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我就是我 作者:山水话蓝天 正文 正文 温知州眼下怕死掉,以后怕沧赵家這种凶野家教不只是对赵岳這個沒脑子学习文化的粗鄙野人儿孙這么教导要求的,连文雅优秀的赵公廉也信守這個最高原则,怕只怕温润君子侯爷内心实际是凶残野蛮,玩官场斗争也不守规矩。 他和大宋其他官僚一样对沧赵家族最忌惮的不是凶名昭著的小霸王,而始终是赵公廉這位官场传奇。 赵公廉可怕就可怕在文武皆强,文能压群臣,武能斗天下最优秀统帅,杀伐果断,天纵奇才,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個,這已经令人生畏,却不仅如此,還有骁勇能战高度忠诚团结的赵庄强大乡勇准军事组织在背后死心塌地支持和听用。 有這么只可随意调用的武装力量和众多暴力死士好手,這是大宋所有士大夫家都不具备的硬势力。 不少家族底子厚或权大捞钱多的士大夫家在老家都有数量惊人的田产,手下佃户比沧赵家多得多,不是沒有這种类似的民间武装实力,但沒有谁家的乡勇也能硬斗辽军這样的强敌而长久不倒,和赵庄武装一比都不堪用,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连军权在握的朝中权贵和边关老牌大家将门私有的武装实力也无法和赵庄的乡勇相提并论。 首先一点,這些高级武官的私人武装不可能有赵庄這么多這么自由使用的武力人手。 朝廷决不允许有。 沧赵家族崛起的方式太独特,也是大宋所有官员家族中最独特的存在。 大宋以前从未有過這种家族现象。对這样的家族缺乏经验。 這才是真正强悍的顶级贵族家族。 强悍到连皇帝意识到這一点后都难免有些畏惧。皇帝都如此,其他官僚,谁敢和沧赵直接刚硬? 這也是大宋官僚集团长久以来眼红其豪富,不断联手打压挑衅欺负沧赵,却一直未敢真撕破脸的至关重要原因。 沒哪個官员不畏惧把沧赵家族逼急眼了這家会干出什么来。 若是赵公廉真正信守的也只是家教這一條,为报复還击不择手段,根本不管规则不规则,那就太可怕了。 回想一下赵公廉当官這些年在私事公事上的一件件轰动事迹,以前觉得沒什么,都是官场争斗必须的狠辣,与猖狂的诸多挑衅相比,赵公廉表现的已经相当低调克制了。现在再看,這才惊觉這些事迹中似乎都蕴藏着无视王法的凶野无忌。 怪不得当初赵老二這個疯子還是小屁孩的时候,游玩东京,在大相国寺被宰相家的公子带一帮高官家的纨绔衙内指挥花胳膊欺负威胁到了,毛都沒丢一根,实际是宰相公子那些人想欺负人反被欺吃了大亏,宰相公子干脆太监了,落得生不如死,丢尽宰相颜面。可当时官小的不值一提的赵公廉却依然怒极暴露出凶悍一面,居然不顾朝廷法度礼仪森严,在朝堂之上当着皇帝的面就敢直接动武行凶,当堂殴打御使言官,坚决凶猛报复敢跳出来找事的高官。 怪不得赵公廉一上任边关就立马变了一個人似的,一面全力整军,一面下死手杀贪官凶狠治理手下官场,迅速打造了一只能打仗的军队就立马迫不及待对欺负他家的辽国从此展开了凶残反击,其行为让人感觉是不自量力不顾生死的疯子。 让人敬畏的是,看似笑话,赵公廉却硬是以区区沧州一府兵力做到了。 从此,傲慢凶横的大辽国一次次吃大亏,却就是拿赵老大沒办法。 怪不得赵老二南下途中敢把一州总捕头当众活活打死,完事了還沒事人一样放狠话威胁当地官府后悠然而去。 怪不得赵老二在淮河上被杨戬手下的河兵只是拦船刁难威胁了一下,他就凶残整残废了带头军官毒打官兵,并且敢亲身犯险轻身堵上军权在握当时凶威正盛凌驾两淮的杨戬這样的重权宠宦大太监的门大骂,猖狂挑衅羞辱。 怪不得当初的祝家庄只是伤害了一個给梁山供应粮食什么的区区寻常土庄主关系户,赵老二就彻底毁掉了祝家庄。 原来原因都在這。 原来赵老二蠢笨的脑袋裡只知,只信守家中长辈教他的唯一行事原则,所以来了泰安就敢凶狂把招惹他的高盛客栈毁掉了……上了擂台就敢挑衅本知州,肆无忌惮杀官兵军将,直到把本官弄到眼下這丢尽人還可能性命不保的地步。 這纯是個愚蠢到不知国法为何物、规矩为何物、畏惧为何物的无知无畏疯子啊! 這真是個刁民,极品的。 可恨的是他還偏偏有個强大的好哥哥,有個强势的家族,身边更還有一伙强有力的凶徒。 本官居然对這么個疯子刁民下手了? 這個赵老二是個够愚蠢胆奇大的小疯子。本官弄他,原来本官也够愚蠢,大错了胆,下手选错了对象。 争斗规则特权对赵老二都不好使了。 本官和這個不受规则约束的势力强大又无知的疯子争锋只剩下斗暴力了,对小疯子又缺乏了解,毫无更周详的准备,沒准备更强大的悍将和兵力随身保护,哪有不被动不倒霉的? 温知州心理這個后悔呀。 惊得更加怕就這么轻易死在只信一條原则的蠢笨无畏小疯子手裡。 赵岳瞅着温知州被老七用力踩着也仍在明显瑟瑟发抖,就知道知识多的士大夫又犯习惯病了,又在凭阴险歹毒心性和擅长的官场争斗经验,用丰富的想像力自觉对他的话进行了自动脑补,清醒意识到斗错了对手从此身处的险境,从骨子裡怕了。 他要在狗官心头再补一刀,让其彻底丧胆,笑眯眯俯视着只剩下恐惧的温知州问:“温大人,你說人的第一要求是什么?” “第一要求?” 自感处在生死边缘随时可能被小疯子杀了的温知州第一反应自然是求生,冲口而出:“当然是活着。” 若在以往,他的第一反应会回答:“人的第一要求当然是荣华富贵。” 再往前推,那时他只是個落第书生,沒有希望通過正经科举途径当上官改变命运,不会营生,也不愿干下贱活,穷困潦倒,吃饭天天都成問題,那时他的第一答案是:“当然是衣食无忧。” 后来为出路一咬牙去硬头皮撞蔡京家的门,卖弄学问心计,侥幸真被蔡管家看上并收用了,有了吃饭地,并逐步成了相府坐馆先生兼师爷,却年過三十還独身一人苟且生存,娶不起婆娘,那时他的第一要求答案是:“当然是娶個有些家势的婆娘。” 在相府混得出头了,有了可见的前程,他如愿以偿娶到了东京一户官宦之家的闺女,得了助力却也得了個可怕母老虎。 要求在不断变迁。 往事不堪回首。 温知州当上一方大佬后开始梦想封侯拜相的那一天,沒想到弄来弄去却沦落到“只求活着”的人最低级需求上,越混越回去了。 這让老温的心情越发沮丧。 赵岳一拍手道:“着啊。就是活着。你回答完全正确,但沒有加分,沒有奖励。” 他一脚踩在温知州的额头上,踩得這家伙雪雪呼痛越发惊恐万状。 他收了笑脸,冰冷盯着,冷漠道:“原来你也知道人的第一要求是什么。那我特妈的就不明白了,你仗着這身官皮耍权坑害本族弱小百姓也就罢了,你为何胆敢谋划杀我?” “我只想当個逍遥快活平民百姓,只要求活着。就這么点要求。你却不想让我活。你特妈的還想我老实按你的狗屁规则来行事?” “你耍阴谋要弄死我,自以为得计。我特妈的有本事弄你,为什么不就手弄死你?” “谁特妈敢伸黑手不让我活,我就让谁满门先死。” “谁特妈敢对我家下手,我就让他满族下地狱,让他得活也生不如死。” “老子是刁民。你们一個個都争着当恶鬼,专门祸害本族人,那不干我事。但危及到我家,老子就不介意当個阎王。我特妈发现我還真就适合当阎王。我确实有能力当阎王。天生我到這個世界也许就是让我当阎王的。那我就当個收恶鬼的阎王。” 這最后两句话发自赵岳肺腑。 最后一句话,他是从心底最深处对這個愚昧落后野蛮世界呐喊出来的。 愤怒激昂催动师门基本功自动疯狂运转,這一声呐喊一出口,气劲惊人,直如晴天打了個霹雳,声震四野,回声荡漾,连古岱庙前无人在旁的那口大铜钟不知怎么也回应赵岳似的轰鸣响起,似乎代表佛祖支持,让赵岳宣言更添了股威势和诡异可怖。 怒吼让熟悉赵老二的梁山好汉们都骇得不禁打了個冷战。任原等更是头皮发炸,惊得不禁连退数步。 擂台下的混乱人群此时已渐渐散开,虽然仍是一片惊叫乱嚷仓皇乱窜,但踩踏事件的恐怖情景已经渐渐消失,不再有人倒地死伤,然而有不少汉子在這场灾难中侥幸保住了小命,却危机還沒全過去,一感觉安全了又起了恶念正趁乱浑水摸鱼做恶。 赵岳這声吼吓得人群齐齐一惊。 几乎是刹那间,擂台外就近乎鸦雀无声。 乱哄哄的人群都惊得下意识闭了乱叫乱嚷的嘴,灾难中发狂发蒙的脑子似乎被痛击了一下吼清醒了些。 混乱不堪的场面恢复了不少秩序。 稍后,人群害怕這裡会爆发想当阎王的小霸王与官方恶鬼之间的血战,照旧更急于逃离這险地,却开始变得比较理智有序地继续四散而逃。浑水摸鱼的家伙也不敢再逗留着肆意做恶了,也紧跟着逃走了。 就此,赵岳的小恶霸绰号上又加了個更吓人的绰号,变成“夺命阎王小恶霸”,并且迅速传遍了天下。 而温知州在耳朵震得轰鸣脑子轰轰间一眼瞅见赵岳俯视他的那双眼睛居然妖怪一样射出骇人光芒,迷信的他昏沉中只当是這個赵老二這一刻真是阎王附体专门来收拾他藏在躯壳裡的丑恶灵魂,妈呀,活不成了,要做鬼下十八层地狱受罚了,吓得直翻白眼。 赵岳不理睬擂台下的這些绝大多数是无良至少是麻木不仁沒心沒肺观众,不太在意這些人在践踏事件中的死活。 這些自私麻木到无耻的百姓留在宋王朝,不用太久就得面临金军凶悍南下带来的倾天血洗大灾,此时早早被另一种灾难整治一下,经历過和兵灾乱世降临下相似的凶险和争抢逃亡,也算多了些历练,吸取些抗灾经验教训,到时也能多些身心承受力和自保能力。 在践踏中死伤的人,可怜更可悲。 但死了就死了,不過是早死一步,還省得日后纷纷当了交钱纳粮有力支援和效忠异族灭本族的良民,以及积极投靠异族,专门引导异族大军有效屠杀歼灭本族抵抗力量的汉奸带路党,留下骂名与洗涮不掉的耻辱。 赵岳冷酷地盯着温知州,放低了声音,冷笑道:“不妨告诉你,我的第一要求是活着,我祖母、我大哥、我全家、我爱的人都能幸福快乐活着。 我不是追求忠君爱国建立丰功伟业的我大哥。我就是我。 我唯一关心的只是我家、我家的亲朋部下。我活着唯一的责任就是不惜一切保卫他们。 就算是皇帝无情,若敢害我大哥害我关心的人,哪怕害的只是我家一寻常小卒仆从,皇帝也是找死。我也照样收拾得他悔不当初。我既然被逼得做阎王,那么让選擇做恶鬼的皇帝受应得的惩罚也是我的职责。我能做到。” 温知州听到赵岳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還說得如此自信,如此坚定有力,他脑子轰隆一声,吓得差点儿神经错乱。 瘫倒椅子上的师爷一听這话,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同样沒好下场,知州都得死,他這种卑贱之徒更得死得惨,吓得滋溜滑下了椅子瘫歪在桌子腿那浑身哆嗦個不停。 温知州则吓得牙齿格格发抖,在急恐昏乱中关心的自然不是皇帝皇威大宋利益,无心维护這些他平常挂在嘴边的东西,他只关心他自己随时会丢掉的性命,惊急下情不自禁张嘴就来了一句:“好,咕咚仓皇咽唾沫声,好汉饶命。” 他被赵岳用脚凶狠碾着额头,完全吓蒙了,求饶了第一句,后面條件反射般开始反复熟练重复起来。 “好汉饶命啊。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若不是被踩着起不来,他早五体投地跪拜猛磕头求饶了,哪還顾得上什么官威尊严、什么读书人挂嘴边的傲骨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