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消失
我看見他上下牙齒用力嚼着，植物深紅色的汁水，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小夥子的眼睛在笑，他看起來非常開心。
嚥下嘴裏的東西后，小夥子站了起來。
他看向四周，嘴裏嘟囔着：“我可以走了嗎？終於可以不用再繼續喫冰粉了，這是真的嗎？”
周圍沒有任何人理他。
冰粉攤主把調配好的冰粉，一碗碗端到客人的桌前。
大口喫着冰粉的客人，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似乎他們並不是在享受碗裏冰粉所帶來的暢爽的感。
相反，我覺得他們就像是在完成一項工作。
喫冰粉，就是他們工作最重要的內容。
我面前的小夥子，依舊站在原地。
他看着周圍還在喫冰粉的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怪異了。
他開始笑，並且笑聲很刺耳。
只見他對那些人大喊着：“我不用再陪你們了，你們這些傀儡，就呆在這裏吧，我得走了，一分鐘也不想呆下去了……”
我心虛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家樂。
只見他盯着那小夥子，似笑非笑的說着：“不在這裏，你想去哪兒？”
“去哪兒？”
聽了這話，小夥子一頓。
這問題，似乎他從來就考慮過。
“我去……”
他的眼珠子一直轉着，看來李家樂的找個問題，直擊了他的靈魂。
伸手抱着頭，小夥子想了好半天，也沒回答出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後，他突然問李家樂：“我是從哪兒裏的？”
李家樂繼續笑着：“你從哪兒來的，你怎能問我？你不覺得奇怪嗎？”
“……那，我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
“……我，是誰？”
小夥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可憐巴巴。
他用一種幾乎祈求的眼神看向我和李家樂：“我求求你們，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我從哪兒來，我想回去，我不想再喫冰粉了……”
我正要說什麼，李家樂一把拉住了我。
只見他把食指放在嘴邊，衝我輕輕噓了一聲，之後又指向那小年輕，示意我只看不說話。
我點點頭。
當我再次看向那人的時候，突然發現他的身體，正變得有些異常。
他的身體，一點點扭曲着。
呈現一種非常怪異的形態，就像是水墨畫被淋上了一層水，整個人好像是一股力量從中間扯開了似的。
一開始我，我以爲是自己眼睛花了。
揉了揉眼球后，我發現那小夥子的身體，扭曲得更厲害了。
我又看向周圍，只見除了我跟李家樂，再沒有別人看向那年輕人，周圍的人還是像之前那樣，喫喫喝喝非常開心。
“李家樂，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儘量用很小的聲音問李家樂，李家樂一直盯着那年輕人。
只見他身子搖晃的速度越來越快。
面對自己突然間的變化，小夥子更是奇怪，他低頭看着自己，張開雙手想去抓扯自己變形的軀體。
可他手纔剛剛接觸到身體，就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堆細沙。
那些握不住的東西，就這麼從他的指縫中流淌過去。
細沙留在地上，很快就堆成了一團。
小夥子再次看向我們，我看見他原本爲唯一正常的腦弟，也開始流動起來，兩邊臉頰左右搖晃着，最後也變成了細沙，落在了地上。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剛纔那在我們面前喫冰粉的小夥子，就這麼變成了地上的一堆沙子。
經歷了這樣的變故，我快驚呆了。
但是，更令我喫驚的是，我身邊的人，除了李家樂，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突然消失的年輕人。
那冰粉攤的攤主過來，看見桌子還剩下的一碗冰粉。
呵呵笑兩聲道，一邊收着桌子一邊說道：“這些年輕人啊，喫東西就是浪費，一來就要三碗，我提醒過他喫不完的，他偏不聽，唉，不聽老人言啊……”
一旁的李家樂笑了一下：“不聽老人言，後面一句是什麼？”
我聽了覺得有些搞笑。
如此簡單的一句俗語，李家樂爲什麼要問這個攤主。
我本以爲攤主會奚落李家樂一翻，不想他卻一下子頓住了。兩個眼睛盯着李家樂，轉動了好幾下，也沒說出那句熟能詳的答案。
只聽李家樂對他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後面一句很耳熟，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
攤主點點頭：
“沒錯，話都到嘴邊了，我怎麼就是不知道說什麼呢？”
攤主的頭左搖右擺，他很努力地想着，最後的結果還是沒什麼用。
於是他低頭問李家樂：
“後面那句是什麼，你告訴我，好嗎？”
李家樂沒告訴他答案，只是對他說：“知道那麼多做什麼，你一個賣冰粉的，需要這個做什麼，賣好你的冰粉，就是你唯一的任務了，不是嗎？”
攤主一聽，似乎恍然大悟。
他趕緊點了點頭。
然後，他衝李家樂說了一聲謝謝：“得虧你這麼跟我說了，要不然，我這冰粉可就賣不踏實了，想又想不出來，問他們誰也不清楚，真得憋死我！”
說完這句話，他端着碗，就往攤子那邊走去。
見他走遠，李家樂碰了我一下：“你愣什麼呢，喫冰粉吧。”
說着，他自己先弓着身子，用勺子攪拌起來那碗冰粉。
怪不得這攤子生意後，單看這冰粉裏的料，非常豐富，大顆大顆的餈粑和芋圓，深紅粘稠的紅糖水，伴着鮮香的醪糟，喫在嘴裏，應該是爽滑鮮甜的。
我也攪拌了一下那碗冰粉。
卻一口也喫不下，至少低頭，定定地看着那個細沙堆成的小沙堆。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然竄了過來。
那又是一隻洞穴蝙蝠。
它一下子撲在那堆細沙上，身子在裏面打了個轉。
漸漸地，那堆細沙變成了一灘水，流向四周，蝙蝠身子貼在地上，就像是一攤污穢物。過了一會兒後，它居然也融入了那灘水裏。
之後，便一點點流向了旁邊的下水道里……
李家樂又叫了我一聲：“快喫冰粉！味道，真不錯。”
我哦了一聲，拿起了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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