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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祝你孤独终老

作者:未知
我受不了他這样的视线,偏开了头。 “别动不动就提轻生。”他索性将车子熄了火,就在這样沉沉的视线中,伸出手捏着我的下颚,让我被迫转头過来看向他。 我被迫和他四目相对,這才发现,那目光沉到了极点。 夜色裡,他的声音像是刀子一样刻进我心裡,一字一字的阴狠的警告道:“我听人說,沒有入土的死人,這辈子就是個孤魂野鬼,下辈子也投不了胎,我能将项远的骨灰還给你,也能让他尸骨无存,你要是想让他投不了胎,你就试试。” 他的眼睛很黑,這样看人的时候,显得那双眼睛近乎冰冷的黯沉和狠厉。 我被他眼底骇人的狠厉给吓得有些心惊肉跳,睁大眼睛看他。 密封的车厢让人觉得格外逼仄,他身上强大的气势压迫而来,让我心裡不由自主的狠狠跳动着。 他的话一說完,整個车厢都寂静下来,我們仿佛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格外的沉。 我缩在副驾驶,一时之间,竟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等反应過来他到底說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项远是我的心结,是我连碰都不敢碰的伤痛。 可我面前的這個人,为了达到目的,就能一刀一刀的往我心裡捅,往我最痛的地方捅。 我告诉他,项远若是這辈子不能入土为安,我下辈子還他,可他连我這一点点痴心妄想,都要残忍而不留半点情面的彻底给我堵死。 他就這样看着我哭,冷静的伸出手,用拇指的指腹帮我抹眼泪。 可是他這种沒有感情的畜生,又怎么会懂我的崩溃。 自从拿到项远的骨灰后,我一直努力的让自己平静,让自己不要轻易崩溃下来。 可是這一刻,我却再也沒有办法平静下来。 我刚刚将项远送到了项家,送给了项艺涵。 我让他归家,让他入土。 可是我的家呢。 我的家它不在了。 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把他送走。 他走了,把我的心也跟着带走了,和他一起入土为安了。 如果他不能投胎,成了孤魂野鬼,我往后要去哪裡去找他? 我蜷缩起来,用牙齿狠狠咬着我的手臂,痛到几乎要哭不出来。 “楚悄!”裘钧扬厉声的朝着我吼道。 我终于彻底崩溃下来,我将他往后推,他猝不及防,撞在了椅背上,我双手朝着他用力厮打,我道:“你是不是個畜生啊!你有沒有心!裘钧扬,你有沒有感情的啊!你是不是从来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如果有,我祝你這辈子孤独终老,爱而不得!” 我的话一說完,裘钧扬猛地抬眼朝着我看過来。 那双眼睛顷刻间像是卷着滔天巨浪,乌云滚动,在逼仄的车厢裡,显得异常摄人。 然而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太恨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我几乎是疯了一样朝着他骂道:“你這個沒有心的畜生,我今天尝過的所有的痛和苦,我祝你往后以百倍千倍的滋味,全部一一尝個遍!让你也尝尝和爱人生死离别的滋味!” 他任凭我打,毫不還手,只是我每說一個字,他的表情就更加骇人一分。 可是即便是這样,我也依旧沒有办法平静下来,我痛极了,那种像是心脏和肉体生生分离的痛苦,让我沒有办法冷静下来。 我是個病人,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情绪。 我朝着他的脖颈一口狠狠咬了下去,连血带肉,几乎要将他脖颈的那一块肉撕咬下来。 他却像個沒有感情沒有痛感的冷血动物,连哼都不哼一声,只是双手紧紧抱着我,像是要将我钳进他的身体裡一样的凶狠。 直到我整個人精疲力尽,我慢慢松开嘴,整個人被他控制在怀裡,挣脱不开,我的眼泪滚滚的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脖颈裡,他抱我抱得越来越紧,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冷静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裡。 他說:“你只要答应我好好活着,我就不动他。” 我将脸埋在了他的脖颈裡,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和他脖颈裡的血溶在了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哭得累了,慢慢冷静下来。 他将我放回了副驾驶,又重新给我扣好安全带。 一点也不在乎脖颈上被我几乎快要咬掉的那块肉。 他重新松开油门,打转方向盘,拧着俊眉,朝着我家的方向开過去,捏住方向盘的双手因为用力,手背上面的青筋根根毕现。 我的心像是被他那双修长的手用力捏住了七寸,怎么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接下来的一路,车子裡格外安静。 发泄這一通,我整個人仿佛已经精疲力尽,竟然慢慢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来的时候,是在车裡。 车已经停了下来,我往四周看了看,是我熟悉的模样。 好半天才回過神来,他已经把我送到了小区裡面,而且停在了我家楼下。 我父母這個小区是学校分配的职工宿舍,安保措施并不如现在的高档小区严格。 我坐在车裡,一时之间有些害怕起来。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我的父母,应该要如何向他们解释這一切。 “你父母今晚已经向当地派出所报了警,那边的警察已经受理了,刚刚你睡着的时候你父母打电话過来,我告诉他们你马上就要回去了,让他们不要着急。” 车厢裡突然响起了裘钧扬的声音,我有些发愣,刚开始沒听懂他的话,等反应過来,我不知道心裡是個什么样的滋味,沒忍住嘲讽的笑了起来,我說:“真是谢谢裘总想得這么周到。” 他捏住方向盘的手更加用力收紧,像是要将方向盘给捏断!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良久,我问:“有口罩嗎?” 他目光闪了闪。 “我怕被人看见。”我转头看他,朝着他笑起来:“今年是跨年夜,小区裡可能会有人放鞭炮,万一在电梯遇上了邻居呢?” 他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了一條男士围巾下来,围在了我脖颈上,遮住我半张脸 我解开安全带,拉开了车门,刚要准备下车,他的声音却又突然响了起来:“什么时候?” 我身体僵硬了一瞬,转头去看他。 他直直的盯着我,问:“你要在家裡待到什么时候?” 我反应過来,他是要找我要個期限,我心有些厌烦,我道:“等到我控制不住的时候。” 他的目光猛地沉下来! 我却什么也不想理,找了一個偏僻的路,转身朝着电梯走。 事实证明,我找裘钧扬要口罩,并不是沒有必要的。 我人刚走到电梯旁,還沒按开电梯,电梯的门就猛地在我眼前打开。 我和电梯裡一对夫妻四目相对。 好巧不巧,這对夫妻刚好是我爸爸同一個单位的老师。 他们两看到我,都是微微一愣,想說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也沒說出来。 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像刺一样刺进我的心。 我受不了這样的眼神,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家在十六楼,我再也不敢轻易去按电梯,只能一层层的往上爬。 走着走着,我又停下来,转头看着脚底下拾级而上的楼梯,我忍不住想,如果我就這样滚下去,是不是就不用面对父母失望和心痛的眼神了? 在這個想法越来越强烈的时候,我猛地喘了一口气,又瞬间清醒下来,几乎是仓皇的转過了身,朝着楼上跑。 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直到跑到了十六楼,我喘着气,看着我熟悉的房门号。 一瞬间,我控制了很久的眼泪又想落下来。 我以前不這么爱掉眼泪。 就算是当初被逼着上裘钧扬和蒋正南的床的时候,被蒋正南下药被逼着在所有人面前和他媾和的时候,我也不曾让自己在他们面前掉過几次泪。 但是大概真的是病入膏肓,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很想告诉我的父母,我在今晚,把我爱的人送走了,他宠了我這么多年,我還是彻底失去了他。 就在今天,就在這個跨年夜。 我想告诉他们,我真的太累了,不想坚持了。 我蹲下身,捂住脸,忍不住压抑的哭起来。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听到门突然打开的声音,我整個人一僵,心像是一下子坠了下去。 我缓缓的抬起头,和站在我面前的许芮四目相对。 我的眼泪還在滚滚而落,她手裡提着一個垃圾袋,“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而后,我模糊的眼睛裡,看着她突然捂住嘴,哭了起来。 她像是不可置信一样,叫我:“悄悄。” 我這個样子太狼狈了,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在我還沒反应過来的时候,我猛地转過身,要往楼下跑。 她反应很快,跑過来一把抱住我,将我抵在墙壁上,压低了声音的吼:“你踏马敢跑得试试!” 我的眼泪越来越多,我将脸埋在围巾裡,說不出话来。 “你踏马敢跑得试试!”她压着我,低吼道:“你踏马要是敢跑,我现在就把叔叔阿姨叫過来,不信你就试试!” 我停止了所以的反抗。 我抱住她,哭得压抑而撕心裂肺,我說:“许芮,项远他死了,我彻底失去他了。” “他死了,我們這些人就不是人了是嗎?”许芮說:“你的父母就不是人了是嗎?他们是不是就不配让你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啊?” “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许芮控不住,眼泪一個劲儿的往下掉,她抹了一把眼泪,道: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個人扛着?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担心?我們不相信這個照片是你自己的意愿,执意去报警,去备案,一遍遍打你的电话,你一個都不接,我你可以不在乎,可你父母呢?你是不是要把你父母往绝路上逼啊?” 她說:“楚悄,你只心心念念你的项远,那你父母养你這么多年,他们就不配让你为了他们好好活着了是嗎?” 我狠狠抱着她,将這么久以来,所有压抑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又慢慢平静下来。 许芮指着我:“站好,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喊叔叔阿姨出来了,反正你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也不在乎他们看到你這個样子会有多伤心。” 我垂下眼睫,眼睛肿得不像话。 许芮擦了一把眼泪,转過身提着垃圾,又将我拉過去要坐电梯。 我摇了摇头:“会遇上别人。” 许芮僵硬了一瞬,又拉着我转過身,走楼梯。 她牵着我的手,道:“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一交代清楚。” 我垂下头,沒吭声。 我刚从一楼上到十六楼,又从十六楼往楼下走。 但這一次,大概是许芮牵着我的手,我不再一個人行走在黑暗裡,整個人的状态要好了很多。 从前我和许芮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显得很淡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大概是她第一次看见這样脆弱的我,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从楼上下去的时候,一直沒說话。 我們一直下到了一楼,许芮将垃圾丢在了垃圾桶,又拉着我往偏僻的地方走。 這边虽然也属于榕城,但和北城中街隔得并沒有多远,都属于比较偏的地方,上面虽然明令禁止放烟花炮竹,但這边的人還保留着這样的习俗。 過年夜,小区裡总会有一部分人出来看烟花。 许芮将我按在一处沒有人的地方,朝着我道:“坐在這裡。” 說完她往小区门外走。 小区门外有一家商店,是小区裡的住户开的,就连大年夜也从不关门。 许芮去买了一包湿纸巾,递给我,让我擦眼泪。 我将湿纸巾敷在脸上,用力按了按。 不知道過了多久,许芮說:“我真是造了孽,遇上你這种朋友,自己的父母不要让我来照顾,我欠你的嗎?” 我鼻子发酸。 “前几個月我去找你,我问了门口的保安,问认不认识你,他說认识,长得可漂亮了,一对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人特别有灵气,小区好多人都朝着他打听呢。” 我笑了笑。 “還跟我撒谎說不在公司。”许芮转头恶狠狠的瞪我,道:“就站在房子裡看着我在小区门口站一天呢吧?你真是好狠的心。” 我眼眶发涩。 “這么久,我還以为你忘了你還有父母呢?”许芮大概是這么久积压了太多怨恨,道:“我踏马是不是欠你了的,你对我這么无情,我還踏马你一個电话我就要巴巴的跑来照顾你父母,一條短信沒头沒尾我就要给你打钱,我是不是欠你的?是不是欠你的?” 我笑了起来,不知道是窝心還是酸涩,我說:“可不是嗎?你這條命都是我捡回来的,一條烂命,捡你回来不就是让你报答我的嗎?” 许芮:“……我踏马……” 我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你怎么回事?”许芮才不管我是不是难過得要死要活,朝着我道:“你這是要出道了嗎?你這出道的方式這么别致是想让全国人民无路可走嗎?” 我說:“是啊,是不是好惊喜。” “惊喜你麻痹。”许芮說:“你不跟我說明白,我踏马跟你沒完。” 我仰着头看星星,我指着那颗最亮的星星问许芮:“我听說人死后,就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你說那颗会是项远的嗎?” “是個毛。”许芮道:“再叉开话题信不信我抽你。” 我沉默下来,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說:“许芮,我可能生病了,我在家過年,過完年去看心理医生,你帮我多照顾一下我父母。” 许芮猛地转头過来看我。 我沒看她,我說:“救你一命,這么点忙要帮到底,你說是不是?” 我不知道和她在小区裡坐了多久,等到我情绪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和许芮又上了楼。 我們依旧是走的楼梯。 這回我心裡平静了很多,沒有再想一些危险的事情。 只是到了十六楼,我和许芮都累得不行。 我更累。 敲门的时候,许芮說:“叔叔阿姨状态很不好,你等下控制一点。” 我的眼泪又快要冒出来,我赶紧用湿纸巾抹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许芮敲响了门。 来开门的是我妈,她将门一打开,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而后就忍不住哭。 她将脸偏开,往一边看,完全止不住。 幸好我刚刚在门外缓冲了一下,不然這样子,我怎么控制得住。 我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朝着她叫道:“妈。” 我妈沒忍住,哭出了声。 我上去抱住她,我說:“妈你别這样。” 我刚刚听许芮說了,那些照片的事情我爸妈刚开始不知道,是下楼的时候听邻居說起的。 知道這件事情后,他们第一反应是我出了事,就立马报了警。 我很庆幸,這些照片是在今天才爆出来,如果是在我刚刚从旧仓库被救出来的时候爆出来,那我父母该有多担心。 我甚至都不能做到好好的安慰他们。 那几天的我過得浑浑噩噩,每天都在噩梦裡反反复复。 虽然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裡去,但至少我整個人完好无缺,看不出有哪裡受到什么伤害。 我爸可能是听到了门外的响动声,从屋裡跑出来。 一下子就看到了门外的情形,明明我前段時間還回来過,可是再见面,他和我妈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多岁。 “爸。”我努力朝着我爸笑了笑。 我爸眼裡闪着泪光,他将我妈抱在怀裡拍了拍,說:“你這样算什么,這样不是让她心裡更难受嗎?” 我妈赶紧抹眼泪。 我爸哄了我妈,又過来抱住我,他說:“沒事的,沒事的,悄悄,只要你回来就好。” 我点点头。 我們一起进了屋。 “悄悄你饿嗎?”我妈有些不知所措,她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我看着揪心。 我說:“饿的,我都一天沒吃過东西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饿,但是我总得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 我爸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說:“照片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就是不小心遇到了歹徒。”我低着头說:“我那边也已经报了警,凶手已经抓到了。” “警察怎么說?”我爸情绪激动起来:“是谁?有沒有背叛刑?我們這边要不要請個律师?” “不用。”我不敢让他们掺和這件事,我道:“是之前的一個杀人犯,警察本来就在找他,应该会被判死刑。” 我妈煮了饺子過来,听到這句话,整個人一愣,差点把饺子摔在了地上。 她应该是在厨房偷偷哭過了,眼睛红红的。 我假装看不见,接過她递给我的碗筷,大口大口的吃。 我吃到一半,我爸爸說:“刚刚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等這件事情解决后,如果你不想住在這裡,或者不想在国内,我們一家人就移民去国外,爸爸妈妈的工作你不用担心,我們這辈子的积蓄也够,养老沒有問題。” 我握住筷子的手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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