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善人?匪首?
司徒禎屏退左右,還讓方瑞守着門口,他們便能安心說話了。
“呼……”從百姓的包圍圈中脫困,薛侯長鬆了口氣,“虧得魚兒機智,擡出了陛下,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司徒禎跟着點點頭,壓低聲音道,“薛大姑娘機敏過人,那樣的情況下還想着陛下,陛下若是知道了,定是會很欣慰的。”
她巧妙的將剿匪的功績掛在陛下身上,幫陛下做臉面,反應實在太快了。
否則將來傳回京城,還真的少不了那些猜忌的聲音。
薛侯聞言怔了一下。
細細想來,魚兒方纔那番話不止是替他解了圍,也是在替陛下做臉面。
之前魚兒便提過,太祖因得位之途,對武將心生忌憚,開國之後武將的地位便逐年下降。
朝中重文抑武之風盛行,如今越發有徹底打壓武將的勢頭,讓他切記不要出頭,小心行事。
雖然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他們帶兵打仗的都一幫大老粗,肚子裏也沒什麼墨水,有啥值得他們這麼恨這麼忌憚的。
但魚兒和夫人說的,聽着點總歸沒錯。
“魚兒,難爲你了。”薛侯由衷的嘆了口氣。
自從他卸甲回京之後,夫人便替他操心,就連兒女婚嫁之事,都想着要尋個文人給她做靠山。
若不是他這個當爹的沒本事,不會讀書,念不了那些酸詩,也不知道這樣束手束腳的。
“阿爹不必介懷,你和世子都是陛下派過來的,你們是替朝廷辦事,也應該讓這裏的百姓知道,這其中有陛下和朝廷的功勞。”
“若是陛下不派你們二位來,他們的匪患也就沒這麼容易平了,不是麼?”
薛侯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當今的陛下確實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了,重文是大盛開國皇帝定下來的,陛下雖然有些忌憚武將,但好歹沒有作出太過激的舉動來。
三人互相看了看。
薛侯也默默把薛沉魚的話記在心裏了,以後遇事就多提陛下,準沒錯。
“對了,阿爹,你見到夏荷了麼?”薛沉魚問道。
“對對對,這件事我還忘了跟你說了。”薛侯才恍然間想起了一件很重要事。
“夏荷如今在青木寨裏,幫忙安置那些被山匪劫掠而去的女子。應該明日才能回來。”
青木寨麼?
薛沉魚沒有覺得意外,只是沉吟了片刻,便道,“阿爹能否跟我詳細說說?”
薛侯和司徒禎交換了個眼神。
“這件事倒是沒有什麼不能告訴薛大姑娘的。”司徒禎笑了下,七分無奈中還有三分的寵溺,“薛大姑娘都能讓自己的丫鬟給青木寨大當家送信了。”
薛侯急了,“世子,你不是說這件事……”不提的麼?
薛沉魚嘴角的笑容滯了下,“我不懂世子說這話是何意。”
“不是薛大姑娘寫了親筆信,讓你的丫鬟夏荷送到城外善堂,給那位管事的楚姑娘麼?”司徒禎反問。
薛沉魚正義凜然道,“是我,我從逃荒的百姓口中聽聞了那位楚姑娘的義舉,也擔心這樣的年頭,她一個人很難支撐起慈幼院裏那麼多女子與孩童的生活。”
“便修書一封,讓夏荷送過去。表達的也是我願意出資相助,不知道此舉犯了大盛哪條王法?”
她昂首挺胸,絲毫不慌。
因爲她就是給慈幼院的楚姑娘寫的信,跟青木寨沒有絲毫關係,誰來問都一樣。
司徒禎與她對視片刻,從她眼裏看見的都是凜然正氣,堅定神情,沒有半分的心虛。
“倒是我錯怪薛大姑娘了。”司徒禎嘴角掛着一絲似笑非笑。
薛沉魚坦坦蕩蕩:“我接受世子的道歉。”
“……世子,之前不是說好這件事不提的麼?”薛侯夾在中間有些難做。
一個是女兒。
一個既是學生又是世子,還是他此行的頂頭上司。
司徒禎臉上的神色一改,立刻燦爛的笑道:“我也就是試探試探,還以爲薛大姑娘真的跟匪徒有往來呢。沒有那是最好的。”
薛沉魚起身行禮謝道:“小女多謝世子爲我證明清白。”
司徒禎壓了壓手,卻見她臉上的神色始終淡淡的,心裏便有種說不出來的不痛快。
眼見着氣氛冷凝,薛侯趕緊把夏荷去慈幼院送信,卻誤打誤撞跟着上山的事一五一十的跟薛沉魚說了一遍——
夏荷一開始是帶着薛沉魚的信出城的,但到了慈幼院,卻沒有見到那位楚姑娘。
那裏幫忙管事的阿婆說,楚姑娘出門去買糧食去了,最快也要好幾天才能回來。
夏荷本想先離開的,但被那裏收留的女子和孩子們的可憐處境所動容。
慈幼院收留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幼婦孺,剩下的糧食不多,但還要防着別人來搶,尤其是防着附近一代的山匪。
其中倒是有幾個稍微有點拳腳的,以前家裏不是跑鏢的,就是江湖賣藝的,無一不是窮苦出身。
但是她們幾個人要保護這麼多人還要保護糧食,便有些喫力,夏荷便決定先幫她們把防禦構建起來。
不想,下午那位楚姑娘的就匆匆忙忙的回來了,也沒有帶什麼糧食,而是召集了慈幼院裏幾個管事還有會拳腳的女子悄悄開會。
主要是那位楚姑娘看起來行色匆匆,眼裏掛着事,加上她臉色和手色嚴重不符,便讓夏荷起了疑心。
夏荷便偷偷聽了她們的談話,才知道她們居然是這一帶一個叫青木寨裏的山匪。
尤其是那個楚姑娘說,她竟然就是青木寨的大當家。
她打探到黑虎寨的人要下山劫糧,她要趁機帶她們夤夜去黑虎寨救人。
夏荷知道自己的存在會讓她們疑心忌憚,把信給了楚姑娘之後,便離開了。然後偷偷藏在附近,等她們行動,再偷偷跟在後面。
黑虎寨和黑熊寨的山匪天還沒黑就下山了。
一路上,楚姑娘帶她們藏在一處灌木叢裏,看着黑虎寨和黑熊寨的人下了山,然後就疾行上山。
沒想到的是,她們前腳進的黑虎寨,剛剛摸到關着那些女子的屋子,便有另外一夥人摸進了山寨。
幸得夏荷認出了司徒禎,司徒禎也認得夏荷,否則楚姑娘帶的那羣人,怕是也容易被當成山寨匪徒給誤傷了。
當然,也是多虧了楚姑娘她們帶路,攻破黑虎寨事半功倍。
薛侯喝了口水,接着說道:“山寨裏的女子大部分都是被搶上山的良家,後面搶過去的還好,早幾年被搶去的,孩子都有了。”
“看她們的意思,便是山寨沒了,她們也不願意回家。”
薛侯說起來還有些感慨。
薛沉魚卻忍不住讚歎道,“那楚姑娘倒是個俠義仁心的。若不是她辦了那個善堂,那些女子怕不是都要想不開尋了短見。”
女子才能體會女子的處境。
世道對女子本就束縛良多,要求女子要貞潔手節,被山匪劫去沒了貞潔,回家也不知道家裏人會如何看待他們,更怕的是,世人異樣的眼光。
那個青木寨主,大抵是出於這樣的同理心,才操辦的慈幼院吧。
“薛大姑娘這是在爲那個青木寨的匪首說話?”司徒禎提出疑問。
薛沉魚頓了下,不爽道“若是居住在山寨就是匪首,那她做的那些事又算什麼,算官府的失職麼?”
“官府沒能顧管到的苦命人她照顧了,便是說到天子面前,也該稱她一聲俠女,而不是單薄的一句匪徒。”
司徒禎被懟了,絲毫沒有生氣,反而心滿意足的笑了。
薛侯:看不懂,世子在我家魚兒面前,似是不太對勁。
薛沉魚也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說話是講藝術的,誠王世子這是提醒她,世人會先入爲主的把那位楚姑娘當匪徒,而不是善人。
不過,他不是也和阿爹商量好了麼,此事不再提,所以說不定連陛下那邊都不會說。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高位者追問起來呢。
司徒禎這麼一鬧騰,薛沉魚心裏也有了數了。
至於剿匪的計劃制定,施行,安排那些,薛沉魚便沒有多問。
那些是朝廷的事,不是她一個無官無爵的平頭百姓應該過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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