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翻魚禁忌
他回西廂客房去拿充電器，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姨奶奶的靈堂前。
站在姨奶奶的棺木前，我覺得有點兒冷。
打了個噴嚏後，我轉身往裏走。
看了看姨奶奶的畫像，我突然感覺她衝我笑起來的樣子，比剛纔詭異了許多。
一陣風吹過來，靈堂前的火光在微微晃動，我縮了縮身子，將身上的衣服裹緊了一些後，便在旁邊的一張椅子前坐了下來。
溫度真的比剛纔低了不少，夏日的夜晚，我竟然感覺到了冷。
再看那燭火，正在劇烈地左右晃動着。
我趕緊走近了燭火，用身子擋住了來風的地方。燭火的晃動微微小了些，我鬆了口氣。
這燭火就是香火，可不能斷了。
風俗這東西，該遵守的還是要遵，我們平凡人大都是寧可信其有，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比如，開車的人，喫魚的時候不能親手把魚翻面。
翻了魚就會翻車。
開雞雜麪店的時候，但凡有人點藿香大鯽魚，我爸都會問客人開車嗎？
如果回答是要開車，我爸就會讓他們先喫魚的一面，但這一面喫完了，我爸親自上前，給他們翻到另一邊。
這個習慣，很多人不理解。
我爸卻一直堅持。
這雖然只是一個風俗，但我爸這樣做了，他會覺得心安。
我一開始也是嗤之以鼻，直到有一天，一件事兒的發生改變了我的看法。
那天晚上，一男一女在我家麪店點了兩碗雞雜麪。
看着隔壁桌子上的藿香鯽魚，女人也想喫，於是男人就點了一份。
喫魚的時候，我爸看了一眼路邊停着的小轎車，問了一句：“這車，是你們的？”
“對！”女人點點頭：“我們是從省城過來玩兒的，從微博上看到有人介紹說你這裏不錯，就來嚐嚐味道。”
聽女人這麼說，我爸挺驕傲。
這幾年，互聯網自媒體相當的發達，很多食客來吃了之後，會把我家的店鋪分享到網絡上。
大家互相宣傳，很快老唐雞雜麪，紅了起來。
雖然生意好了，我爸卻始終不忘初心。
每次看到有恩開車來喫，點的又是藿香大鯽魚，我爸便會上前，親自替他們翻魚，這習慣從未改變。
原本，這在網上已經成了一個看點。
很多人都感覺我爸的舉動很有趣，有些人還專門將我爸翻魚的動作錄下來，發發朋友圈什麼的。
可這一次，我爸正要給這對男女翻魚，卻被拒絕了。
那男人說：“今天是我們認識一百天的紀念日，所有的一切，我都必須爲她親力親爲……”
我爸跟他解釋，開車不能翻魚這事兒的禁忌可不能打破。
那男人聽了，很不屑地笑了笑。
女人也捂着嘴巴，似乎也在嘲弄我爸這種封建思想。
我爸還是執意想要替他們翻魚，那男人拿起筷子，飛快地就把那條大鯽魚翻了個面。、
“這魚，我還真自己翻了，待會喫過宵夜，我們就開車去東山縣，如果沒翻車，我就在網上發個微博，說你老唐這翻魚，純屬在搏眼球。”
我爸眼睜睜看着那條喫過一般的大鯽魚，被男人用筷子直接就翻了面。
見事已至此，我爸扭頭看了一眼路邊停着的那臺小車。只是嘆了口氣後，他什麼話都沒說，便離開了。
其實這開車不能翻魚，對我爸來說，只是一個執念。
這對男女不遵守規則，我爸心裏也不過梗了一下。
誰知道第二天，本地手機頭條的一條新聞，引起了我爸的注意。
原來就在昨天深夜，一輛小轎車在從青神縣去往東山縣的路上，遇到了塌方，那臺小車，翻到了河流中。
在那新聞的圖片中，那臺小轎車，整個車身已經翻轉了。
四個輪子朝天，被從上流涌下來的河水覆蓋，車身能看到的地方，已經扭曲變形了。
東山縣消防動用了吊車，纔將它從河流中撈出來。可時間過去了很久，一切都晚了，車子駕駛室裏的一男一女，早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徵了。
文中說，那對男女是從省城過來旅遊的，先去了青神縣，然後連夜趕往東山縣，結果在半路上，出事了。
在新聞的最後，附上了那對男女的旅遊照片。
我爸看到他們的樣子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也湊過去，果然，那對遇難的男女，正是昨天晚上在我家喫魚後，開車去了東山縣的那對情侶。
這事兒在很快又在網上傳開了，後來那些人，但凡是開車來我們店裏喫雞雜，都指明要我爸來翻魚。
藉着這陣風，老唐雞雜麪又火了一把。
這事兒，我始終覺得有點兒懸。
開車不翻魚，這算是一個禁忌。沒有任何科學理論證明，它們之間有什麼聯繫，但人心就是需要敬畏。
一個人不會恐懼的人，必然是所向無敵的。
但這種人，也是最可怕的。
開車不翻魚，這是禁忌，也是風俗。那麼去世長輩靈堂上的燭火，不能熄滅，也是同樣的禁忌。
我唐小飯，對於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受我爸唐四海的影響，多少還是有幾分敬畏的。
因此當燭火在晃動的時候，我儘量用身體擋住了來風處。
大概過了一兩分鐘，風比之前小了。
我這才退到了一邊，坐在了剛纔唐木舟坐的太師椅上。
看了一眼旁邊的點心，款式做法什麼的，都是我沒見過的。那揉成花朵一樣的餅乾圈上，一顆顆排列着的黑色的，應該是上好的藍莓幹。
旁邊淡黃色的方形的塊狀，這桂花糕。
周圍那一圈，一小瓣一小瓣的，我拿起了看了一下，這是真正的桂花。
再看那桂花糕的質地，細膩而且柔軟。
在桂花糕的旁邊，是各種乾果，琳琅滿目。
這些點心整齊地擺放着，放在中式古典的零食盒裏，外面是雕花的木器，非常有講究。
一旁的青花瓷碗裏，是兩碗雪梨甜湯，晚上喝上一碗，相當潤肺。
晚上喫的米粥，雖然當時喫得很飽，但那畢竟是以液體流食爲主。
飽得快，餓得也快。
於是，我拿起一塊藍莓餅乾，正要喫一口，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棺木那邊，傳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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