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似夢非夢
而後，陽光破裂成碎片，落入易無風深沉的瞳仁裏，碾成一片無垠的失落。
終歸不是他的嫣兒，有些事，過去了是過去了，而有些人失去了是失去了。不管再怎麼去銘記，再怎麼的去深藏，亦是挽不回。過不去的，永遠是我們自己的內心。
如果不去想，也許還能快活一些。
越是這麼想着，剛剛親眼看到的一幕幕，變幻莫測的在腦海晃過。柳煙兒的趾高氣揚，還有音嬪的委曲求全、虛以委蛇，充斥在易無風眼，全部是無邊無際的虛僞。
忽然之間，易無風有些厭惡般看到這些虛僞的面容。
在這時，玉公公攙落着諂笑的聲音從門外傳入書房，傳入易無風的耳，
“柳妃娘娘吉祥！”
是柳妃，柳煙兒。
“玉公公好，本宮有要事求見皇，請公公通傳一聲。”
“好，娘娘請稍等。”聽到這裏的時候，易無風心撩開些許煩躁。捏了捏脹的發疼的額頭，放下手的御筆，等着玉公公進來。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被推開，門口出現玉公公略顯豐腴的身形。小心翼翼的走到易無風的跟前，臉推着恭敬的笑意，
“主子，柳妃娘娘來了，可是要見？”
沉吟許久，放下的御筆又被易無風拿起，他答，
“讓她走吧，說朕在忙！”
似乎是沒有料到易無風會有此一舉，玉公公身形爲之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方纔晃過來。堆回諂笑的恭謹，給易無風跪拜一禮，
“是，奴才遵旨。”
然而，在玉公公要退出去的時候，易無風又沉着聲音，改口將玉公公喚了回來，
“慢着，讓她進來吧。”
“是。”不敢質疑易無風的命令，玉公公躬着身子，答。
沒有讓易無風等的太久，眨眼過後，柳煙兒扭捏着妖嬈的身子，風情萬種的踱步進來。笑意盈盈的走到易無風身邊，欠身見禮，
“臣妾給皇請安！”溫柔的要掐出水來的嚀音，竄在易無風的耳。浮起隱晦的不滿，在眸光觸到那張雋麗的容顏時，所有的不滿都隨之騰起的眷戀而消散。
對着這樣朝思暮想的臉，儘管很多東西心清楚，他依然狠不下心。像了她的蠱一樣，欲罷不能。
“愛妃平身！”搖了搖頭，易無風甩着腦袋讓自己思緒清明一些。
而柳煙兒在起身後，啓步走到易無風身旁。柔若無骨的長指自然而然的捏易無風的雙肩，嬌聲吟吟的道，
“陛下辛苦了吧，煙兒來給陛下送送筋骨。”
若是往常的時候，易無風心裏必然是欣喜的。在看過剛纔的一幕，還有經歷過沉音宮跟玉宸宮之間的各種爭鬥之後。易無風對柳煙兒的認知，已經不能單純的停留在與冷妃相似的面容之。
縱然是一模一樣的臉，心性還是不一樣的。
狠不下的心，猛然一疼。
拂開柳煙兒擱在自己肩膀的手，易無風站了起身。像從心底嘆出的一口氣，回眸望過柳煙兒一眼，
“煙兒，若是沒有緊要的事情，你先回玉宸宮吧。朕這兒還有許多的要事需要處理呢。”
聽出易無風話裏驅逐的意思，柳煙兒不禁覺得委屈。撇了撇脣，淚意憋在眼底，遲遲沒有落下，
“前些日子臣妾因跳舞弄傷腳的事情得罪了音嬪妹妹，想必妹妹定然會在皇跟前挑撥臣妾的不是的。臣妾，臣妾害怕……”一邊說着，淚水一邊吧嗒吧嗒的掉下來，楚楚可憐的模樣，着實的讓人心疼。
又是兩宮之間的爭風喫醋，易無風看着柳煙兒梨花春帶雨般的嬌顏，破天荒的覺得厭煩。擰了擰堆滿愁緒的劍眉，看過柳煙兒一眼後，落寞寂在眼底。壓着心的不快，軟言安慰着，
“你在朕心的位置，是任何人都動搖不得的。嫣兒，你明白麼？”明明是自欺欺人的話，在面對着那張極其相似的臉後，易無風漸漸陷入對過往的沉迷當。
得到滿足的柳煙兒總算不再糾纏，破涕爲笑的離開了易無風的御書房。
等的柳煙兒走後，易無風癱軟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無邊的寂寞落下，黯然了他輝煌的餘生。
在眼光瞟過堆積在書案前的奏摺時，易無風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拉到朝政之。拿起御筆，批閱起奏摺來。
等的停下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欺壓下來，殿檐邊懸掛的風燈，搖搖曳曳出明明暗暗的光線。
玉公公看出易無風臉色不好，接過敬事房的人送過來的綠頭牌，哆哆嗦嗦的走入御書房內。跪到易無風跟前，
“主子，今晚是翻牌子，還是……”
沒等的玉公公把話說完，易無風站起身，甩了甩衣袖。人率先踱出房門，只給玉公公留下一句，
“今晚朕在欽安殿歇着，哪兒都不去了。”
“是。”聖意難違，玉公公轉過身去，拜下一句。將綠頭牌還給敬事房的內侍，匆匆跟易無風的腳步。
入了月末的春季，是沒有明月的。
處處可見的七彩琉璃宮燈，折射出來的光彩，使得沉寂在暗夜裏的宮闈，在冷漠顯出一絲溫暖來。
隨着心意的主導，易無風漫無目的的在皇宮內院胡亂走着。不知不覺的來到冷妃生前，他爲冷妃建的雅芳園。冷妃素來對木槿情有獨鍾，於是他在宮勻出一塊地，建了一個園子，裏面全部種着各種品種的木槿。
取名雅芳園。只是後來冷妃一死，他爲避免睹物思人，漸漸去的也少了。沒有皇帝榮光的籠罩，雅芳園也慢慢沉寂下來，無人問津。
讓易無風沒有想到的是，會在這裏聽見那首曲子。
曾在仙履林外易無風聽過一次，是他遇見音嬪的那晚。後來音嬪也將那首曲子的曲譜寫了出來，也讓司樂局的樂伶們排練過。始終沒有易無風最初聽到的那種悸動，今晚再次聽聞，悠揚飄遠的簫聲，恍如從天際傾流之下。
無奈的掙扎之，透出不願屈服的絕強。兩種情感矛盾的匯聚，揄揚起的音符，瞬間頓挫下去，緩緩平伏過的音樂如同清流過境。蕩着悠悠清遠，流漾着撫平人心底焦躁的安寧。太多的感情傾注在曲子之，難能的是，竟然絲毫不讓人覺得突兀。
仔細聽着，易無風還從曲音聽出濃濃的思念。
直覺告訴易無風，吹奏長簫的人肯定是一女子，而且，肯定不是音嬪。
受盡宮禮儀勢利的薰陶，音嬪的曲音美則美矣，實際失去了靈魂。音嬪的曲音，乃至整個司樂局的曲音，都是爲了討好他而存在。絲毫沒有自己的情感在裏頭，華而不實，優雅的外表之下，是空洞的靈魂。
不像眼前的這首曲子，輕而易舉的引發易無風的共鳴。
現下的他，也如曲音的那般，掙扎着無奈，拿不起更放不下，又不願意去屈服，同時又對過去有着深沉的依戀跟懷念。
幾乎是立刻的，大步邁開步伐，跟着曲音傳來的方向深入過去。
撥開擋在身前的木槿花林，易無風輕喚出聲，
“是誰，到底是誰在林奏樂？”清朗醇厚的嗓音，流落在雅芳園。落下後，簫聲嘎然而止。
似是料到那人會跑，易無風加快腳步，輕喝着，
“站住，不要跑，不要跑。”
可惜的是，等易無風趕到那裏的時候，只看到原處空餘下一道白色的身影，根本沒有旁人的蹤跡。唯留下一根碧綠的玉簫在燈光下閃耀着熒熒的輝光，一下子奪取易無風所有的視線。
蹲下身子，易無風將玉簫撿起，輕輕的拭去玉簫跌落時沾的塵土，像捧着最名貴的寶物一樣。收入懷裏。
……
不過是想找個地方安靜的懷念着自己的母親，萬萬沒想到會把易無風給引過來。
白日裏的時候在仙履林撞見音嬪，還有柳煙兒，於緋詩心起了謹慎，不敢再到仙履林。知道自從冷妃死後，雅芳園便沒有人再去。她纔敢如此大膽，孤身到雅芳園裏吹曲。
深宮的日子步步驚心，自己雖然沒有將一顆心全部落到易無風的身。但是入了這宮廷，這一輩子終歸是不能自已的。特別是這些日子來，看着沉音宮跟玉宸宮斗的你死我活的，更讓於緋詩心生倦意。
不由越發的思念自己的母親，心裏對於深宮困境，越發的無奈跟掙扎。
在聽到易無風的聲音後，於緋詩不用多想都知道是易無風的聲音。正因爲知道，所以於緋詩才要跑。
冷妃對於易無風的重要性，沒有人於緋詩更清楚。
雅芳園是易無風爲冷妃所建，若是讓他知道有人私闖雅芳園，這個罪責定然不輕。於緋詩可不願意擔這麼個冤枉的罪名，聽清是易無風的聲音時，立馬溜之大吉。不過當時太過惶然，居然將手的玉簫跌落在地。
也不敢回頭去尋，於緋詩先是徑直的回到芳華宮。
沒弄明白易無風的意圖，於緋詩忐忑不安的回到芳華宮。思前想後的想了一晚，直直到了天明，最終決定不返回雅芳園內。
如若玉簫真被易無風拾去，那麼自己貿然返回，不亞於自投羅。
依着易無風的手段，自己必定是沒有好果子的喫的。
索性，於緋詩在芳華宮內閉門不出，安靜的觀察着內宮的一舉一動。觀察着易無風的一舉一動，靜觀其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