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驴头老道
林麒一身冷汗,是梦,不是梦?也分不清楚。慌乱下急忙将腿抽了出来,又听得远处有人說话,不知是不是歹人,急忙趴到坟堆后面,耳听得一老一少两個声音由远至近,年轻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說话很大声:“爹,就剩這么点银子了,饭都吃不饱了,你還买那么多黄纸烧给這些野鬼,他们都是你二舅啊?”
“胡說,什么我二舅,要是我二舅不就是你二舅老爷了嗎!”
“不是你二舅,你咋這么孝顺呢?就這么点银子還买黄纸烧了,不是你二舅是啥?”
“我這是给你积阴德呢,你爹我以前就是不积阴德,生出你才這副傻样子,超度這些孤魂野鬼,多给你攒些阴德,你以后生儿子就不会跟你一样了,知道了不?”
“不知道,阴德是啥玩意?看不见,摸不着的,你攒它干啥?有那钱不如买两肉包子给我吃了,我吃饱了,你也是积阴德啊,难道我天天吃不饱你就积阴德了?”
“你這熊孩子,我這……”吵吵嚷嚷,越来越近,朦胧月光下,两個邋裡邋遢的道士走了過来,左边那個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纪,身上穿着打补丁的破道袍,手中拿着個破拂尘,一张大长脸,山羊胡,嘴唇很厚,歪歪斜斜的戴了個道帽,帽子有些小了,看上去更像是驴头上戴了個帽子。
右边這個更是稀奇,看上去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十分的粗壮,比那老道高出一头半来,一脸横肉,环眼,左侧脸上方一大块紫色胎记将左眼完全罩住,下巴上的胡子跟钢针似的,头上扎了两個发髻,做道童的打扮,身上背了個破布包袱,楞乎乎的跟在老道身后。
林麒看的稀奇,听了半天也知道是爷俩,又听老道一個劲的說要积阴德,知道不是什么坏人,想起昨天自己還是父母双全,如今就剩下自己一個,看到别人父子相依,忍不住心中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深夜,寂静,乱葬岗子,突然有人放声大哭,任谁都要吓一跳,可這两個却沒什么反应,只是停顿了一下脚步,那年轻的瓮声瓮气道:“爹,那纸钱白买了,你也不行啊,超度都度不干净,還剩下一個在這嚎丧。”
“瞎說什么,這是個活人。”
“活人啊,我去看看!”年轻的话音一落,就朝着林麒所在之地三两步就窜了過来,速度之快,骇人听闻,林麒正哭的伤心,也沒理他,年轻的瞪着牛眼,盯着林麒看了会,问道:“嚎啥呢?你爹死了啊?”
這一句问,问得林麒更加难受,哭声更大,年轻的摸摸脑袋,四下看了看,咦的一声道:“你咋還把你爹的坟给踩踏了呢?不对,這不是你爹的坟,這是個老太太的坟,那老太太歪着脖子坐在坟头上看着你呢,她是你奶奶啊?……”
林麒听他胡言乱语,胡說八道,本不想理他,可听到后面說老太太就在坟头上歪着脖子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四下一看,月明风轻,那有什么人,对他喊道:“你胡說什么,那有什么老太太?”
“咋就沒有,不就在你面前,坟头上那啊,啊,她說你把她脖子踩断了,要找你麻烦……”
林麒想起刚才那個噩梦,梦中可不就是有個老太太說自己踩了她脖子,难道這都是真的?可這人是怎么知道的?顿时也愣了,不知道该說些什么好。
就這么会的工夫,那老道已经走得近了,就见他嘴裡嘟嘟囔囔,从怀裡抽出几张纸钱,迎风一招,纸钱就燃烧起来,老道手一扬,林麒就感觉身边一道微风,裹着纸钱旋转离开。
离的近了,林麒更加看清楚了老道的相貌,只见他长了一张驴脸不說,還满脸都是麻子,丑的不行,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圆润清澈。他聪明伶俐,知道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貌。急忙站起来,行礼道:“小子林麒问道长安!敢问道长贵姓?”
那老道见林麒懂得礼数,微微点头,回答道:“贫道姓周,周兴,這是我的儿子周颠。”
林麒心中疑惑,搞不明白老道怎么会有儿子,還這么理直气壮,他也不好多问,但神情间的迷茫不经意显露出来,周兴微微一笑,刚想解释,却听周颠扯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想问啥,是不是想问,老道咋還有儿子是不是?”
林麒有些尴尬,也沒点头,也沒摇头,就听周颠道:“我們爷俩是正一教的火居道士,火居道士你懂不?就是不避荤腥,還能娶媳妇生孩子呢。我爹以前不是火居道士,是正经的正一教传人,有一次去青楼驱邪,看上我娘了,后来就有了我了……”
周兴老脸通红,一张驴脸更长了,咳嗽两声,想要掩饰過去,谁知周颠道:“爹,你咳嗽啥啊,咳嗽也是這么回事啊……”
周兴生怕自己這個口沒遮拦的儿子在說出些什么难听的来,急忙打断他,问林麒:“林小哥大晚上的到這所谓何事啊?”
林麒听他问的柔和,又见父母尸身還在门板上躺着,酸楚之际,便将所有的事从头到尾說了一遍,周兴听完叹息道:“造孽啊,林小哥也不必太過悲伤了,你我今日相遇有缘,若信得着我,我便与你父母做一场超度,助他们早登极乐。”
林麒一听大喜過望,急忙跪下磕头,连声称谢,周颠在一边瓮声道:“林小子,我爹给别人超度都是收二两银子的,你有银子嗎?”
林麒身子一僵,如今他连饭都吃不上了,那裡還有银子,听周颠這么一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父母连個棺材都沒有,若是有场超度,也算是尽了自己当儿子的一片孝心,当下又是磕了几個头,对周兴道:“道长,银子我是沒有,望道长慈悲,给我父母超度,小子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若你不信,可将我带走,到了那有人的地方,将我卖了,也值几個大钱……”
周兴呵呵笑道:“莫听我儿子的,這小子从小患了癫病,脑子少,莫要理他,林小哥孝顺,老道我也敬佩,超度你父母,我也积下阴德,那裡還說得什么银子。”
林麒松了口气,连忙再次拜谢,又听那周颠道:“又是给我积阴德,我要那玩意啥用,不如给我個大肉包子……”
林麒见周颠心怀不满,生怕待会周兴超度父母的时候這小子多话,坏了他的事,眼珠一转,转過身来,对周颠弯腰行礼道:“周颠大哥,你相貌清奇,孔武有力,是個英雄豪杰的模样,我现在沒什么银子,但日后若是挣得了银钱,定要請周大哥吃那上等的酒席……”
周颠从小就疯疯癫癫的,人也长得丑,走街窜巷之际,旁人见了他都喊他丑八怪,還从未有人夸赞過他,他心思单纯,只觉得林麒這话說的好听,裂开大嘴,嘿嘿笑道:“林小子是個明白人,知道俺不丑,你這话說的太对了,来来,再說几句听听。”
林麒暗裡好笑,這大個子却是個好哄骗的,当下好听的话不要钱的說了出来,直說的周颠抓耳挠腮,欣喜不已,只觉得這辈子就碰上林麒這么個明白人了,高兴之下,帮着林麒挖了個大坑。
地方是周兴帮着找的,就在城隍庙地基东北角,以后也好寻找,周颠帮着林麒将他父母摆放好,又将那门板遮挡住身体,开始埋土,起了個坟包,林麒眼见着父母面容再也不见,伤心大哭。
周兴叹息了一声,诵起道家超度经文,又烧了些黄纸,忙完這一切,天色已然有些发亮,周兴又安慰了林麒几句,带着周颠离开,周颠很不情愿,要拉着林麒一起走,林麒伤心失神,神情恍惚,也沒应他。
恍惚中,林麒缓過神来,眼见四周荒坟连绵,這今后却是连個去处都沒有了,自己年纪還小,又该何去何从了?
迷茫之际,前方周颠声音传来:“爹,忙活了一晚上,我饿的不行了,咱们买大包子吃去吧……”
林麒想了想,朝着父母坟堆磕了三個头,爬起来朝周兴父子追去。
這一去,就生出一段传奇来。
七天长假结束了,明天开始一天两更,上午十点一更,晚上八点左右一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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