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對峙
第四十五章對峙
戚氏從來不曾懷疑,從小在鄉下長大,規矩禮儀樣樣不通的慕容歌在得到突然的財富地位之後,會錯漏百出,醜態畢現。因爲暴發戶就是暴發戶,帶上了金項圈成不了人上人。
這可不,這麼快就原形畢露,丟人現眼了?
慕容歌前腳被押到花廳,戚氏後腳便到,一進門,便拉着嗓子一疊聲的問:“哎呀,這是怎的了?七小姐好好的逛個街,老爺您何必連這種小事都生氣?”
慕容復“哐”一聲將茶杯丟在高几上,冷哼道:“小事?你問問她,她乾的那些混賬事叫小事?皇上剛升了我的官,爲了避免有人說我鬻寵擅權,我天天的夾着尾巴做人,日日不敢有一絲懈怠,她倒好,
竟敢怙恩恃寵!”
戚氏明知故問,火上澆油:“我這剛午憩起來,還沒人告訴我怎麼回事呢,來人啊,誰來跟我說一說到底發生了何事?七小姐怎麼就惹了老爺的怒了!”
慕容歌若真是怙恩恃寵,仗着慕容復給她的恩澤和寵愛橫行霸道,驕橫妄爲,那下人多說一遍慕容歌所犯的罪行,慕容復就會多一分惱怒,懲戒起來也勢必更加不念舊情。
大夫人暗地裏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作爲一府主母,管教女兒也是戚氏責無旁貸的一部分,所以慕容覆沒有阻止戚氏打聽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越聽下人描述,臉就越黑一分,聽到最後,不待戚氏責問,慕容復已經氣得渾身發顫,指着慕容歌呼喝。
“孽女,都是你乾的好事,還不快給我跪下!”
慕容歌當然不會跪,身姿依舊挺拔,不見一絲焦灼。
大夫人見狀,嘴邊越發不可抑制的揚起笑容,只是在扭頭看慕容復的時候迅速掩了下去,換成一副賢良淑德的慈母模樣:“老爺,是不是誤會了?七小姐雖然因爲從小在祖宅長大,規矩禮儀差了些,但也不至於這般不懂事,敗壞老爺德風的。”
這是求情嗎?分明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像慕容復這種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最在意的便是別人對他的評價,又因爲剛獲擢升,生怕別人說他兩句不是就被御史官們聽見了胡亂彈劾,到手的權勢地位不翼而飛,所以兢兢戰戰,如履薄冰,導致一點風吹草動都將讓他炸毛。
果不其然,戚氏“德風”二字一出,慕容復蹭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像只受了驚的螞蚱一樣從左邊踱到右邊,又從右邊踱到左邊,最後下定決心一揮手:“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來人吶,給我把這個不孝女拖下去,家法伺候!”
所謂的家法,就是打板子,少則二十個,多則直接打死。
慕容歌不哭不鬧,就這麼看着慕容復和大夫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既滑稽又好笑,直到僕從的手快要碰到她手臂了,慕容歌才拔高聲音道:“父親,這事怎麼能怪女兒呢,女兒也是無辜受累,遭人陷害啊!”
她喊得又大聲又急促,令慕容復和大夫人都下意識愣住了,眼睛直直看向她。
而就在這時,屋子裏又進來三四個聞風而來的閨閣小姐,正是慕容熙慕容覃慕容箏和慕容繡,一看就是相攜來看慕容歌熱鬧和落井下石的。
聽到慕容歌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吶喊,慕容熙率先就跪在了地上,低着頭爲慕容歌說好話:“父親,父親,您先別生氣,好好聽七妹妹解釋,我相信七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只不過是嫌府裏的藥材不好,特意上街去給姨娘買藥而已,哪裏會知道拉車的畜生會突然間發狂!”
慕容熙在人前向來是正義凜然,大度爲懷的,苦心經營着她作爲慕容府嫡女的完美形象。如果外間對慕容覃的印象有多爛,那就對慕容熙的印象有多好。
一個是不知禮數,張揚跋扈的庶女,一個是賢惠溫柔,多才謙虛的嫡女,按道理來說,嫡女身份高貴,一般都會養得驕傲自負些,卻不想慕容府恰恰相反。
也恰恰顯示了戚氏教女有方,家風嚴謹。
母女二人,皆以外間的誇讚爲榮,所以也從骨子裏保持着這種別人讚不絕口的形象。
慕容熙說完,慕容覃順勢就把話接了過去,不過她可不像慕容熙那樣迂迴,而是直白的道:“父親,大姐的話您可別信,什麼嫌府上藥材不好?父親母親老夫人我們誰不是府上養大的,吃藥又不是喫飯,講哪門子的精貴?如果七妹妹是因爲嫌棄慕容府而出門闖禍的話,大可直接滾出慕容府,這樣也不至於哪一天闖了大禍,讓整個慕容府被她拖累!”
別看慕容覃腦子沒彎,但話卻說到了點子上,說到了大夫人和慕容復的心坎裏。
自從慕容歌擅自做主在衆位賓客面前預言老夫人的誥命封號之後,慕容復就動了想把慕容歌送走的想法,反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這個女兒也沒了利用價值,與其放在身邊當個燙手山芋,還不如就此隱沒來得好。
而大夫人不用說,一直將慕容歌和張氏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阻撓她們進京,雖然沒成功,但也不代表她就認命了,而是計算着讓她們怎麼進來的怎麼滾出去。
下人見場面僵持住了,忍不住開口詢問:“老爺,夫人,還打不打了?”
慕容復怒目而視:“打!怎麼不打,給我狠狠的打五十大板,讓她長點記性!”
戚氏卻擔憂的伸手拉了拉慕容復的袖子:“老爺,姑娘家身嬌肉貴的,五十大板下去只怕要人命啊!這種關頭,我們慕容府可不好傳出什麼虐殺庶女的閒言碎語,不如我看這樣,打個二十大板小懲大誡,然後再將她送去城外的觀音廟如何?她不是嚷着和觀音菩薩有緣嗎?那天的事全城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都看到聽到了,這樣做,於她於我們都是最妥善不過了!”
先是慕容熙來表現了一番姐妹情深,現在又輪到戚氏裝善良溫厚,這對母女可真是夠了!
慕容覆在心中將戚氏的話盤旋一遍,眉頭終於不那麼皺得厲害了,面露誇讚的看着戚氏:“還是夫人想得周到,我看這麼辦挺好的,就依夫人所言。”
“聽見沒有,拉下去,重大二十大板!”慕容復大喊道。
此刻慕容熙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了,連帶着慕容覃慕容繡慕容箏,四個如花般的少女按着長幼站在慕容歌的右手邊,聽到這聲主宰着慕容歌命運的決定落下,一時神色各異。
慕容熙面上同情,內心得意;慕容覃毫不掩飾滿臉的幸災樂禍;慕容繡神色楚楚,看起來倒又幾分真心憐憫;慕容箏面無表情,實則暗自竊喜。
慕容歌一一將這些人的反應記在腦子裏,跟着,衝口而出:“父親,我不同意!”
喊完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滿臉憤然:“像這種敗壞父親風骨的人,就應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從族譜上除名,否則不足以威懾其他!”
大夫人第一個驚叫出聲:“慕容歌,你瘋了嗎?”
是啊,誰能想到世界上會有這種不管不顧往自己身上攬罪責的人,什麼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簡直連聽都覺得痛不欲生,她卻口口聲聲要這般處罰自己,是嫌自己活太好了麼?
一屋子大人小姐丫鬟僕從都被慕容歌嚇得說不出話來。
慕容復也是一臉震驚,不可置信的眯着眼看慕容歌。
這丫頭又在搞什麼鬼?
這是他第一時間最自然的反應。
而不等他出口斥罵,慕容歌已經再一次開口了:“大夫人,我當然沒瘋,相反我很清醒!我剛纔說了,這不是我的錯,是有人栽贓陷害我!”
她攤手無奈:“但是你們不信,一直在一意孤行的想着怎麼處罰我,把我趕出家門!”
經過慕容歌適才一番自咒自戧的演繹,花廳裏靜得落針可聞,因此慕容歌再說這話,便不再被其他聲音或其他人掩蓋過去,而是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的聽了個清楚。
都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大家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樣,然後在大夫人和各位小姐暗暗嘲諷的神色下,慕容復指着慕容歌,氣道:“你個孽女,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說這不是你的錯?”
慕容歌仰頭微笑:“是啊,父親,我之所以敢這麼說,就是因爲我有證據啊!”說着便亮出一直握在手心的那枚竹哨,視線在大夫人以及各位姐妹身上一一掃過,意味深長的說:“府裏專門養的騎乘馬,又不是外面的野馬駒子,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發瘋?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操縱!”
此話一出,慕容歌就敏銳的發現慕容熙的手不自覺的移到了身後攥緊。
但跳出來說話的卻是沒有腦子的慕容覃:“誰知道你在哪兒撿的那東西?你說陷害就陷害啊,說不定這本就是你準備好的說辭,爲了逃脫父親的懲戒!”
慕容歌暗笑慕容覃腦子簡單,但也非常喜歡她的直白,順着她的話就道:“怎麼能叫隨便撿的呢?大家都知道但凡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所用之物,不管是馬車也好,箭矢也罷,都是標着記號的,而我手上拿的這枚竹哨,好巧不巧上面就標着一個‘慕’字呢!如果不是我們家的下人做的,難不成還是哪個人家看我不順眼,仿照了這麼個東西陷害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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