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镇河铁砣
老聂是黄河捞尸人,干的就是死人的买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贪图银子,冒這個险。若說干些個沒本钱的买卖,盗墓挖坟之类的,他当真是下得去手,可這搅动河眼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下面镇河神器被取出,黄河泛滥,死的可不是一家一户,還不知道有几万几十万條人命就要丧命在翻滚浑浊的黄河水中。
他沒想到陈友谅心肠如此之毒,不管旁人的死活,要动這河眼,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想来总不是好事,事到如今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问:“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不晓得這是河眼嗎?”
陈友谅阴冷回头,道:“不是說我們干什么你都当做沒看到嗎?怎么,你要反悔?”
“谁知道你们是干這丧净天良的勾当,快快停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個不客气法。”陈友谅悠哉說着,小船已经到了河眼上方,随着马头方向金钩缓慢旋转起来,那汉子正聚精会神操纵红绳,头也不回一下。
老聂头冷笑两声也发了狠,转头走到船尾,在船尾靠近乌蓬的地方立着一個巨大的陶瓮,黑布蒙住了罐口,上面压着一块青石,陶瓮沿口贴着古旧的黄符,被河面风吹得哗哗啦啦响动不停,老聂搬开青石,抓住黑布,冷笑对陈友谅喊道:“你若不放手,真就莫怪我。”
“动手吧,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你黄河水鬼的手段。”陈友谅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老聂的手有些颤抖,大声道:“你還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這就是黄河了,到了這我也沒死心。”
老聂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沒上来,冷笑一声,再也不多說,一把将陶瓮上的黑布扯了下来,用牙咬破食指,往陶瓮裡面滴了几滴鲜血,凄厉大叫:“我以血食祭尔等枉死之人,抓了這两個去当替身吧。”喊完一脚踢翻陶瓮。
陶瓮翻滚着落到水裡,冒出几個血泡消失不见,就站在陶瓮沉江的瞬间,变故突生,船头水面哗啦一阵翻滚,一双苍白的枯手,冒出水面朝陈友谅双脚抓了過去,同时另一双枯手也朝那精壮汉子抓来。
精壮汉子大惊失色,不由得向后退了一退,陈友谅却是动也不动,冷哼一声对那汉子道:“有我在,慌张什么?掌好了金钩。”
陈友谅余威所致,那汉子竟然真的就镇定了下来,两双枯手抓住陈友谅和那汉子的脚踝,就朝水裡拖,水面翻滚中,两個水鬼显出了真身,一個女人,脸色青紫,肚子涨的跟面鼓一样,另一個是個男鬼,破衣烂衫,脸肿胀得猪头一般,全身水淋淋的,都沒個人样子,這场面若是一般人见了,必定要吓得昏死過去。
陈友谅却突然笑了,任由那水鬼抓着自己的脚踝,回头问老聂头:“就這两下子?這俩水鬼是你害死的吧,死了有十年沒有?”
老聂头听他這么问,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会驱策水鬼,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鬼!”說完陈友谅从怀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出来,用手一捏,啪,一声捏的粉碎,瓷瓶中流出水来,四团黑气猛然冲天而起。
陈友谅捻动手中念珠,大叱了声:“去,将這两個玩意给我撕烂了。”
“呜呜……”凄厉哭号声音顿时响起,四條黑色水鬼化成实体,两男两女,都是正常人模样,远沒有那两個水鬼那么狰狞可怕,但身上黑色阴气却浓厚的像是要滴出水来,双眼之间更是血红,宛如妖魔,听得陈友谅号令,飞身扑了過去,围着那两個水鬼抓扯,就像是抓扯两個纸人,眼见着在四個水鬼抓扯之下,老聂头召唤出来的两個水鬼瞬间就被撕成碎片,更被四個水鬼瓜分塞进口中,硬生生吞了。
老聂头双眼露出不可思议神色,嘶声道:“這是千年的水魅,你怎么会有這么大的本事?”
陈友谅冷笑道:“我本事大的很呢,叫你今天死得明白,我乃沔阳陈友谅,不怕你去阴司告我一状。”這句话說完,猛然抽出腰间长刀,老聂头吓了一跳,知道他想杀人灭口,转身就朝河裡跳,以他的水性,到了水裡,陈友谅想要抓住他,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却沒想到,還沒等他动弹,水面上一個水魅飘出,长发一甩,就如疯长的野草,瞬间长了十几丈,带着水淋淋的阴气缠住老聂的脖子,陈友谅大喝一声,高举长刀,朝船尾疾走两步,猛然挥刀,刀光如虹,砍下老聂头颅,還沒等老聂头尸身瘫倒,一脚横的踹飞了出去,砰然掉进河水中,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老聂头尸身掉进水中,鲜红的血花弥漫开来,陈友谅望着他无头尸体,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本想完事了再杀你灭口,偏偏等不得,真是该死。”
随着老聂身上的鲜血弥漫开来,水面顿时就渐渐沸腾起来,像是开了锅一样,金钩在水面也是愈加的不稳当,那精壮汉子满脸是汗,操纵着金钩只觉得越来越沉,大声对陈友谅道:“四九哥,你杀了那人,血腥气引来了河裡的邪物,快快做法,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友谅脸色一肃,快步来到船头,从怀裡掏出四张黄符,神色恭敬,朝着四方拜去,口中念念有词:“东水之神,南水之神,西水之神,北水之神,四水之大神,退却水波,露出土地,急急如律令……”
四张黄符被高高扬起,在空中打了個旋,漂浮在河眼上面,陈友谅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朝那漩涡之处一指,两手慢慢分开,随着他的动作,河水竟然就分开一道缝隙,金钩也随之沉了下去。
精壮汉子更是神色凝重,慢慢将红绳一点点放下,放了有三四十丈的长度,手心猛然一颤,知道勾到了它们要找的东西,精神一振,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红绳上,就听得铛一声脆响,金钩勾住了一個东西。
“四九哥,到手了。”精壮汉子欢呼一声,陈友谅停止念动咒语,捻了捻手中那串鱼骨手串,他這手串上面,有四颗根本不是鱼骨,乃是他驯服的四個水魅头盖骨雕刻成的,有這四颗头骨雕成的珠子在,他陈友谅就能驱策這四個千年水魅。
陈友谅轻轻拨动四颗头骨念珠,轻声道:“去将那水底的铁砣带上来。”
他话音一落,四條水魅漂浮在河眼上方快速旋转起来,随着转动,河水也翻腾向上,生出一股吸力出来,那精壮汉子借力小心向上拔起红绳,不一会的工夫,一個人头大小,黑黝黝的秤砣一样的东西浮出水面。
陈友谅见了面有喜色,上去帮着那汉子拉动红绳,将那铁砣子拉上了船,陈友谅欢喜无限,仔细看去,就见這铁砣子跟传說中的一样,黝黑沉重,上面刻了永镇河底四個字。
陈友谅欢喜颜色還沒下去,就听那汉子惊呼一声:“四九哥,有东西上来了。”
陈友谅扭头朝水下看去,就见河面上被激荡起的一圈圈的波纹,翻滚的河水中,一個巨大的如小山似的黑影浮了上来,這玩意几乎占据了整個河床三分之一,仔细一看,竟然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王八,身上有壳,但在龟壳下面伸出来的,却是一张狰狞女人的脸。黑色头发在河水裡蠕动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這怪物像是很不满意陈友谅的存在,向上扬了下头颅,顿时就在河面掀起几丈高的浪头来,朝着乌蓬小船铺天盖地而来,這浪头雄壮,怕不是有万均的力道,那精壮汉子惊得脸色苍白,急忙朝岸边拼命划桨。陈友谅脸上却显露出奇异的潮红,尖叫着道:“柱子,看到了嗎,這就是人头鳌,你我兄弟拼命,为的就是降服這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你瞧瞧,一個人头鳌就已经這般厉害,若是全都降服了,這天下间的江河湖海,還有谁能拦阻得了我?哈哈……”
陈友谅状若疯癫,双眼狂热看着那人头鳌,此时那人头鳌也恼怒了起来,身躯翻动,巨浪一波波的扑了過来,更有无数河草般的黑色长发蔓延過来,转眼间,整個河面已经是黑发翻滚,铺满,犹如浪涛,這黑发当中,還有无数水鬼参杂在裡面,呜呜哭号,就要冲出来,撕碎了這艘小船。乌篷船在這巨浪当中犹如一片树叶,浮浮沉沉……
“四九大哥,先到了岸上再說這些,你在不出手,咱们就要葬在人头鳌口中了。”
這一声喊,惊醒了陈友谅,眼见浪头到了头顶,急忙转动手串,四個水魅得了命令,推动乌蓬小船,夜色下這艘乌蓬小船如一道射出的箭矢,眨眼间到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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