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血仍未冷(三)
矮壯的日本浪人回頭用一種很好奇的眼神看着唐毅,似乎有點想不通自己是怎麼捱上的。唐毅也吃了一驚,這個傢伙的腦袋是夠硬的,一棍子掄了個結實,居然連頭皮都沒破!
“八嘎!”矮壯的日本浪人齜牙咧嘴的罵道。雖然沒受傷,不過這一棍子還是很疼的,倒吸着冷氣,仁丹胡不停的抽動。
他撇下那個女學生,從腰間抽出武士刀,雙手握着刀柄,惡狠狠的衝唐毅衝了過來。唐毅一看不妙,撒丫子就跑,打不過還不跑那絕對腦子有病。但是路上人實在是太擁擠,到處都有人在廝打,而且還要防備其他的日本人衝自己下黑手,唐毅直恨自己爲什麼沒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功夫。
唐毅周圍的日本人都朝他涌了過來,他回頭一看,那個領頭的浪人在用日語吼叫着什麼,其他的日本人都紛紛丟下目標朝自己靠攏,眼看包圍圈就形成了。
衆矢之的?唐毅心裏的鬱悶就甭提了!那麼多人怎麼就專挑我一個人打?
一羣日本浪人獰笑着將唐毅圍在當,滿眼望去都是高高舉起的武士刀。
儘管衝向他的都是刀背,但唐毅豪不懷疑自己會被捶成牛肉丸子。周圍的日本僑民和國學生也都停戰了,日本人狂笑着嚎叫着,用木棍、刀柄敲擊着地面製造噪音給浪人們助威。
領頭的矮壯浪人把刀又插回腰間,唐毅幾次往外衝,都被外圈的浪人給逼回了場地央。唐毅撿起地面上的碎石、磚頭、棍棒朝浪人首領亂扔,都被他輕易的躲閃了過去。
“咚、咚、咚”日本僑民敲擊地面的聲音漸漸有了節奏,每個人臉上都掛着殘酷笑容。
唐毅心知肚明,他們是拿自己來消遣!這裏彷彿成了古羅馬的鬥獸場,而自己則是一個蹩腳的角鬥士,生命的意義就是被人屠殺取樂。
跟這傢伙拼了!唐毅眼睛充血,直奔對面矮着身子擺出相撲架勢的浪人,緊跑兩步後飛起一腳朝他襠下死命的踹了過去。心裏暗下決心,一腳就廢了這王八蛋!
突然,唐毅感覺自己腳下一軟,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的跑前猛跑了幾步,踉踉蹌蹌險些摔倒。等反應過來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給帶了一下,沒摔個狗喫屎就算是運氣了。回頭望去,那個日本浪人笑呵呵的朝自己招手,示意繼續。
圍觀的日本僑民笑翻了,有些人還用怪腔怪調的國話喊道:“支那豬,乖乖的磕頭吧,磕頭就不殺你!”
“東亞病夫!”
國學生心裏難受,拼命往裏面衝,試圖救出唐毅,卻被日本僑民用棍子和武士刀擋在了外面,只能乾着急沒辦法。尤其是那個被唐毅從浪人手裏救出來的女孩,更是眼睛通紅,急的想哭。
兩邊暫時歇戰,都在看浪人領袖和唐毅的單挑。唐毅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想逃也沒機會了,反正縮頭也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那就只好拼了。骨子裏那股血氣翻涌,就是死老子也咬你一口帶下你身上一塊肉!
可是拼命是要看實力的,唐毅就是想拼命也得有機會,幾次衝過去拳打腳踢,每回都被人輕鬆的化解,還像面口袋一樣被扔到空摔的結結實實眼冒金星。
日本僑民還在數數:“一·····二······三······”,看到唐毅被扔出去一次,他們就鬨堂大笑。
唐毅感覺嘴上火燒火燎的疼,鼻子和嘴脣都磕破了,衣服早已撕破,絲絲縷縷的掛着,半條袖子已經不見,西服、頭髮、臉上到處是血污,鮮血混合地面的泥土糊的看不出長什麼模樣。掙扎着想站起來,卻覺得手臂沒有絲毫的力氣,尤其是左臂更是軟的像麪條。
眼睛被血遮住,眼前的景物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只是一片刺目的紅色。隱隱約約能看見對面的浪人正在笑呵呵的衝自己招手,示意再來。
唐毅幾次掙扎着起來,卻又無力的摔倒,日本人的笑聲變得更加刺耳,那種張狂的笑聲讓他感覺比捱打還難受。國學生有不少都在抽泣,商鋪裏從門縫裏偷看的店主、夥計在低聲咒罵沒人性的蘿蔔頭。
一家雜貨鋪,一個年男人從窗口冷冷的看着這裏,他個子不高,穿一件尋常的青布長衫,手指上套一個碩大的祖母綠戒指,看起來眉目也算斯,只是個上海灘普通商人的打扮。但是他眼睛裏那種寒光令任何人都不敢小視,這絕對不會是個人畜無害的善男信女。他旁邊一個熊虎般強壯的男人望着唐毅被打眼睛冒火,醋鉢大的拳頭握的嘎巴巴響。
壯漢的臉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從額頭直貫臉頰到腮幫,讓他看起來猙獰恐怖。
刀疤臉低聲道:“杜先生,這個小夥子恐怕撐不住了,咱們幫把手吧?”
年男子平靜的搖頭道:“先不要着急,今天的事情由阿德哥主持,全盤由他老人家調動····阿德哥說的有道理,不打就不打,小打小鬧沒意思,要是動手就一次把這些蘿蔔頭打怕!讓他們再不敢來鬧事,要不然今後天天在街上看見他們,煩也煩死了。”
刀疤臉苦澀的道:“杜先生,可是那些都是讀書娃,打架不行啊,眼看這個小夥子要被打死了!沒有咱們的人出手,誰也救不了他啊!”
杜先生一抖長衫雲淡風輕的道:“不要因小失大,看他的造化了·····不過這小子的骨頭是夠硬的!如果他能撐過今天的話,很可以交個朋友嘛!看他穿戴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想不起來上海灘還有誰家的公子哥這麼有種的。”
“哎!”刀疤臉無奈的長嘆了一聲。
唐毅自己都不知道傷在什麼地方,更不知道自己被人摔了多少次,總覺得渾身上下就沒有不疼的地方,直覺得天旋地轉,身上冷的發抖,無論怎麼掙扎怎麼努力都已經站不起來了。
日本人的笑聲虛幻像十八層地獄的鬼哭,唐毅躺在地上用袖子擦擦糊在眼前的血,陽關把眼睛刺的生疼,對面的日本浪人的樣子也看不清楚了。
就這麼躺着吧,躺着真舒服啊!
我要死在這裏了?唐毅的腦海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渾身打了個寒戰。
自己還沒有任何的作爲,就這麼隨便就死了?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不曉得是從哪裏冒出一股力量,也許只是單純的求生本能支持着唐毅,他用右臂的手肘撐起重逾千鈞的身體,用膝蓋頂着地面,又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
圍城一個圈的日本人都有點傻了,這個已經死了一多半的人居然又還魂了!而國學生則是響起一片掌聲。
儘管唐毅是跪在地上,可是在學生們看來,他比任何站着的人都高大,尤其是被救的那個女學生領袖,更是熱淚盈眶,手掌都拍紅了。
一個有力的手臂將唐毅拽了起來,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安娜,不曉得她是怎麼從日本人的圈子裏鑽進來的。
安娜甜甜的一笑道:“達令,你還能站的住嗎?”說罷,遞給唐毅一個木棍讓他當柺杖。
唐毅一看是她,腦袋就發炸,用喑啞的嗓音道:“你快走,這裏沒你什麼事兒!不能再把你給搭上。”
想把安娜推走,手一軟木棍掉在地上,又直挺挺的往下栽,安娜一手將他拉住,用腳把木棍挑了起來,笑呵呵的道:“達令,認識你這麼久,就這句話最好聽了。”
說罷,安娜緩緩的鬆開唐毅的手臂,見他已經扶着棍子站穩了,冷冷的一笑,然後衝對面的日本浪人標準的一個四十五度鞠躬,雙手攤開擺出了柔術的起手式。
安娜的神情自若,絲毫沒有半點緊張,似乎雙方不是你死我活的敵人,而是在道場裏切磋的對手。
日本僑民笑的前仰後合,浪人的首領則好奇的上下打量安娜,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居然要和自己較量柔術?
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在這麼一場血腥的搏殺還有如此香豔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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