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無情語,竹蜻蜓的夢(3) 作者:未知 可是她知道這可能性很小,即便她知道他是誰,她卻沒有勇氣地站到他面前問他一句,你是否還記得當年的那隻小小竹蜻蜓,因爲她害怕聽到他的答案,倘若他的答案是“不”,那她這麼些年的獨自暗想該是多麼的可笑。 或許說,她是在等,等他將他的溫柔再次送到她身邊,莫說他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只要他想得起她,不管世人看法如何,她都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可是,他偏偏將他的溫柔給了白琉璃!那個讓她怨恨的白琉璃!不論如何她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所以,她終於忍不住來見他了,儘管她從未見過他的容貌,儘管他或許只是她心中構想的一個夢,她也要問清楚,當年爲何要救她,爲何要把竹蜻蜓送給她,若沒有這些,他的溫柔就不會在她的心中停駐,她如今就不會如此放不下。 “不知白二小姐深夜來訪所爲何事?”百里雲鷲似乎不打算轉身,只是背對着白珍珠聲音涼涼淡淡,“白二小姐就不怕明兒外邊會傳出什麼不好的傳言嗎?” 百里雲鷲張口的一個“白二小姐”讓白珍珠砰砰直跳的心在一瞬間近乎停止,震驚與蒼白瞬間漫上她美麗的臉龐,因爲“白二小姐”這個稱呼對於白珍珠來說是一種羞辱,她明明比白琉璃年長几個月,可她偏偏只能做二小姐,二小姐這個稱呼無疑是在給她的名聲抹黑,儘管“珍珠小姐”這一稱呼有失禮數,卻實實在在比“白二小姐”要好得多。 白珍珠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百里雲鷲的背影,心口如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一般生生的疼,他竟然叫她……白二小姐?怎麼……可能? “臣女珍珠,見過雲……小王爺。”白珍珠將頭上的風帽翻下,婉轉好聽的聲音裏帶着一抹淡淡的悽婉,令人心醉。 “雲小王爺,真是個久遠的稱呼。”百里雲鷲扶了扶臉上的面具,淡淡一笑,“白二小姐還未有說深夜來訪所爲何事。” “臣女前來,是想要答謝十一年前,王爺對珍珠的搭救之恩。”白珍珠臉色白了白,神色受傷。 “本王未曾記得何時搭救過白二小姐。”百里雲鷲依舊沒有回頭,冷淡的態度讓白珍珠狂跳的心慢慢冷卻,眼神受傷地大聲反駁,完全沒了平日裏的溫婉形象,“我不信!若是你不記得,你爲何會讓我進到府裏來?” 他怎麼可能不記得?他怎麼能不記得? “不是白二小姐讓家丁拿了東西給本王看嗎?本王看到了曾經熟悉的東西,請白二小姐進府應該是合乎常理的事情吧?”百里雲鷲說着,將那隻竹編蜻蜓捏在指間,擡手,在白珍珠的視線裏微微搖晃。 只見那隻竹蜻蜓全然變了顏色,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色彩,灰褐的顏色能看出它的年歲不短,竹子表面異常光滑,由此可看得出白珍珠將它收藏得有多好,也可看得出白珍珠有多珍視它。 “這是……你當年特意留給我的東西。”編貝般的白齒微微咬住下脣,白珍珠目光柔和,聲音卻異常苦澀。 “呵呵……”百里雲鷲忽然輕笑出聲,笑聲裏帶着嘲諷,“本王這輩子從未給人送過東西,不過這隻竹蜻蜓的確是出自本王之手,而它之所以會在白二小姐手裏,必是白二小姐撿了本王不要了的東西。” 撿了……不要了的東西?白珍珠圓睜的瞳孔裏是難以名狀的震驚,近乎崩潰,彷彿美麗的玉盤被打碎,像是美好的回憶被人生生撕裂,令她雙脣不斷髮顫,“那你當初爲何會帶我走出竹林?” “本王說過,本王從未救過任何人,同樣,本王也未幫過任何人,白二小姐之所以會誤會,只怕是因爲這個東西。”百里雲鷲說着,將指間那隻竹蜻蜓攏在手心裏,五指驀然收緊,只聽枯枝斷裂的啪啪聲在他的掌心輕輕響起,伴隨着他涼淡得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若是如此,那本王就替白二小姐毀了它,毀了這個讓白二小姐誤會了這麼多年的東西。” 百里雲鷲再張開五指時,被捏得粉碎的竹蜻蜓從他掌心一點點掉落到地,白珍珠本想上前奪回那隻竹蜻蜓,卻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承載着她人生唯一一個美夢的竹蜻蜓四分五裂,就像她心中最美的回憶最美的期待被人生生捏碎一般,痛苦而可笑。 原來將這份小小的回憶珍藏在心的只有她自己!原來她所想的一切是那麼滑稽可笑!可笑她自詡聰明,竟會相信這種本就不可能存在的美夢! “呵,呵呵……”沒有歇斯底里的吼叫,白珍珠只是自嘲地冷冷笑了幾聲,然後重新拉上風帽,向一直未曾回過頭的百里雲鷲微微垂首道,“既然是誤會一場,那麼臣女便先行離開,深夜叨擾了王爺,還望王爺見諒。” 白珍珠冷冷地把話說完,轉身走了,眼裏帶着決絕的冷意。 “聽風,替本王送客。” 白珍珠走後,望月自黑暗中出現,向百里雲鷲恭敬問道:“爺,那個女人留着可能會是個麻煩,要不要望月了結了她?” “不急,自會有人替我了結她。” “是,望月明白了。”望月說完,又歸於黑暗之中。 百里雲鷲這才微微垂眸,看向散落在他腳邊破碎不堪的竹蜻蜓,忽然擡手掀掉了臉上的鬼臉面具,以左手用力壓着自己的左臉,深深彎下了腰,雙肩突地一下又一下地發顫,好像在承受莫大的折磨一般。 望月去而復返,表情依舊冷冰冰,聲音卻是有些緊張道:“爺,是否需要人來扶您回房?” “不用,你接着去準備聘禮吧。”百里雲鷲將腰躬得更彎,聲音有些黯啞,望月雖是不放心,卻還是恭敬地應了聲是,退下了。 良久良久,百里雲鷲才伸手在腳邊摸索着拿起被他扔到地上的鬼臉面具,在臉上重新戴好後才直起腰,若是此刻他未有戴面具,定能清楚地看到他蒼白如紙的面色和滿臉細密的汗珠。 他不是不記得那年在百花谷,白致帶着他中毒不淺的女兒闖過白霧迷障闖進百花谷裏,然後他將白致時而清醒的迷路女兒帶出那片只有他纔可進入的竹林,完全與好感與同情無關,不過是覺得她會髒了他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