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我於世巔，問仙
玉琉塵，這位曾經的神臺，當年追隨殘面來到望古大陸，也有過不可一世的風采。
身爲神臺，無數神靈在祂面前，都要匍匐，都要顫抖。
即便是無暇，若祂想，自然也要出現瑕疵，再有劫來。
因爲祂，就是劫。
衆生更是如此。
所以最開始的那段時光裏，祂的神名，足以讓望古震顫，也使得無數神靈仰頭敬畏。
而祂原本，還有走向神臺巔峯，甚至衝擊真神的資格。
可這一切，隨着一個揹着七尺青銅劍的中年身影，從天邊而來，走入祂的神域之後，改變了。
那一戰，若非關鍵時刻祂自爆神域，可能已然隕落。
雖藉此逃出，但祂自身重創嚴重，神臺都崩潰，四分五裂。
此後，祂只能隱藏起來，不斷地沉睡，不敢顯世，對於那位背劍的身影，沒有情緒波動的祂，還是產生了畏懼之意。
那是生命的本能。
無數年過去，這畏懼已根深蒂固，而祂的修爲終究無法恢復，因爲……心劫存在。
所以，祂在全知這位執劍大帝命劫降臨後，祂選擇來到了這裏。
祂想要送對方一程。
可話在嘴裏說出時，卻變成了觀最後一程……
祂終究，對於當年那位戰力驚神，且於所有望古強者走後，依舊選擇留下的唯一大帝，忌憚至極。
祂明白，以對方當年的絕巔，雖不是夏仙，但也有足夠的資格，在天外單獨開闢出一座聖地。
從此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逍遙自在，不用在這紅塵中深陷。
可對方，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選擇留下，去守護人族。
在這瀰漫神靈的世界中，一留就是無數萬年。
人族，也因此殘喘至今。
可以說，若沒有這位大帝，人族大概率已經不存在了。
就算還有繁衍，也一定是分崩離析，分散成了無數個附屬其他族羣的小族，絕不可能還保留人族大域。
而這期間，被這位大帝斬殺的神靈衆多，可代價一樣巨大，其本體都已戰死隕落，只有一道分身掙扎着存在。
“執劍大帝，你是我在這片望古大陸上，最敬佩的修士，沒有之一。”
玉琉塵的目光，順着腳下這條浩瀚的劍氣之路，望向執劍宮，其目光可以穿透壁障，看到盤膝在那密室內的身影。
這如今整個望古世界內，修士體系中僅有的一位大帝。
“可是，你如今真的還有一劍之力嗎？”
血色長袍覆蓋了大地，渾身散出滔天血光的玉琉塵，屹立在天地之間，如乾坤之主。
隨着這句話語的傳出，祂身上的氣息，也都驚天而起。
風起雲涌，整個天幕成爲了血色。
這一刻，什麼火海，什麼黑夜，包括日月星，紛紛黯淡，祂的氣息，成了唯一。
其腳步慢慢擡起，目中如有血海爆發，衣袍更是蔓延，似要隨着其腳步，將整個人族皇都籠罩在其血色長袍之下。
可就在這時，人族的防護大陣，忽然轟鳴起來，劇烈的波動，形成了強烈的反擊。
這是人族大陣的運轉原理，它會根據不同強度的入侵，而產生不同的抵抗。
現在，是最高層次的危機，所以人族大陣的爆發，也是超出了所有，達到了極致。
強烈刺目的光，驟然閃耀間，蘊含了無數符文印記的人族陣法所化光罩，驀然形成，阻攔在了玉琉塵之前。
更是在這陣法內，還有一顆顆星辰閃動，數量一共四十九。
那些，都是曙光之陽！
這是目前人族，所有的曙光之陽了。
人族，在經歷了無數劫難後，如今已經談不上還存在什麼底蘊了。
最大的底蘊，除了執劍大帝，就只有這些曙光之陽。
而它們的波動，使得天地色變，但玉琉塵那裏卻笑了起來。
“看來，你真的沒有一劍之力了。”
說完，祂似乎再沒遲疑，擡起的右腳，就要落在前方劍氣之路上，而下一瞬，血色的天幕傳來一聲咆哮。
刺啦一聲，血色之天被撕開，人族的天道，那條七爪金龍在蒼穹飛舞，傳出咆哮，隨後身體光芒萬丈，如在這血色天幕上，升起了金色的太陽。
光芒落在皇都的一刻，這人族天道一晃之下，直奔……皇宮而去！
其目標，竟是皇宮廣場上，大帝雕像影子籠罩之處。
在這大帝的影子裏，此刻升騰了紫煙。
嫋嫋之際有了氤氳之感，更有一口大鐘，在內憑空而出，懸在了廣場半空。
那是問仙鍾。
此鍾傳聞是來自玄幽古皇時代，其狀態處於陰陽之間，唯有在日出的一刻顯露。
它不可被移動，與整個皇都，是一體，或者準確的說，它是人族皇宮的一部分，見證了歷代人皇的成長。
作用，是證心。
古來至今，時而有大臣之言被旁人質疑，需敲響問仙鍾，來證明本心。
當初的寧炎，就是以此鍾證心。
除了這個作用外，此鍾無數年來，沒有任何其他效用。
漸漸的，也就是被太多的人族忽略掉，只當其是個有些玄妙的古物以及象徵罷了。
直至今日，直至人族天道的甦醒，直至它的身影衝入到了這問仙鍾內……
此鍾，猛地一震。
如沉睡了多久，終於復甦！
其上所雕刻的山河衆生萬物圖騰，全部活了過來，在鐘體外表上流轉，閃耀出璀璨之光，映照天地的同時，一股濃濃的洪荒氣息，也從這問仙鍾內，升騰而起。
蒼穹翻騰，血氣炸裂，乾坤逆轉。
在這氣息中，還伴隨着驚人的皇氣，那是凌駕於天地之上的浩瀚意志所化，那是鎮壓萬古的無盡霸意所凝，那是望古大陸自身的共鳴之道所賦。
那更是……古皇的氣息！
但卻並非世人所認爲的玄幽！
這氣息，更爲古老。
玄幽，不是望古第一位古皇。
在他之前，望古的古皇有數位之多，無論是古靈皇，還是其他族羣誕生出的一統望古之皇。
而在最源頭，在神話傳說裏，當年的夏仙離開後，曾欽點了一修，爲望古大陸，第一位古皇！
這位古皇，是人族。
此鍾，來源於他！
於是這氣息一出，天地顫抖，望古震撼。
玉琉塵那裏，也是神色驀然一變，擡起的腳步一頓。
下一瞬，這問仙鍾在半空搖晃，一聲古來的鐘鳴，在遠古迴盪，順着時光長河，落在了現世，落在了天地。
其聲古樸的同時，更蘊含了一抹悲傷，似在呼喚，似在問那些離開的仙……
伱們，何時回來。
正是鐘鳴起，天地孤，我於人間，問仙幾時歸。
玉琉塵神色大變，渾身一震，滿身覆蓋大地的血色長袍，在這鐘鳴下，直接咔咔聲中，出現了數千裂痕。
觸目驚心。
祂擡起的腳步，也在這一刻收回，身體更是退後十丈。
“這是何物！！”
問仙鍾，就算是神臺的全知，也無法將其覆蓋。
它就好似被隱藏在了歲月裏，被隱匿在了認知外，正如同它只在日月交匯的一刻出現。
不僅是玉琉塵失聲，此刻焚火之神，黑夜之神，以及日月星三神，也都內心出現波瀾。
人族，的確是沒有什麼底蘊了。
因爲，比執劍大帝更早的底蘊，它在玄幽古皇之前，就已經隱匿了。
直至今天，它在莫名的契機下，甦醒過來。
女帝，面色如常。
大帝，亦無迴應。
至於玉琉塵，幾乎在祂內心波瀾的瞬間，那漂浮在皇宮半空的問仙鍾，再次一震，傳出了第二聲鐘鳴。
浩浩之聲，迴盪天地。
光陰逝，萬物旅，我於故土，問仙幾蒼涼！
玉琉塵全身劇烈震顫，神情變化更爲劇烈，胸口的傷勢，在這一瞬間撕裂開來，舊傷在這鐘鳴下，竟被引動。
祂的身體不由得，又退一步，這一步，是百丈。
接着問仙鍾光芒萬丈而起，恢弘中蘊含了悲傷之意的鐘聲，第三次傳來。
似最後問一聲仙……
仙路漫，命無涯，我於世巔，問仙……道何方。
玉琉塵神魂動盪，身體在這鐘鳴下，直接潰散開來，雖瞬息就重新恢復，但腳步卻是一退再退。
直至退後千丈外，祂才穩住身體，擡頭死死的盯着那口鐘。
這鐘鳴內，蘊含的意念恐怖至極，那是尋道之念，那是尋仙之志。
彷彿，曾經有一個人，以望古絕巔的身份，以無雙天下的修爲，在這口鐘下，敲鐘問仙！
而玉琉塵心知肚明，僅僅三聲，就讓自己這般，那麼可以想象若有第四聲，怕是自身這無數年來好不容易恢復的一些傷勢，將徹底迴歸當年重創之時。
不過，這般恐怖之物，他不信敲響沒有代價。
這代價，必然是巨大無比。
所以，此鍾能否再敲一次……尚未可知。
但祂，不敢去賭。
賭贏了，以自己如今的狀態，面對執劍大帝，祂沒有把握。
賭輸了，就更沒有把握。
於是，祂沉默了。
而那口鐘，此刻在半空再次一震，似真的要敲響第四下。
眼看這般，玉琉塵忽然開口。
“本尊今日，只觀禮！”
聲音一出，問仙鍾在半空一頓。
下一瞬，從執劍宮內，傳來冷漠之聲。
“滾！”
一字出口，天崩地裂。
並非只對玉琉塵，而是迴盪天際，轟鳴八方，如天雷般炸裂乾坤，形成翻滾的巨浪，橫掃全部以淨蒼穹。
一時之間，一道道以各種方法落在此地，觀察人皇成神的各方神念，瞬間隱去。
選擇了離開。
人族的執劍大帝，不管是不是真有一劍之力，但……他們不敢去賭。
而那口驚人的鐘，更是讓各方心悸。
至於玉琉塵，其目光落在執劍宮上，數息後，身體模糊，最終消失在了天地。
祂，一樣選擇了離去。
古皇星的神火，越發旺盛。
而同一時間，距離人族皇都大域極爲遙遠的聖瀾大域內，封海郡的北部。
那片平原之地，正風雪飄搖。
滿天鵝毛般的大雪裏，可見一根驚天動地的巨大柱子，屹立在冰原上，其四周環繞着無數的帳篷，形成了一個如同城池般的聚集地。
那柱子，正是太初離幽柱。
它的小半，沒入在了地底。
那裏是一處神祕的鬼洞。
地窟的盡頭，存在了一顆巨大的眼睛。
這眼睛如今閉合，一動不動。
而在眼睛的上方，懸着一座五角形的木屋，由五根鐵鏈將其吊着，與四周的巖壁相連。
木屋的五角，有五行之屍。
屋內，裏面亮着一盞燈。
那是一盞命燈。
透過窗紙以及縫隙，可見一個身穿紅袍嫁衣的女子，正默默地坐在那裏。
她似乎是個凡人，體內沒有任何修爲的波動，也沒有半點神靈的氣息。
至於容貌，看不清晰，但透過紙窗上的影子，可以看到她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吐出了三口血。
她的血，詭異的成了紙錢，從屋中飄散出來，在鬼洞裏向上散開，引起無數詭異爭先恐後的爭奪，吞噬。
而鮮血吐出的時間，與人族皇宮內問仙鐘的三次鐘鳴，一致！
“交易，已完成了。”
“但我，還沒有到離開的時候……”
半晌後，這女子擦去嘴角的血，輕聲喃喃。
接着，似於此地永恆的歌聲，繼續的飄搖開來。
“前世不來，往生常在，剪了相思畫塵埃……”
“今世徘徊，餘生長埋，誰在回輪中等待……”
隨着歌聲，五角木屋外的五行屍骸，搖晃起來。
同一時間，也有類似歌聲的吟唱，在吞天大域內迴盪。
短短的時間，在燭照的侵襲下，在蒼穹被燭照神域籠罩中，一般吞天大域的生靈，已然被血祭。
無論修士，無論凡俗，無論何族。
這是燭照全力的爆發，這是紫青太子所有隱藏之力的第一次全面降臨。
所以帶給這片大域的死亡，如迅雷一般且不可避免。
於是無數的屍骸，無數的血肉，以吞天皇宮爲中心，瀰漫在這片土地上。
鮮血，染紅了泥土，亡魂，瀰漫了八方。
而殺戮，還在繼續。
但這些殺戮，已經不是重點。
此刻在這瀰漫了鮮血與屍骸的吞天皇宮上，一場浩瀚的儀式，正在進行！
那來自神域的巨大肉球，漂浮在半空。
其四周有五個漩渦，漩渦內分別盤膝着五具屍骸，那是歷代吞天皇。
放眼看去，這一幕……竟與人族皇都如今展開的儀式，一模一樣！！
一樣是皇都，一樣是皇宮，肉球如古皇星，漩渦內的屍骸如歷代人皇。
更有虛幻且覆蓋了天地的投影，在這裏顯露。
投影內，赫然是如今的人族，人皇成神的一幕。
一切，都在這裏被佈置的重疊！
八方無數燭照修士，還有神祕的黑袍，都在跪拜，目光火熱無比。
吟唱之聲，亦在迴盪。
“兩儀至陽之氣融神古之眼，成星空之光耀於望古……”
“四方幽冥之魂飲時光之水，造萬古之夢醒於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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