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的守護,玉斬噩耗 作者:未知 玉韶華關門,她現在不知道該做什麼。心裏,就那麼一刻,空了。 江南和李嬤嬤都不勸,其實很多時候,尊重當事人冷靜一下是很慈悲的行爲,而不是按照自己所謂的好心不停地以俗事俗物安慰和勸解! 玉韶華在房間裏關了自己三天! 江南和李嬤嬤在門口守了三天。 第四天,玉韶華打開了門,江南和李嬤嬤看向她。更瘦了!蒼白至極的臉,尖尖的下頦,超大的眼睛更加的大了,似乎佔據了半個臉的面積,長長的睫羽,就尾端的翹起現在看來也不再是嫵媚,而是,冰冷,至極的冰冷。 玉韶華平時一直是面帶微笑的,作爲小公子的裝扮,她是溫柔至極的溫潤公子,作爲大家閨秀的她,是濃濃的書卷氣加身,亭亭玉立的白玉蘭! 生活的艱辛沒有造就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她一直就是個大家閨秀。 現在她出來了,什麼話也沒有說,身體搖搖晃晃,伸手罩在眼睛上方,遮擋住耀眼的陽光,身子軟軟地靠在門框上,看着院子裏的人。 半晌,李嬤嬤試探着喊了一聲:“少爺?” 她喊的是少爺! 江南沉默地看着她,她就像大病了一場,歷經生死,虛弱不堪,但越發冷硬難以挨近! “嗯!嬤嬤給我更衣吧!”李嬤嬤走上前,扶着她去沐浴。 幾天時間,她瘦得厲害,骨頭都熗出來,肋骨一根根地看着分明,手蒼白的幾乎透明,只剩下皮包骨了。 李嬤嬤忍着淚,一下一下輕輕地擦拭着她的身體,然後扶出來,換上衣服,給她綰髻。 用完膳,玉韶華對江南說:“今天去城南看一下荒地開墾和種植情況。” 江南套了馬車,李嬤嬤易容,跟隨在她的身邊上了車,周庸子騎馬跟在馬車旁。 出城百里,就看見一塊塊整齊的田地,金黃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遠遠望去,猶如一片金黃燦燦、隨風翻涌的海洋,又如一塊黃綠相間、層次分明的地毯。徜徉其間,油菜花散發出和洋槐花一樣的清香,一朵朵油菜花在碧綠的油菜葉子的映襯下,像一隻只黃色的蝴蝶,在微風中翩翩起舞,無數可愛的小蜜蜂,從這個花朵飛到那一個花朵,嗡嗡地忙碌着。 粗略估計也有數百畝之多。 一個多時辰之後,玉韶華看見無邊的綠色葉狀作物,一壟壟,一畦畦,一株株朝天茁壯成長。 玉韶華下了車,走進那些深綠,現在已經一尺多高,有些已經開出白色的小花。伸手抓了一把黑土,聞聞泥土的芳香,玉韶華閉眼展開雙手,灑落黑土!可以想象秋季收穫時遍野的土豆是多麼的喜人!土豆的種植更多,數千畝也多。 上了車,繼續走。又是一個時辰後。 烏蘇裏河潺潺,在河岸的兩邊,是一塊塊水田,田裏的人們正在插秧,因爲開墾地比較晚,所以今年的育苗和種植都比正常的要晚一些,但是不妨礙種植,大不了一年一季稻,這麼肥沃的土地,怎麼會長不出甘甜的稻米? 看見玉韶華到來,那些來自海環山的士兵們早就激動的不行,一個個圍攏來,不等玉韶華說話,一個高大冷硬的漢子立即大喊一聲:“列隊!” 所有勞作不管遠近,拼命跑過來,立即“一、二”喊着號子,自動站成方陣。 “請主子講話!”整理好隊伍,冷硬漢子對玉韶華恭敬地行禮。 “各位兄弟,我們又見面了!你們辛苦了!”玉韶華站在隊伍前,聲音清亮而冷冽。 “不辛苦!願爲主子赴湯蹈火!”齊聲嘶吼! “兄弟們,我對你們的目標一直沒有改變,你們都是強者!我不會實行戰時爲兵閒時爲農,但是你們一部分必須把田地開墾種植好,因爲,我要你們和我一起建設北疆糧倉,天下糧倉!”玉韶華把自己的打算直接地說出來。 “我的目標還很多,比如建設一支以一敵萬的戰團,比如實現天下不再路有凍死骨……而我們的北疆糧倉將是首當其衝,建設了北疆糧倉,你們就建立了不世功勳!你們都是蓋世英雄!” …… 演講結束時,玉韶華看了冷硬漢子一眼,對他說:“陳剛,帶路,去你們的基地!” 陳剛答應,解散方陣,騎馬跟隨玉韶華身後,帶隊去了基地。 所謂基地,也就是所有海環山兄弟們的生活基地。那裏已經建設了一排排的平房,寬敞的大院裏,停着各種機械農具。 遠遠地高大壯漢就聲若洪鐘地迎出來,肩寬腰窄,眼睛像銅鈴,劍眉如同刻在臉上一般,絡腮鬍子,頭上依然扎個布巾子,他大步地奔跑出來:“主子,你咋來了?” 看了玉韶華一眼,納悶地說:“哎呀,主子,你咋這個樣子了?病了?” 方三早就穩穩當當地走上前來,衝着玉韶華恭敬地行禮“主子裏面請!” 方七左顧右盼地看看江南又看看李嬤嬤,依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主子,你看見我們開墾的地了吧?他孃的,今年秋天我們的糧食必定堆積如山!老子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多糧食……” 江南一把把他推了個跟斗,冷冷地看着他。 “我又咋着你了?他孃的也太鬱悶了,誰誰都推老子一個跟斗!”方七很不滿,非常生氣地上來直接衝江南一個拳頭,他力氣非常大,一拳頭打死人不在話下。 江南也不躲,伸手握住他的拳頭,他動不了,使勁擰,擰不動,氣的臉都漲紅了:“我還不信擰不開你了!” 擰,擰,擰…… 脫不開! “不玩了,沒意思,鬆開我,看不見主子進去了,我要招待主子!”方七給自己找臺階下。 “以後在主子面前沒有你稱老子的份,記住了?”江南警告他一句。 “這個啊!”方七撓撓頭皮,“你直接說還不成了,幹嘛打人?” “給你長個記性,毛毛躁躁,下屬有你這樣的嗎?”江南教訓他一頓,轉身跟上玉韶華。 “切,拿着雞毛當令箭,主子都沒有說我……”方七小聲嘀咕着,也跟上去。 還沒有進門,就看見門裏走出一個人,脣紅齒白,滿臉微笑,溫和親切,對着玉韶華一拜:“公子!” “孟和將軍?”玉韶華很意外,孟和來這裏沒有人給她稟報,她嚴厲地看了一眼方三,方三立即回報:“稟主子,孟和將軍……本來就是我們海環山的人!” 本來就是海環山的人? 玉韶華沉默不語,冷冷地看着方三和孟和。 “主子,孟和確實是海環山的人!前些年,沙黃兵大當家羅展,被趙元夢和王允之設計引誘,被害!蘇德受命於危困,但是被趙元夢大軍圍困,幾乎全軍覆沒……和親自前往,助沙黃兵解圍……因此被蘇德信任!”孟和回稟。 “孟和,你且說,是誰派你去營救沙黃兵?”玉韶華問。 不僅孟和很喫一驚,就連方三方七都震驚地看着玉韶華。 玉韶華也不躲閃,就那麼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她想過了,如果人不忠心,不如不要。 “回主子,是昱主子!”孟和垂手,毫不猶豫地回答。 因爲這裏並沒有別人,玉韶華也不隱瞞,眼光掃過幾個人,冷冷地說:“東方昱?” “是!”方三、方七、孟和異口同聲地回答。 懷裏摸出一枚虎符,銅鑄的虎符,簡單古樸,站立狀,高約四指,背部槽,頸部孔,虎身有錯金銘文,華少只能看清小篆字樣:兵甲之符,右才君,左才昱…… 右才君,大概指的是天寧王朝的最後一任皇帝東方蘇吧!而這個左才昱,大概就是指的東方昱了! 想到東方昱,玉韶華閉上眼睛,酸澀的厲害,只覺得心口一陣翻騰,半晌無語! 這五萬人一直都是長澤的! 那時候他戴着鍾離襄的面具,陪着她一路到達海環山,看着她收下這些衣衫襤褸的將士! 包括收服沙黃兵,孟和打入內部,都是他安排好的,自己還以爲憑着自己的能力遊刃於土匪窩中…… 他一直對她毫不設防,一直默默地、不動聲色地守護她。 她的臉色突然地蒼白! “從在海環山主子接下虎符那一刻起,我等已經下定決心追隨主子,刀山火海,永不背叛,永不後悔!”孟和多麼精明的人!看着玉韶華那突變的臉色,抿緊的脣線,他立即下跪,三指向天,發誓! “誓死追隨華主子,刀山火海,永不背叛,永不後悔!”方三、方七、陳剛全部跪地,指天宣誓! 玉韶華收回心神,扶起衆人,朗聲說:“我願和兄弟們精誠團結,臥薪嚐膽,立壯志十年磨一劍,鑄輝煌百日試鋒芒,金戈鐵馬,氣吞萬里,洗盡塵根磨業障!” “屬下誓死追隨!”四人齊聲宣誓,莊嚴肅穆! 不管當初惠月冥把五萬人交付給自己是因爲東方昱的意思,還是因爲確實物資不足難以爲繼,這些人確實是歸屬自己了! 他們自稱屬下,尊稱自己“主子”,宣誓追隨。 玉韶華就必須放下一切心結,接納他們,與他們並肩創造一個不同的世界! …… 命衆人坐好,玉韶華繼續問孟和:“如此你回來了,蘇德他們是什麼意見?” “因爲得知主子在北疆開墾荒地種植作物,加之蘇德亦想帶領沙黃兵走出荒漠,公子又救過他的命,所以屬下和蘇德將軍推心置腹說過來龍去脈,蘇德將軍不僅沒有責怪,反而異常歡喜,有心帶領全體兄弟歸順主子!是以是蘇德將軍讓屬下先來找主子回稟此事,是否接下沙黃兵,由主子定奪!” 蘇德倒是個有頭腦的,但凡有一些眼光,也絕對不會選擇做土匪,打着替天行道的旗號,貌似瀟灑無拘,實則風雨飄搖,刀口舔血,爲官府大忌,百姓所不齒,絕非長久之計! 聽着孟和的回稟,玉韶華審視他許久,默不作聲。 孟和也不急,保持行禮的恭敬身姿,等待玉韶華示下。 玉韶華問:“蘇德的家世如何?” “屬下已經查清,蘇德本是西秦遊牧一族巴彥族的大王子,初元十年,西秦朝廷攻打遊牧族不成功,派出朝臣扶持巴彥族四王子巴雅爾,巴雅爾藉助朝廷勢力,把族王和蘇德的母親、妻子兒女全部作爲人質,逼迫蘇德自刎, “蘇德爲救家人,舉劍自刎,危急時刻,他的隨身護衛阿古達一身是血,拼命嘶吼:‘王妃、王子妃和小王子、小格格已經全部遇難’!蘇德大怒,舉劍反擊,然而朝廷人多勢衆,蘇德和阿古達一路奔逃,越過邊境,逃亡大燕!” 蘇德還是遊牧族的王子,王位繼承人!玉韶華倒真的是沒有想到,不過蘇德那一身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確實也不是後天修煉出來的。 玉韶華:“如此,西秦朝廷知會大燕朝廷,大燕也開始追殺蘇德?!” “主子猜的很對!大燕也不容蘇德,蘇德被迫進入荒漠。格里姆荒漠人煙全無,雖然屬於西秦和大燕邊境,接壤匈奴,但是誰也不管,既不能生產也不能作爲防禦,是以無人插足! “蘇德進入荒漠後,遇見被大燕朝廷逼迫進入荒漠的沙黃兵,與羅展將軍一見如故,結爲兄弟,蘇德便留在了沙黃兵營至今。” 呵,歷來如此!國家之間爲了利益,誰會管你是不是冤枉的? 倒是這個羅展,有點意思! 按照孟和的說法,沙黃兵聚集了各國的亡命天涯之徒以及北疆無奈百姓。管理尚可,但是擾民情況也存在,他們被朝廷稱爲匪徒,一方面他們隊伍龐大,現在已經達到三萬多人,另外他們也對過往客商有些掠奪,畢竟數萬人要喫飯,而荒漠無所產出,僅僅是藏身之所而已。 玉韶華問孟和:“羅展的背景,你可知?” 孟和說:“我去沙皇兵營也有兩三年了,羅展的情況竟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即便是蘇德以及追隨羅展十幾年的下屬也說不清楚! “大家只曉得羅展也是個可憐的人,本不姓羅,姓甚名誰都不清楚,只知道他不姓羅。此人如果活着,今年應該在四十歲這樣子,長得玉樹臨風,一身高強的武藝無人能及,又擅長指揮作戰,朝廷拿他無可奈何,打不過,又不降,成了朝廷的一塊心病。” 這個羅展,似乎很不一般,出身世家? “六年前,不知道怎麼回事,羅展在漠洲城裏忽然和太子的侍婢發生衝突,竟然欲搶走太子侍婢一塊掛件,太子看侍婢不開心,指揮衆人包圍羅展。 “羅展本可以逃走,奈何此人不知道中什麼邪,一定要搶那個掛件。於是趙元夢和王允之便着人告訴羅展:掛件可以給他,但是需要他次日在大街上當衆向太子和侍婢下跪道歉,因爲太子覺得他調戲了自己最鍾愛的人,面子上拉不下! “羅展完全應允! “仗着藝高膽大,次日羅展來到了街上,太子和侍婢還沒有到,趙元夢叫羅展稍等片刻,他立即去請太子和侍婢,趙元夢一離開,馬上就有鋪天蓋地的羽箭射下來! 羅展中箭十幾支,氣絕身亡!要不是蘇德豁出命去把屍身搶了回來,只怕身首異處,不能全屍! ……” 如此慘烈,孟和講得也是語調很是起伏。 “你可知羅展要搶的那個掛件是個什麼物什?竟然值得他搭上一條命?”玉韶華忽然問,李嬤嬤也緊緊地抿脣,看着玉韶華。 “具體倒也沒有人看清楚,大約是個玉質的東西,據說是只玉蟬!”孟和答曰。 玉韶華只覺得全身發冷,李嬤嬤看她臉色鉅變,立即攬住她,對衆人說:“快,給霽月公子找個房間,他大病了數日,今日又半日奔波,我要趕緊給他度氣!” 武功高手的一些神祕手法,一直像霧裏看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大家看玉韶華面色蒼白,幾乎無法坐立,以爲李嬤嬤有神奇祕法,立即讓出路。 李嬤嬤抱起玉韶華,快步進了內室,閉緊房門,緊緊地拉住玉韶華的手:“小小姐……” “你也猜到了是不是?”玉韶華終於忍不住哭出來,把臉埋在枕頭裏,哭得雙肩沒命地抖動。李嬤嬤在一邊也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羅展,就是玉斬吧! 玉斬,玉斬! 那個帶着胞兄逃走的玉斬!居然死得這樣慘烈! “嬤嬤,我們要儘快想辦法見一見肖小姐,看她到底是誰!”擦掉眼淚。 “嬤嬤,肖氏侍婢,你有沒有想過,她有可能是天香?” 李嬤嬤點頭:“天香自幼跟隨小姐身邊,小姐對她親如姐妹,喫喝用度,沒有絲毫苛待,她又比暗香聰明,學習什麼都一點就通,是以,每每小姐參加宮宴和世家聯誼,總是帶上她,大家都說她堪比大家小姐呢!” 玉韶華擦點眼淚,堅定地說,“如果是天香,綁了……” “是,我聯繫心鳳,先把畫像弄出來。”李嬤嬤說。 玉斬,我要爲你報仇!爲玉家報仇,爲越家報仇! 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