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于是柳善善便有些迷茫了。
在三师姐口中,清药尊者似乎不是個好人。而看這少年的反应,却又像是对這位尊者挺是信赖。
皱着眉头略微思索了几秒钟后,她果断决定将這個問題抛到脑后——管他呢!反正和她也沒什么关系!
柳善善目前对這個世界還沒有太多实质性的情感。
唯一算在意的人,或许就是师父了。
只要师父是好人就行!
想到师父,柳善善又想,等她做完芳芳草任务,拿到引气丹,应该就可以成功引气入体了!
到时候师父出关,看到的就是他全新的小徒弟!
想必心魔問題也能迎刃而解。
思极此,柳善善无比激动。正心潮澎湃的时候,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她小跑而来。
之前夜间沒怎么看清,這会儿见他迎面過来,柳善善才有机会仔细看他的脸。
年纪确实不大,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倒是很好看,唇红齿白的,眉眼很是赏心悦目。
只是這一点赏心悦目很快就被他高高挑起的眉毛,以及嘴角撇出的那抹狐疑给破坏了。
“想什么呢,老远就见你在這儿傻笑。”
她当然不能說自己在想引气入体。
他情绪倒是消化得很快,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不愉快,說着懒洋洋打了個哈欠,隔着远远的距离,便将手裡的东西抛给柳善善。
柳善善忙伸手去接。
——当然是接不住的。
于是两個人眼睁睁看着戒指清脆落地,轱辘滚了两圈,撞到墙边停下来。
少年脸上的懒洋洋变成了错愕,错愕片刻后,脸上浮现了些许尴尬。
比失手的柳善善還尴尬。
他轻咳一声,抢在她之前弯腰将戒指捡起来,這一次沒抛,走到跟前亲自递到她手裡。
末了,语重心长道:“平时要勤加修炼才行。”
柳善善略沉痛点头:“……好的。”
“我這几天太忙了,耕种的事就交给你了,戒指的认主印记已经被我抹去了,你拿回去自己看着办吧,戒指裡有种子和其他能用的东西,认主也很简单,滴個血就行……”
少年喋喋不休地和她介绍了使用方法,說到最后,神情严肃地强调:“别忘了,等收获了芳芳草一定要带来让我尝尝。”
柳善善临走脚一崴,心虚点头,挥别了他。
抓着戒指往回走的时候,心裡一阵忐忑。
不知到时候弄点其他食物给他,能否蒙混過关。
明日来愁明日再愁好了。
今天,很明显還有其他要愁的呢。
本以为回去的時間還算早,必能趁大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钻回去,却沒想,刚一回到归剑峰三殿,還沒走到殿门口,就听到一声惨叫袭来。
“啊呀!哦哟!嗷——我說了不是我!我也才刚過来!”
殿门前有两個人,一個是头戴玉冠,腰坠宝玉,一身绫罗绸缎,浑身珠光宝气,打扮得富贵逼人到和师父這简单质朴的三殿峰极其不符、疑似是从哪户大户人家送出来的少爷。
另一個则是仍旧穿了身灰扑扑长袍的三师姐。
非常诡异的是,此刻那富家少爷正被三师姐摁在门前的石墩上,用宽大长剑揍得嗷嗷乱嚎,眼泪横飞。
柳善善:瞳孔地震。
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沒想到修仙界揍起人来竟然也如此的简单质朴。
“三师姐!你从来不揍我的——从来不揍我的……嗷嗷呜。”
“我都說了和我沒有关系——嗷!”
嚎到最后,那富少爷的面庞已然扭曲,仿佛满眼都是血和泪,咬牙切齿:“柳善善,都是那個柳善善……這笔账,咱们慢——嗷嗷嗷师姐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柳善善心中讶异。
這位好像就是那個传說中,正满宗门蹲守她,想和她切磋一番的暴脾气六师兄。
得益于师父,這還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竟沒想到,初见会是這样一番场景。
三师姐深刻贯彻“人狠话不多”,听他叫嚷,只打得愈发厉害,声音颤颤:“你還敢說不是你?”
六师兄不敢再嚎,满面委屈:“真的不是我……我早上過来是想着来看看小师妹在不在,可我刚到师姐您就来了,你也亲眼看到的,修炼堂裡沒有人……那么大個活人我又不能把她生吞了。”
正涕泗横飞解释着,忽然就察觉到了什么般,猛地抬眼朝柳善善所在方向望了過来。
“那边,是不是,小、师、妹。”
在三师姐扭头的瞬间,六师兄也捂着屁股从石墩上跳了下来,表情幽怨含怒地盯着柳善善。
那阴森森、凉飕飕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见到了要找的人,三师姐也顾不上一旁的人,连冲上来,抓住柳善善的手,一阵收紧:“你,你去哪了?”
见三师姐這么担心……竟担心到摁着六师兄揍。
柳善善心中五味杂陈,一面愧疚一面心虚,却不得不扯個谎。
“我……咳!早上醒太早,有些饿,就想去外面找些吃食……”
真假掺半。
忙活了一晚上,她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想到回修炼堂又只能吃师父留下来的那些点心果子,她便觉得食欲全无,心中非常惆怅。
一旁的六师兄愤愤然嘀咕:“修仙之人,怎可注重口腹之欲?這般贪吃,竟也能被人称作天赋异禀?害得我……”
话說一半,瞥了瞥三师姐的神色,悻悻然揣着手,将剩下的话吞入腹中。
三师姐很显然并沒有关心他說的话。
只满面歉疚自责地对她道:“是我不好,师父将你托付给我,我怎可连這……”
眼见着她說着說着一副又要陷入自闭的样子,柳善善忙惊恐摇头:“沒有沒有沒有!是我醒太早,是我想趁人少去外面逛逛风景。”
三师姐面色這才缓和些许,垂着眼睫:“那你可找到饭堂了?”
虽然并沒有看到那什么劳什子饭堂,可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柳善善便表情坚决地道:“沒找到,因为半途忽然又沒胃口了,想回去吃点师父放在修炼堂的点心……”
生怕她又同昨日那样,喊她去观她练剑,柳善善忙伸手扶额,做出疲惫状:“可能是醒太早,有些困了,我想回去再睡会儿,可以嗎?”
面对她诚挚的双眼,三师姐沉默了许久。
沉默的时候,還看了一旁神情阴郁的六师兄一眼。
柳善善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道:“六师兄刚被三师姐教训過,這会儿屁股正疼,想必不会自不量力找我切磋……”
說到最后,做出正人君子的表情,嘴贱兮兮地补上一句:“纵使他非要同我比试,我也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的。”
被戳了痛点,六师兄原地暴跳如雷,脸上青筋凸起,牙齿被他咬得咯吱咯吱作响:“你說什么?自不量力?趁人之危?我轮得着你趁人之危?”
說着,便不顾另一人還在场,拔剑就要朝她杀過来。
柳善善哪裡怕他。
她不等六师兄靠近,当场便顺势倒下,在地上躺出個无所顾忌的大字,做出英勇无畏的表情:“君子便要堂堂正正地比试,你负了伤,屁股想必很疼,我不同你比!你若真要砍我,那就砍吧!砍死我算了!”
說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三师姐,等师父出关了,记得告诉他老人家,不是六师兄的错,要怪就怪小师妹太有原则,還有——下辈子我還要做他徒弟。”
六师兄剑划到一半,听她這么說,更是恼羞成怒,却又因为她束手就擒的姿势而陷入僵持,那剑停在半空中,忽然有了种不知该放哪儿的狼狈感,满脸只剩一句“我从未见過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三师姐疾言厉色:“六师弟!”
六师兄瞠目结舌看她,喃喃:“你以前都是喊我小师弟的……现在成六师弟了……是,有小师妹了,今日不比往昔了……”
六师兄以剑掩面而去。
三师姐原地张口,半晌后满面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却也沒去管他,只对柳善善道:“快起来吧,地上凉。”
“哦。”
柳善善乖巧但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起身,就看到大师兄和四师兄正在不远处過,双双脚步凝固盯着她,看状似是刚好路過,不小心将方才的画面收入了眼底
只是前者神情恍惚、略显怔忪,后者紧皱着眉,苍白着脸,一副师门要完的耻辱模样。
柳善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裡。
她忙站直,做出乖巧状,低下头向两位师兄行礼:“大师兄好,四师兄好。”
四师兄還是同上次一样,看也不看她,闭目而去。
大师兄倒是個心善的人,如此场合却也還是笑眯眯同她打招呼:“三师妹早,小师妹早,可是要去晨练?同去如何?”
三师姐表情不太自然地谢绝了他的邀請。
大师兄像是习惯了一般,沒有强求,乐呵呵地道了個别,就跟上四师兄的身影,跑了。
在送走了最后的三师姐后,柳善善终于松口气,回到了修炼堂裡。
随着轰隆隆石门关上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归于宁静,只能听到泉水潺潺的声音,她坐到泉水旁的矮石凳上,低头看向手中的木质戒指。
木戒看起来很是质朴,做工也粗糙,应当并非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戒指内侧,上刻有小小的一串字。
“闻人溪”。
应当便是那少年的名字了。
想了想,她咬破食指指尖,将鲜红的血滴了上去。
血迹滴落在木戒上,片刻便被其吸收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紧接着,一道亮光闪過,她的眼前已然换了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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