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手起手落,她用筆蘸了蘸十樣錦色,爲畫中的桃枝錦上添花,翠微色在畫布上化作一片片綠葉點綴在面目桃色之中,春意盎然,生機勃發。
趙清幼凝神專心於筆下的畫卷,筆鋒時而放縱瀟灑,時而婉約收斂,收放有度,一氣呵成。待她落下最後一筆點綴,提筆收手時不禁鬆了一口氣。
“公主畫得真好。”樂菊上來爲她添了一杯新茶,瞥見石桌上的畫時不由感嘆誇讚道。
看着畫卷上的滿園春色都被她描畫得惟妙惟肖,趙清幼滿足得笑靨勝過此中萬千。
她的母后顏皇后曾是有名的女畫家,以一副山河圖聞名於文人騷客之間,對畫的造詣頗深。是以耳濡目染之下,趙清幼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便是拿着顏料和顏皇后一起作畫。
顏皇后走後,她一個人在小院裏默默研讀顏皇后留下的那些書卷學習畫藝,是以知道她會畫畫的人並不多。
樂竹在一旁向她彙報着最近的消息。
事情果然如趙清幼所預料的那樣,這幾日於常的行爲都十分可疑,心不在蔫的,常常會偷偷出府,晚上也不見人影。
“昨日於常偷偷與一個馬伕見面,那馬伕讓他收拾好東西,今夜子時從府中後院常年閉着小門出去,有人會在那裏等着他帶他離開。”
趙清幼抿了一口熱茶,略微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隨後玉眸中浮現一抹狠厲道:“可以了,那今夜我們便可以守株待兔了。暗部不宜露面,此事我會去與舅舅說明,提前佈置好人。”
樂竹:“是。”
休憩了一會兒,趙清幼便準備起身往顏綽的書房那裏去。誰知她剛起身便聽見院外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快點去找,掉哪裏去了?”
“不會是掉到哪個院子裏了吧?”
倏然,趙清幼只覺得頭上桃枝好像落了什麼東西,縈縈娑娑,壓得枝頭的花瓣如同雪花一般簌簌飛落,粉粉可愛的花瓣落了她一身,爲她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添了幾分嬌色。
趙清幼擡頭,只見繁花之間卡着一隻燕子形狀的紙鳶,孤獨無助地掛在桃樹上。
她命樂竹運用輕功將那隻可愛的“小燕子”給拿了下來,紙鳶上面用青灰色的顏料粗糙地勾勒出了一隻歪嘴的燕子,中間撐着的木棒因爲太細的緣故已經摺斷了。
正當趙清幼好奇這是誰的紙鳶時,侍女急切的聲音傳來。
“奴婢該死,沒有拉好紙鳶,衝撞了公主殿下。”
趙清幼尋聲望去,侍女手裏拽着剩下的白色紙鳶線,一臉驚恐地跪在地上。
身後還有着一個粉若雕琢的可愛小女娃,是邱夫人的小女兒顏汐,今年只有六歲,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有些膽怯地看着趙清幼道:
“公主姐姐,是汐兒想玩風箏,結果線斷了,風箏跑你這來了,汐兒不是有意的,請公主姐姐不要責罰他人。”
顏汐的聲音帶着一股奶奶的稚氣,讓人聽着心都跟着一塊融化了。
她始終謹記着母親說的,這個錦昭公主十分嬌貴,是以很少見趙清幼,如今心中也很是害怕,若是冒犯了公主會不會受罰。
趙清幼彎彎朱脣,淺然淡笑走向顏汐,看着那扎着兩個小揪揪如同瓷娃娃一般精緻的小姑娘,將手中的紙鳶遞給了她,輕聲柔語道:“沒關係,只是這個紙鳶被風颳壞了,我命人去給你買一個新的,更好看的。”
顏汐小手接過紙鳶,懵懂地看向趙清幼,烏髮上沾着花瓣,如琬似花,彷彿是畫中之人一般。
“謝謝公主姐姐。”
趙清幼輕輕揉捏了她兩個可愛的小揪揪道:“不用客氣。我讓廚房做了點心,汐兒留下來一起喫點吧。”
小孩子性子貪玩貪喫,一聽到點心,顏汐便覺腹中空空,玩了一上午肚子正好餓了。
沒一會兒,樂菊便從小廚房端來了一盤精緻可口的各色點心,香甜的味道靈巧地鑽入了衆人的鼻腔縈繞,顏汐饞得舔了舔嘴脣。
“喫吧,不用拘謹。”趙清幼將點心盒子推到了眼巴巴狂咽口水的小傢伙面前。
顏汐捏起一塊米糕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小傢伙砸吧着嘴喫得很香,仰起頭看向趙清幼,童言無忌地軟軟道:“公主姐姐好漂亮,又溫柔,和別人說的嬌氣難伺候完全不一樣。”
聽到小姑娘誇讚自己,趙清幼笑意更深,梨渦輕陷,蹲下身子與顏汐在同一水平,憐愛道:“那你喜歡公主姐姐嗎?”
顏汐心直口快地便答道:“汐兒喜歡公主姐姐。”
趙清幼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這小傢伙給萌化了,杏目之中滿是疼愛卻不禁流露出一股心酸與哀傷。
前一世顏家散了以後,虎落平陽被犬欺,三房顏紹被剝奪官位流放偏地,邱夫人帶着顏汐想去投奔孃家,想到卻慘被拒絕門外,大家對顏家人都趨之若鶩,避之不及,生怕自己遭受牽連。
可憐僅六歲的顏汐跟着邱夫人流落街頭成了乞丐,捱餓挨凍,就那麼活活病死在了那年的冬天。
想到這,趙清幼不禁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紅,她強忍着心裏的悲傷抑制住眼淚,不能在小孩面前失了態。
“公主姐姐,你畫的畫好漂亮呀!”小傢伙看到了石桌上正晾着趙清幼方纔畫的“春色滿庭芳”,驚歎道,“畫得和真的一模一樣!”
小傢伙水靈的眸子睜大了,毫不吝嗇的誇獎反倒讓趙清幼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公主姐姐,那你可以幫我畫一隻風箏嗎?”顏汐小手捧着米糕,一臉虔誠地看向趙清幼,目光中滿滿的都是期許。
趙清幼哪能狠心拒絕這樣的小可愛呢,捏着手帕爲她擦去了嘴角的糕點碎屑道:“當然可以。”
“太好啦!公主姐姐你真好!”顏汐開心地高舉起手中的米糕慶祝着,惹得趙清幼一陣忍俊不禁。
正是犯春困的時節,喫飽喝足後顏汐便趴在趙清幼的貴妃榻裏頭打起了瞌睡,沒過多久小傢伙便酣然地入睡了。
趙清幼則在一旁裁着紙爲她做紙鳶,樂竹修剪着木棒,她則提起畫筆蘸了蘸青黛色,又混了一點琅玕紫,落在了白色的紙鳶上。
趙清幼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畫歪了。
繾綣而過的風宛如一隻溫暖的手,撩動了她鬢邊的青絲,拂落的桃花瓣輕飄曼舞落在她的髮絲上。
待到邱夫人來尋顏汐時趙清幼纔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天都快暗下來了。
下人將顏汐抱了起來,趙清幼將畫好的蝴蝶紙鳶也命人一併帶去了。
邱夫人愧疚道:“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清幼。還特地讓你爲顏汐做了一隻紙鳶,做得那麼漂亮,一定費了不少精力吧。”
趙清幼搖了搖頭道:“不打緊的,正好打發時間,希望汐兒可以喜歡。”
“她最喜歡蝴蝶了,肯定會對這紙鳶愛不釋手的。”
邱夫人與趙清幼短敘了幾句便抱着顏汐回去。
坐了一下午,趙清幼這才覺得眼睛酸澀,全身都僵硬痠痛了起來。用了些晚膳,她便沐了一個熱水浴緩解了一下。
夜深人定,府中昏暗地被籠罩在了茫茫夜色之中,燭火熄滅,獨留月華照明,銀色的光芒爲大地鍍上了一層銀紗。
鬼祟的人影心驚膽戰地在空無人煙的府內穿梭,於常貓着圓滾的身子,背上揹着一個鼓囊囊的包袱來到了後院常年緊閉的小門這裏。
他是府內的總管,保管着府內各處的鑰匙,於常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來一串叮鈴噹啷銅製鑰匙。
此時夜色昏沉濃重,他看不清楚哪個是這扇小門的鑰匙,即使藉着月光也無濟於事。情急之下於常的臉上急得滿頭大汗,卻只見身後忽然亮起來了一片,一道戲謔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這樣看得清了嗎?”
於常嚇得身子一怔,頭皮一麻,哆嗦着轉身看去,兩條油水充足的細小鬍鬚也跟着一起抖動。
只見身後顏澈一手提着燭燈,冷笑這看向他。
此時那一扇一直緊閉着的小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給狠狠推了開來,一個打扮成小廝模樣的人嘴裏被塞着布料倒在地上蜷縮着,顏沐則一腳踩在了那小廝身上,令他動彈不得。
“這這”於常一陣驚慌失措,周圍亮了起來,許多的侍衛舉着火把將這裏給圍了起來,他百口莫辯。
趙清幼聞訊趕到前廳時,於常與另一個人已經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顏綽面色嚴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道:“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是這個眼線,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奴才也是一時糊塗,被他們給忽悠了,他們說他們只要奴才給他們通報消息就可以讓我兒子在春闈取得一個好成績。”
於常嚇得涕泗橫流,無辜地爲自己辯解着。
“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一己私慾,整個顏家都差點被你給毀了。”
趙清幼不緊不慢地質問道,一句問句硬生生被她道成了陳述句,這裏除了她沒有人知道若是當初沒有救下顏綽,這個家會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慘劇。
“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公主,求您放奴才一條生路吧!”於常苦苦地哀求着,“奴才不要兒子高中了,奴才什麼都不要了。”
於常的響頭一個接着地磕,磕破了頭鮮血便順着流到了鼻子上和臉上,看上去似乎痛改前非。
可惜
前世顏家人流的血可比這點血來得多的多。
趙清幼撫了撫自己的手,連正眼都沒看他那可憐的模樣一眼,挑眉問道:“想活命?”
“想想。”
“那便老實交代,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趙清幼擡起眼簾看向他,玉眸之中隱藏着鋒利的刀芒般犀利,架在了於常的脖子上,讓他不敢大喘息。
於常嚥了一口口水,知道自己已成定局了,無路可退,顫巍巍地坦白道:“是是一個叫顧傳錚的人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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