被這臭小子怒目相向了。
“嗚嗚嗚……這還是我親生的嗎?我這個親媽還比不過翡翠丸子!”
“……”樂嬈看看朵兒,又看看那小不點,什麼話也沒說,默默地退出了餐廳,這一大一下,怎麼總是讓他這麼開心呢?
聽到他在門外的悶笑聲,無憂追出去奇怪地問:“哥,你笑什麼呢?”
“別管他們,收拾一下你也去上學吧。”樂嬈溫和地摸摸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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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副卷軸畫叫做‘唐卡’,是在松贊干布時期興起的一種繪畫藝術。畫中描繪的是歡喜佛,佛像男女合抱,男佛被稱爲明王,女佛是明妃。關於歡喜佛在印度還有一段傳說。”
老教授喝了口茶水,“相傳,崇尚婆羅門教的國王殘忍成性,大舉殺戮佛教徒。釋迦牟尼就派觀世音化爲美女下凡,醉於女色的國王終爲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最後成爲佛壇上的主尊。”
有人在座位上小聲說了一句,“這不就是堂而皇之的春宮圖嘛……”
課室響起一片嬉笑聲,那幅唐卡上,一男一女擁抱合坐在一起,男佛面容兇惡,身體大約有女佛的兩倍,緊緊抱着女佛的腰身,而女佛的雙足環在男佛的腰上。
教授不緊不慢地說,“歡喜佛在密宗是一種‘調心工具’,對着它觀形鑑視,漸漸習以爲常,慾念之心自然消除。也便是我們常說的‘以欲制欲’。與這些殘暴的明王合爲一體的嫵媚多姿的明妃,是明王修行時必不可少的夥伴。她在修行中的作用以佛經上的話來說,叫做‘先以欲勾之,後令入佛智’,她以愛慾供奉那些殘暴的神魔,使之受到感化,再把他們引到佛的境界中來……”
有人掩嘴而笑,有人竊竊私語,大家似乎對這種神祕的歡喜佛像感到無限新奇。
朵兒看着那幅相擁的雙身佛像,只是恍恍惚惚地想:愛慾超度不了神魔,她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中午,她去飯堂吃了一碗牛肉麪,休息了一會兒,又回到課室。
半年沒來上課,一時還真有些不習慣,熬了一上午,眼皮子直打架,教授還沒到,她就趴在課桌上睡着了。
幾分鐘後,教授走進來,原本喧譁的課室頓時安靜了。
原因無他,只因這位半年前纔來T大的年輕教授,剛來沒多久,就有了一個極具震懾力的江湖名號——千人斬。
只要是他的課,沒有學生敢走神,更別說打瞌睡了。
當然,朵兒除外,因爲她根本沒見過這位教授。
講臺前,身着亞麻休閒裝的冷峻男子,冷冷瞥了一眼坐在最角落,睡得正香甜的朵兒,然後推了推無框眼鏡,指着屏幕上一副色彩豔麗的壁畫:
“這是米開朗基羅,花了六年的時間,爲西斯廷禮拜堂創作的傳世鉅作《最後的審判》。因爲是從讚美詩《最後的審判日》和但丁的《地獄篇中汲取的靈感,故此而得名……”
有學生舉手提問,“蕭教授,我聽說米開朗基羅當年創作這副壁畫的時候,畫上的四百多人都是光溜溜的。怎麼這副壁畫上,每個人腰上都圍着一條像‘尿不溼’的兜襠布?難道這位大師是怕他們在上帝面前嚇得小便失禁,所以才加上去的?”
集體愣了一秒,接着鬨堂大笑。
蕭教授薄脣一抿,搖頭嘆氣,“同學,那叫腰布。你沒有知識,也該有點常識;沒有常識也該有點見識;沒有見識,起碼也該懂得掩飾。當年這副鉅作揭幕的時候,引來不少爭議,一些人認爲褻瀆了神靈。所以米開朗基羅剛去世不久,教皇就下令給所有裸體人物畫上腰布或衣飾。而那些受命的畫家們,也因此被後人稱爲‘內褲製造商’。”
大家恍然大悟,蕭教授接着說:“這幅壁畫的中心主題是人生的戲劇……”
下課鈴響了,簫教授佈置好作業,又瞥了一眼還趴在桌子上大睡的朵兒,清冷的黑眸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溫柔,然後就抱着一沓厚厚的資料走了。
朵兒前排的雅婷將筆記收好,正要放進揹包裏,冷不防被一雙巧手抽走,擡頭一看,只見朵兒滿臉堆笑:“美女,筆記借我,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雅婷見她眼眶紅紅的,就知道這翹課之王剛纔又會周公去了,於是嘆口氣,把筆記給她,“你半年沒來上課,就快考試了,你就一點不緊張?這個蕭教授可是有名的千人斬,你就不怕被他當掉?”
朵兒衝她做了個鬼臉,將筆記放進自己的包裏,笑道。“怕也沒用,該來的躲不掉。”
這位千人斬有多可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聽到那個冷冷清清的聲音的瞬間,她就被嚇醒了,飆了一身的冷汗,只是一直不敢動,繼續裝睡。
沒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但那個聲音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於是她秉着鴕鳥心態,自欺欺人地想,師傅大人在這所學校潛伏了半年,卻沒什麼動靜,那是不是說明自己還沒有暴露呢?
嗯,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就跑!
有小姬的無邊法力和嬈天的隱靈璧,想逮到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
兩人人走出課室,雅婷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是一個熱心腸的女孩,跟朵兒很合得來。
“朵兒,你那姐姐無憂,看起來挺古典的一個美人,我實在想不通她怎麼會去學動畫、廣告、平面設計。”
“人不可貌相聽過嗎?別看我家無憂柔柔弱弱的,但骨子裏可是真正的女強人。就去年暑假她幫幾間公司做的動漫廣告,掙的錢夠我一家四口去旅遊半年了。”
“切!我就說你怎麼突然休學了呢,原來旅遊去了。朵兒,我真覺得你那一家子很奇怪,你大哥一間夜總會的大老闆,掙的錢還不夠你們敗,還需要無憂掙錢才能旅遊?還有你收養的那小不點叫什麼來着?呃……對,小燦!幾歲的孩子不去幼兒園,整天窩在家裏,你也不管管。”
“那臭小子,比我還橫,除了他舅舅誰的話也不聽,我哪兒管得了他。”
說話間,兩人出了校門,樂嬈倚着車門遠遠望着朵兒,卡其色的休閒襯衣,米色長褲,包裹住十分完美的身材,挺直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更是襯托出幾分儒雅的氣質。
不是十分出衆的容貌,卻有讓人怦然心動的氣息,看到朵兒臉上的笑容,他也不由輕輕淺淺地笑了笑。
朵兒就讀的是間百年藝術名校,這裏的學生也與別處不同,聚集了很多卓爾不羣,鍾靈毓秀的人物。
不知道是這裏博大醇厚的藝術氛圍薰染了他們,還是他們給這傳統的藝術殿堂增添了別樣的光彩。
尤其是那些揹着畫板的女孩子,只站在那裏看着她們,便有一種賞心悅目,如沐春風的感覺。
即使在美人堆裏,樂嬈也能一眼看到朵兒,就算她隱去了本來的容貌,也有一種超乎想象的存在感,即使站在萬人之中,也無法忽視。
她今天穿了一條粉藍色的小裙子,揹着書包,手裏抱着一疊書。
樂嬈迎上去,把剛纔買的冰鎮檸檬茶塞進她手裏,然後一隻手接過她的書,另一隻手卸下她的揹包掛在自己的胳膊上。
所有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還沒等朵兒反應過來,自己的東西已經被他放進車裏了。
站在一邊的雅婷笑得直不起腰來,見樂嬈走回來,趕緊站直身子,一本正經地說:“二十四孝大哥,我的呢?我可是朵兒最好的朋友,你不會把我忘了吧?”
誰知道他竟然變戲法似的,從身後又拿出來一罐放在雅婷手上,然後風度翩翩地說:“我怎麼會怠慢了雅婷這麼可愛的姑娘?我家朵兒是個小迷糊,多虧你的照顧了。”
雅婷笑得更開心了,樂嬈又笑着說:“要我先送你回去嗎?”
雅婷擺了擺手,“知道你是愛屋及烏,但我可不能這麼沒眼色,你還要去接無憂,就不要管我了。我坐公共汽車回去,很方便的。”
雅婷走了之後,朵兒上車關上車門,“不是說晚上有應酬嗎?怎麼突然來了?”
樂嬈給她繫上安全帶,“小燦這段時間有些反常,總是往外面跑,我沒心思應酬就推了。”
朵兒愣了一下,隨即笑着說:“哥,我覺得你越來越神經質了。小燦雖說不是一般的孩子,但他也需要朋友。讓他去玩吧,不會有事的。”
樂嬈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低頭髮動引擎,車子像一陣風,在城市的黃昏中,絕塵而去……
第二天是週末,無憂開着車爲一家四口大采購去了,朵兒在家裏睡大覺。
而小燦則是一大早就出門了,到下午才一身髒兮兮地回家。
不等樂嬈問他這大半天去了哪裏,他就先嚷嚷起來,“餓死了,餓死了!舅舅快點做飯給我喫,我一會兒還要出去玩。”
樂嬈從冰箱裏拿出煮好的燉肉,放微波爐裏叮熱,小燦一口氣喫光,轉眼又跑得無影無蹤了。
小燦有時候也會自己出去亂跑,但是像這樣連續數天,午飯都不回來喫的情況卻從來沒發生過。
整天呆在外面,回來一趟也只是找東西喫,喫完馬上就跑了,樂嬈真的很擔心。
那孩子是他接生的,生下小燦,朵朵身體一直不好,小姬又不懂照顧孩子,他便做起了全職奶爸。
可以說小燦是他一手帶大的,才幾歲的孩子就整天跑得不見人影,又不能用法術觀微,他這奶爸兼舅舅不擔心纔怪。
“朵兒,你說小燦到底在玩什麼呢?整天往外跑。”
“小孩子長大了都會有這種現象,說不定戀愛了,或者參加幫派了什麼的,一下子就不回家了,你擔心也沒用。”
朵兒斜躺在沙發上喫薯片,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這讓樂嬈覺得自己果然找錯了商量的對象。
“哥,不如我們跟着他看看。”眼珠一轉,朵兒突然興致勃勃地建議,“看那臭小子到底在玩什麼?”
“不行,小燦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樂嬈馬上就拒絕了她的歪主意。
“那你就問他啊,又不讓跟蹤,在這裏瞎猜也沒用。”
“好吧,我下次問問他。”樂嬈有點兒遲疑地回道。
又是一天,一大早看着小燦興沖沖地出門了,樂嬈忙跟了上去。
雖然覺得這樣做不好,也一口拒絕了朵兒的提議,但是當他問起小燦這些天去哪兒了,小燦只丟下“去玩兒”幾個字後,樂嬈還是決定出此下策了。
小燦似乎根本沒懷疑舅舅會跟蹤自己,匆匆忙忙跑到附近一個無人的公園裏,嘴裏還唸叨着,“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啊。”
對不起?樂嬈睜大了眼睛,小燦也會向對自己以外的說這三個字?
他仔細看去,見一個與小燦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站在一個鞦韆架上迎接他,“我們今天玩什麼?”
“去划船吧。”小燦提議。
“我想再去打一次保齡球。”
“先划船。”小燦堅持。
“先打球。”
“猜拳決定。”小燦讓步。
“石頭、剪子、布!”
“我贏了!”小燦歡呼。
“你出慢了,耍賴!”
“你才耍賴!”小燦瞪眼。
“明明是你!”
“乒乒乓乓……”兩個孩子扭打在一起,弄得塵土飛揚。
但是,等樂嬈緊張地想走過去的時候,他們的爭鬥已經結束了,一起坐在地上笑起來。
小男孩建議,“上次那家甜品店的芙蓉糕不錯,這次我們去喫冰激凌怎麼樣?”
“老是那些甜甜的東西,我都喫膩了,不如去喫燒烤。”小燦提議。
“我……還是想冰激凌。”
“好吧,反正我也不餓。”小燦寬容大度地做出了讓步,“但是喫完了要去划船。”
“然後去打球。”
“然後盪鞦韆吧?”
“然後……”
兩個孩子一邊計劃一邊跑遠了,樂嬈遠遠看着,臉上有了笑容,原來小燦只是交到了一個朋友。
來到這個城市兩年,小燦不願意去幼兒園,一直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朋友都沒有,總是獨自玩耍,獨自找樂子。
雖然平時他看起來很驕傲,看不起別的小孩,其實心裏是很想要一個朋友,一個玩伴的吧?
想到這些,樂嬈悄悄地走了。
半個小時後,小燦和那小男孩並肩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各自消滅着一個超大的七彩冰激凌。
小燦嘴裏說不餓,但還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冰激凌解決掉了,又斜着眼去打量小男孩手裏的冰激凌,發現他根本沒喫,而是愣愣地發呆。
“你不吃了?來,給我,別浪費。”小燦馬上把他的冰激凌奪過去。
小男孩竟然沒有和他爭,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
“你在看什麼啊?”小燦一邊喫,一邊含含糊糊地問。
不遠處,一個孩子正在滑梯上玩耍,他往下溜時,旁邊的男人張開手護着他。
當他溜到下面,那男人又把他抱起來放到上面,讓他再溜一次。
“爸爸,哈哈哈,爸爸……”孩子開心地笑着,在滑梯上向男人揮着手。
“一個小屁孩而已,有什麼好看的。”小燦嘟囔,倒沒想自己也是個小屁孩。
“小燦,你爸爸是什麼樣的?”小男孩忽然問。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燦還在繼續喫,對這個話題沒有絲毫興趣,“我從來沒見過他,聽舅舅和朵兒說他在很遠的地方。”
“可那是你爸爸啊,你不想知道他是誰?長什麼樣子嗎?”
“不想。是舅舅把我養大的,我知道舅舅就行了。”
“可是舅舅怎麼能替代爸爸啊!爸爸是,爸爸是……”
男孩激動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比誰都愛你,照顧你,教導你,爲你做一切事的只有爸爸,你怎麼一點兒都不關心呢?”
“可他沒那樣對我啊,朵兒生我的時候難產,差點死了,他都沒在我們身邊。”
小燦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激動,又說道:“而且你說的那些我舅舅都做了,我還要爸爸幹什麼?”
“是嗎……”小男孩有些喪氣地低下頭:“舅舅再好,也比上爸爸。小燦,你一點也不想見你爸爸嗎?”
“靈剎,不准你說我舅舅的壞話,我舅舅是最好的。”小燦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大口大口地把冰激凌喫完。
爸爸?我纔不想要那種東西呢,舅舅比“爸爸”好。
對了,舅舅剛纔不是跟在我後面嗎?什麼時候不見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四處張望,真奇怪,也沒說找我做什麼就不見了。
身邊的小男孩子低着小腦袋,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淚……燦燦,對不起,小燦燦不喜歡你,我說服不了他。
中午。
“舅舅,爸爸是很重要的人嗎?”難得中午回家的小燦,喫着樂嬈給他做的午飯,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樂嬈一愣,有些憂慮地問道:“小燦,你是不是想要自己的爸爸?”
他果然無法取代小燦的親生父親……
“我纔不想要呢。”小燦嚥下一塊肉,抿了抿油膩膩的小嘴,“是我朋友說到爸爸的事,然後就哭了,我纔想知道爸爸是不是真有那麼重要。”
樂嬈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朋友是誰?”
“你上午不是一直跟着我嗎?你沒看見他嗎?”小燦自豪地宣佈,“他就是我的朋友。”
“……”樂嬈難得尷尬地紅了臉,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原本躺在沙發上裝睡的朵兒,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
“對不起,小燦,舅舅不是……”
“嗯,飽了。”小燦一抹嘴,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丟下一句,“我出去玩兒了”臨走之前還沒忘在狂笑的朵兒臉上揪了一把。
“哈哈哈哈哈哈……”朵兒抱着肚子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哥,你太不誠實了……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怕他在外面闖禍!”樂嬈臉上火辣辣的,有些惱羞成怒了,“別笑了!”
朵兒艱難地止住了笑,問道:“怎麼樣,他交了個什麼朋友?”
“看起來像人類的小男孩。”
“什麼叫看起來?”朵兒對他的說法很不解。
樂嬈嘆了一口氣,“那孩子的本體並非人類,明白了吧?”
一聽這話,朵兒一個翻身坐起來,“哥,帶我去見見小燦這個朋友行不行?”
“先問問小燦吧。”樂嬈不想再做出不尊重小燦的事,而且那孩子也沒有惡意,不會傷害小燦。
“好啊,我們現在就去問。”
“你明知道他現在就和那小傢伙在一起。”
“我怎麼會知道那麼多,走吧走吧。我們去問問小燦,可不可以見見他朋友。”
樂嬈搖搖頭,拿朵兒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被她拽着走了。
前腳剛邁出門,猝不及防卻看到面前憑空出現一溜美男,朵兒愣了愣,反應過來立馬嚇得趕緊把一隻腳收回來!
“砰”一聲關上門。
“哥……今天我們還是別出門了。”她搓着手,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亂轉,“這裏暴露了,我們是不是得立馬搬家啊?”
“怕什麼?有哥哥和無憂在,這又是人界,他們不敢亂來。”樂嬈打開門邊的監視器,一個個看過去,數了一下,人來齊了。
加夭魅和墨溪,剛好八個!
“開門!你個死女人什麼意思?!”花爺一手捧着一大束火紅的玫瑰,另一隻手把門砸得山響,“花爺給你道歉來了,你還不快開門!”
某朵被那震耳欲聾的砸門聲嚇得小心肝直打顫,底氣不足地在門內回道:“我……我不認識你,別堵在我家門口。”
“朵朵,開門。”魔尊大人拉開花爺,輕輕敲了幾下,威脅道:“別逼我踹門。”
“你……你敢!”某朵幾乎要哭出來了,“你們要是敢使用暴力擅闖民居,我……我就叫警察!”
“唉,朵朵,我們兒子都有了,你還彆扭什麼呢?”楚漣一腳把夜幽篁踹開,溫柔地在外面哄騙道:“乖,別鬧了啊,跟我們回去成親,再生幾個寶寶給兒子作伴。”
“生……生你個頭!要生你自己生!”
“楚漣,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恥。”大神忍不住出聲了,“小燦什麼時候成你兒子了?那是我的種,我的兒子,明白嗎?”
“陛下,您這結論下得太早了。”玥狐狸慢吞吞,氣死人不償命地說:“名字說明不了什麼,小燦現在是人類的身體,在沒顯出本體前,您敢肯定他就一定是隻鳳凰嗎?”
“爲什麼不能肯定,你們沒看到那小子長得多我像我嗎?特別是眼睛。”
“心理作用吧?”璇霄大人冷冷地哼了一聲,“眉毛和鼻子還像我呢。”
“璇霄你要不要這麼過分?朵朵跟我搶,兒子也跟我搶!”
一直顯得很冷靜的花御史,嘀嘀咕咕地嘟囔,“那小嘴倒跟我挺像的……”
大神氣結,指指墨溪,眯眼道:“墨溪,我知道你見過小燦的本體,你告訴他們,兒子是誰的?”
“別問我。”墨神醫清雅一笑,“朵朵說是誰的就是誰的,孩子是她生的,她有這個權利。”
大神眼眯得更厲害了,看了墨神醫好一會兒,又拿他沒辦法,深吸一口氣,自我冷靜一番,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門,很溫柔很溫柔地說:“寶貝,只要你告訴他們兒子是我的,我就大度一回……”
說着,咳了一聲,好似有些難以啓齒地猶豫了半響,才艱難地說道:“你輪迴那幾世的事,我都知道了……既然,你捨不得他們,我就不計較了……”
“你好意思計較嗎?!”沒等他話說完,樂嬈突然打開門,一張臉陰雲密佈,“小燦是我的,跟他們誰都沒關係,跟你夭魅就更沒關係!”
“嬈、天!”大神咬牙切齒,“你再說一次試試,別以爲朵朵護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來啊來啊!”樂嬈挽起襯衣袖子,把眼鏡取下來,往躲在門後的某朵懷裏一拋,“朵朵,打電話給無憂,讓她趕緊回來。看看我們今天誰怕誰!”
從門縫裏看到大神雙拳緊握,鳳眸噴火,眼看真快打起來了,某朵嚥了咽口水,蹭着牆根一步步挪向另一個出口,翻窗——還是先逃吧!
“夭朵朵你還敢跑!”魔尊大人眼尖啊,一眼就看出她企圖,“夭魅,先別管他!把朵朵抓回去再說!”
見一溜男人推開嬈天衝進來,某朵冷汗狂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翻窗,撒腿就跑!
“死女人你給我站住!”花爺動作靈敏地翻窗,奮起直追。
“夭朵朵,你還敢跑?!”魔尊大人不甘落後,隨後跟上。
“璇霄,你倒是說句話啊!”楚漣有些急了,“朵朵不是最聽你的嗎?”
“說什麼?”璇霄大人望着某朵的背影,淺淺笑道:“靈剎把小燦帶回去了,不出兩天,她就會乖乖地趕回去成親。”
一聽這話,剩下的幾個男人都淡定了,無視嬈天殺人的眼神,自來熟地進到客廳,只有花御史,想了想,換了拖鞋才進去。
“寶貝,跑遠點啊,父皇會去找你的!”大神在窗邊喊了一句,想象着未來的生活,忽然縱聲大笑起來。
既然都是她生命中不可割捨的部分,互相遷就點也無妨,以後就一起這麼過吧。
只要不失去她,哪怕做不了彼此的唯一,他也可以忍受。
寶貝,你與他們都有了一世情緣,唯獨我沒有。
如果,我和你都可以求得輪迴的機會。
請你一定要,全心全意,愛我一次。
只做我一個人的妻子……
【全文完結】
這個文寫得非常鬱悶,大神其實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人物,把他從頭虐到尾的同時,我自己也被虐得肝顫。
所有的遺憾只能在新文《父皇如此多嬌》裏彌補,夭魅和某朵轉世的故事,1V1,喜歡大神的姑娘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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