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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死了個人

作者:蜡笔疯叔
大多数人不喜歡阴雨天气,就好像大多数人不习惯用左手一样。可不知因为什么,苏瓶却爱那些乱糟糟的天气。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雷,冬天的雪,皆是他所爱。他好像把天空看成了女人,觉得她不应该叫“天老爷”,而应该叫“天小姐”。

  坐在朱桃的小卧室裡,听得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他并不困倦,反而精神很足。大半夜的不睡觉,点着“燃有豆粒大小”火苗的油灯,在昏暗环境下与朱桃下双陆象棋。

  忽而听到骰子在破口碗中哗唥唥响起,忽而传来小丫鬟的惊笑声。朱桃因为赢了三颗铜钱而兴致很高,却不知那是苏瓶故意输给她的。否则這般时候,早睡早起的小丫鬟早就撑不住困倦。

  朱桃說,這盘象棋本来是六小姐的,可有一次与五公子对弈,五公子输棋耍赖不给钱,六小姐将棋盘一摔,愤然而走。

  棋子摔得到处都是,丫鬟们四处寻找,可是找了半天,還是少一個黑子儿。值得一提的是,婚礼上见到的那個无精打采的浓眉公子,就是五公子唐剑。

  少了一颗黑子儿,王锦儿說去找木匠再雕一個,可小姐却道“一看到棋就能想起那個令人讨厌的人”,于是就不再要了。

  這棋盘丢在角落裡,成了小狸磨爪子的抓板。棋盘被小狸挠得不像样子,就打算当垃圾丢掉。可朱桃觉得丢掉可惜,便捡了回来,放到自己屋裡,时而与冯蝶她们玩耍。

  暴躁的六小姐能养猫,這還真有些出人预料,看来她不只有暴躁的一面。

  玩耍中,朱桃又对苏瓶說了一些關於六小姐的婚事,就提到了太子赵恬。小丫鬟越說越多,就有些不知深浅,让苏瓶窥得一些秘密。

  “原来如此,难怪她横竖看我不顺眼……”苏瓶苦笑一声,又自嘲的說了一句:“心中有了太子,岂能再看得上我這碌碌之辈。”

  朱桃掐着嗓子小声說:“不過咱家小姐可不是放荡女子,虽与太子见過几次面,都是规规矩矩的。”

  苏瓶苦笑:“与我說這些有何用?再過些时日,我就要离开這裡了。”

  小丫鬟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舍难离的表情。

  夜已大黑,苏瓶离开婢女的房间,到外面透透气。雨已经停了,乌云却并未完全散去,把黑蓝色的天空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月亮忽而出现,忽而隐入黑云。铺着石板的路面被雨水洗刷一新,虽然還有些潦水,但并不耽误行走。

  四下无人,只见到国公府高高的瞭望塔上,站着手持强弩、背负号角的卫兵,卫兵正盯着苏瓶。苏瓶冲着卫兵招了招手。距离稍远,看不清卫兵表情,他只是木讷地站在那裡,沒做出回应。

  回到自己屋裡,竟发现漏雨,湿了床单。应该唤朱桃来换被褥,见隔壁屋裡灯已经熄了,苏瓶也就不麻烦她,自己动手也就是。可动手之前,应该先去把漏雨的地方初修补好。否则后半夜再下起雨来,更是麻烦。

  不用取梯子,苏瓶轻身一纵,便跳上湿漉漉的房顶,罩房瓦片粗糙,不至于滑落下去,稍微稳了稳身形,爬到漏水处,发现有瓦片断裂。苏瓶一皱眉。

  虽然這后罩房有些年久失修,可這瓦片還不至于凭空断裂,仔细看這断裂之处,是新伤,像是被重物撞击所致。可仔细看了看附近,并沒发现有什么飞来的重物。

  “莫非有人踩過去?”

  苏瓶抬头,再次向望楼看去,這次距离更近了些,发现望楼的卫兵僵硬地站在那裡。

  看起来像個死人。

  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苏瓶并沒有声张。手脚麻利的把那块碎裂的瓦片摘下,与隔壁房檐瓦对换一下。回到屋裡,写了一张小纸條,跑到二进院,敲了敲沁香小筑的窗户,听得屋裡有丫鬟问了一句“谁呀?”苏瓶破开窗户纸,把字條丢了进去,還丢了一块石头进去。

  苏瓶可不打算掺和唐家的事,但见死不救也不是苏瓶的性格。如果负责瞭望的卫兵真的死了,绝不是一個好兆头,或许還会有更重要的人物出事。

  把纸條丢进沁香小筑之后,過了一会儿,那裡才亮起灯来。估计唐梅、唐婉、唐婷主奴三人被這深夜造访的粗鲁家伙吓得不轻。

  后来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掺杂着踏水声,应该是一個小丫鬟快步跑出去送信。至于那信能送到哪去,苏瓶就不管了。

  就知道那字條会引起轩然大波,导致這個夜晚不平静。不多时,大司马卫队闯进东苑,四公子唐宽亲自带着卫兵,举着火把,到处检查。而刚刚睡着的朱桃连忙穿戴上,陪着苏瓶去看热闹。

  瞭望塔上的那個卫兵果然死了,匕首插在他的后心处,被人用木头绑着,立在上头。听门卫說,绝沒有人进来,反倒是有人出去。那人穿這一套防雨蓑衣,沒看清他的脸,只說是屋裡主子患上急症,让他出去买药。唐宽大怒,把两個门兵打了一顿。

  瞭望兵的死,唐宽怀疑就是那個走出去的人干的,于是挨家挨户查,结果发现安乐郡主唐桂屋裡的太监少了一個。

  說到在安乐郡主,正是安国公唐琼的妹妹,唐梅的姑姑。而梁朝三门阀,每一代都会甄选一名嫡亲小姐,接受太后或皇后敕封,成为郡主。不過朱桃至今也未对苏瓶提起過唐桂,苏瓶便不甚了解。

  看热闹时,朱桃才对苏瓶窃窃私语,略带嫌弃地說:安乐郡主守寡多年,却染了花柳之症。

  這般丑事是不能說出去的,而安乐郡主病发,脸上、脖子上、手上,這些平时露在外的地方都已布满溃烂痈疮,怕被人见到。所以苏瓶這帮人也沒能进去郡主府,只是站在外头,等待消息。

  “初步断定,就是郡主府的太监干的。”時間不是很长,唐宽沉着脸走出来,并沒有避着众人,却好像邀功似的向众人公布:“那太监我也认得,已经在府裡效力好些年头。看起来本本分分,怎突然要杀卫兵呢?甄修为、史茂盛,你二人迅速带人去坊门瞧瞧,若那人已经出坊,就去问问值夜的金吾卫。速办!”

  “喏!”二将领命出去办事。

  唐宽举着两只手走出来,因为刚见到安乐郡主一脸的花柳惨状,他有些犯恶心,一脸嫌弃。刚走出郡主府大门,就伏身从水潭裡捞些雨水,洗了洗手。平时這帮娇生惯养的公子绝不会如此洗手,今日如此這般,看来是真的被那病吓到了。

  由于事情闹得很大,众人皆知,所以许多人都跟着唐宽到处看热闹。唐宽倒也沒太注意苏瓶的存在。唐宽很快就去到六小姐宅院,走进沁香小筑,询问字條来源。唐梅当然說不出個子午卯酉,只把实情相告,把四公子听了個稀裡糊涂。

  六小姐院子裡的人越聚越多,就好像是這裡刚死過人似的。

  可這群看热闹的人,都好似见過大世面似的,并不惊慌,甚至還有人說說笑笑。苏瓶带着朱桃,也好心情地看着热闹。

  不知唐宽与唐梅在楼裡說了些什么,后来见到身穿“拼凑锦缎小袄”的唐婉跑到楼下,向后罩房跑去。猜她可能是去后院找姑爷,朱桃喊住唐婉。

  唐婉转過身来,见到苏瓶朱桃也站在楼下看热闹,唐婉苦笑一声,对苏瓶仓促行礼,沒說什么,便只是把朱桃带走了。

  六小姐只是要找朱桃,询问一下姑爷的情况。朱桃說,姑爷一直在后院,哪也沒去。

  好像六小姐還问了一些别的問題,朱桃隐隐晦晦的沒对姑爷說。只是那方棋盘,后来再也沒见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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